那一天或許是他過的最短的一個白天,同時也是最美好的一天。


    在他深情款款的眼中,陸昭寧的任何言行都是可愛可憐的。


    自己是那麽地向保護她,那時的她會輕輕埋首於他的懷中,然後一雙臉蛋上掛出粉紅的羞暈。


    那個時候的鍾沉和陸昭寧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對人兒吧。


    鍾沉想到這裏,嘴角不禁拂過一絲微笑,這種幸福的微笑,連他也不曾察覺。


    他望著食盒裏的一杯梅花村發了一會呆。


    伸手將他拿了出來,端在手中,依然有些溫熱,他微微一笑,小抿了一口,舌尖帶著一絲澀而甜的味道,閉眼鬆了一口氣。


    昔日阿寧對自己玩笑的話,如今在眼前都已經成了事實,這梅花確實能夠泡茶。


    他不斷地回憶著,竟沒有一刻將陸昭寧的臉從自己的腦海中抹去。


    突然之間,他的目光被食盒中的那些點心吸引了去。


    他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點心藏有玄機。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在那些好看的點心之中兜了一圈回來,皺了皺眉,伸手拿起其中的一塊百合酥,在掌心中捏碎了。


    一張小紙團進入他的眼簾。


    他的眼中帶了一絲驚喜,又於疑惑間將那紙團從百合酥之中小心取了出來,將紙團打開一看,瞬間吃了一驚。


    他有些興奮又有些難以置信,紙團中寫了兩行字,其中這幾個字尤為吸引他的注意:“義兄許淮生”


    “許淮生竟是她的義兄!”鍾沉嘴裏呢喃道。


    他的腦中不斷地浮現出昔日的種種畫麵,那日寧暮巧女扮男裝來到天牢探望許淮生的一景也一下鑽入他的腦中。


    兀自想了一會,他恍然大悟,竟有些激動地站起身來,笑道:“如果真是這樣,朕一定會保住他的!”他說完,竟喚了高晉進來。


    “高公公,現在是什麽時辰了!”鍾沉激動地問道。


    高晉答道:“剛過午時。”


    鍾沉聽後,心一下子懸了起來,他問:“許淮生可是今日午時三可問斬。”


    高晉卻沉默了一會,竟不知怎麽回答他。


    鍾沉皺眉道:“高公公?”


    高晉低下眉去,說道:“皇上恕罪,老奴先前犯了個大錯!”


    咚地一聲下跪。


    鍾沉看著他不解道:“你犯了何錯!”


    高晉道:“皇上,先前皇上問老奴,許淮生瑜何日何時問斬,老奴一失嘴,說成了午時三可,其實......”


    “說下去,其實什麽?”鍾沉顫聲道。


    高晉道:“其實許淮生被是在午時被問斬!”


    “什麽!”鍾沉心頭一震,吃了一驚,在龍椅上重重地一坐,呆住了。


    “皇上,都是老奴的錯,老奴有嘴,一時失口了。”高晉拍著自己的老臉。


    鍾沉坐在龍椅上,渾身沒了力氣,他怔怔地問道:“你的意思是說,許淮生已經被問斬了......”他的聲音極其緩慢,似不敢問下去,怕知道了結果受不住。


    高晉見他坐在禦案前半晌不說話,又不敢去打擾他,跪在地上也不敢起來。


    “擺駕暮雲宮。”短短的幾個字,將鍾沉心裏的惋惜一點點地傳遞到高晉的耳裏。


    高晉抬眼偷瞄他的神色,見他如突然丟了魂兒似地,喉嚨顫抖個不停,卻沒有一句話。


    高晉應道:“是。”站起身來,扶著他走出禦書房。


    這段去暮雲宮的路並不遠,在鍾沉看來卻像是在走一條漫長的路,他走了很久,怎麽也走不完。


    花了一些功夫,他邁著沉重的步伐,終於來到了暮雲宮前。


    高晉方要張嘴高聲宣喊聖駕來到,卻被鍾沉揮手攔下,他讓高晉不用通報,自己卻孤獨地站在梅花樹下,也遲遲沒有提步進殿而去。


    他是皇帝,出入自己妃子的寢宮,再正常不過,隻是這一次來到這裏,他的勇氣卻少了一點。


    “梅妃娘娘,皇上來了。”是歡沁發現了聖駕,匆匆稟報給了寧暮。


    寧暮走出去迎接:“臣妾恭迎聖駕,皇上萬歲萬萬歲!”


    鍾沉倒吸了一口口空氣,感覺眼前有無數數不清的細小灰塵迎麵撲來,它們在淺金的日光下張牙舞爪地飛舞,臉寧暮的那張臉也變得有些哀怨。


    其實此刻寧暮是眼帶溫柔的笑意,卻被他硬生生地想象成了一雙滿待恨意的眼神。


    在鍾沉的眼裏,她的眼神就像是無數積蓄已久的怨氣,仿佛積聚了太多的痛苦和詛咒,突然之間如同一個黑暗無底的深淵一樣,讓自己發寒而栗。


    此刻,陽光在這裏前仿佛都是停滯的,散發著淡淡梅花香的暮雲宮前的梅花樹枝上滴答著一些殘留的積水,空氣中充滿著一股淡淡的卻揮之不去的寒意。


    這令人貪戀久違的日光,在此刻卻也給不了他內心片刻的溫暖。


    直到寧暮的聲音再次在他的耳邊響起,他才清醒過來。


    “皇上,您怎麽了?”寧暮疑惑地望著他。


    鍾沉臉色十分難看,對高晉和歡沁道:“你們都退下吧,朕有話與梅妃說。”


    “是。”高晉與歡沁立刻知趣地退身下去。


    寧暮見他進殿許久,卻不曾開口說一句話。覺得他有些奇怪。


    她欲言又止,轉而溫軟問道:“皇上這是剛剛從寧妃姐姐那邊過來,還是剛從禦書房過來的,皇上累了吧!”


