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末時分,安靜的禦書房內。


    王乞兒歪頭靠在禦案上,腦袋搖搖晃晃,早已昏昏欲睡。


    高晉湊近他耳邊,叫了兩聲:“皇上?”


    王乞兒哪裏還能睜開眼來,迷迷糊糊中隻看到眼前的一片人影團在一起。高晉的臉也看不太清楚,旋即咚地一聲響,趴在禦案上,打起鼾來。


    高晉鼻裏暗哼一聲,見他已然