    鍾沉終於轉過臉來看著寧暮,這張臉總是顯得那麽聰明無害,他點點頭。


    他卻不立即說話,片刻才有些疲累地對她道:“朕剛剛吃了你送的梅花茶喝點心,這會身體是有些懶了,累倒是沒有,暮兒,朕......朕有件事要跟你說......”


    他說著,握住寧暮的手,當寧暮問他:“什麽事?”他卻一句也回答不出了。


    寧暮笑了一笑,反而挽住她的手,說道:“皇上你此刻來得好巧,臣妾正打算彈奏些琴曲呢,皇上可願意聆聽我譜的新歌呢?”


    鍾沉突然挽過她的手,“暮兒!”一聲來得迅速地“暮兒!”讓寧暮聽得有些刺耳,她問他道:“皇上,你怎麽了,你的臉色有些難看。”


    鍾沉正在尷尬間,聽得她這樣的詢問,不覺如釋重負,接而慢慢地奇怪起來,今日是許淮生問斬的日子,她不會不知道,此刻在我麵前,竟一句沒有提到過他?


    寧暮越是不開口詢問許淮生之事,鍾沉心中反倒自己著急起來。


    鍾沉道:“暮兒,你送於朕的點心,朕都已經吃完了。”


    他有些激動起來。寧暮的麵上卻十分鎮定。


    “暮兒,你就不問問朕有關你義兄許淮生之事嗎?”鍾沉終於按耐不住了。


    或許這正是寧暮所希望的吧,她希望他自己開口問到此事。


    寧暮宛若沒有聽到一樣,愕然道:“皇上,你都已經知道了。”


    鍾沉認真道:“朕就知道你與許淮生怎麽可能會有他們說的那種私情呢?他既是你義兄,他的生死,你自然會關心,朕怎麽沒有想到這一點,反誤會了你們。”


    盡管“義兄”這二字在鍾沉的心裏給了自己一些安慰,但他的眼神仍舊是留有一些疑惑,畢竟“義兄”並不是“親兄”。


    他想試探她,看看這個女子會如何回答自己。


    寧暮露出一絲淺淺的微笑,她伸出手去撫去了鍾沉肩頭沾上的一點灰塵,說道:“皇上,您不是不信臣妾麽?”


    鍾沉抓住她的手,激動道:“朕何時不相信過你。暮兒,朕一直都把你當做最信任的人。”


    寧暮心底冷冷一笑,她根本無法去判斷這個男人的話,也許他說的是真的,但若是假的呢?


    她感到自己已經心力交瘁,將紙團藏在點心之中以此來將自己與許淮生的關係透漏給他,也是下下之策,畢竟自己已經沒有其他的理由可以讓鍾沉信服了,所以她怎麽做了。


    寧暮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若是有朝一日,許淮生是她義兄的事也被人當成了話柄,恐怕那個時候自己與義兄的危機會更加巨大,與其被別人揭穿,還不如鋌而走險,主動告訴鍾沉,以此來博取一些信任。


    她這次的賭注是賭對了,一方麵她是高興的,因為鍾沉在知道了自己與許淮生的這層關係之後,並沒有對自己表示出什麽壞的疑惑。她甚至感到有些意外,鍾沉竟還是如此信任她。


    情人與義兄之間,義兄讓人聽起來,惡意的猜想就少了許多,這便是寧暮心裏所考慮的。


    寧暮有些幽怨地盯著他的眼睛,說道:“皇上既已經知道了此事,臣妾想知道皇上會怎麽做?”


    鍾沉如釋重負道:“朕此次來就是為了許淮生一事,朕不想失去你。所以,這件事,朕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隻怕告訴於你,你會更加地埋怨朕。”


    寧暮的丹蔻漸漸地扣在了自己的拇指上,她盡力地保持著笑容,說道:“皇上,無論許大夫的結果如何,臣妾又怎敢去埋怨皇上。”她說時,語聲異常平靜,目光卻不與鍾沉對視。


    她害怕自己的目光被鍾沉看破,許淮生是自己的義兄是真,若他因為自己而死,她斷然不會去埋怨別人,反而埋怨的是自己,隻是麵對鍾沉時,因為他是皇上,自己的身份還是他的妃子,自然而然地就說了一些客套話。


    如果許淮生真的因自己而死,自己當真不會埋怨他嗎?


    鍾沉道:“你義兄許淮生今日午時已經被問斬了。”


    “你義兄許淮生於今日午時已經被問斬了。”


    “你義兄許淮生於今日午時已經被問斬了。”


    “你義兄許淮生於今日午時已經被問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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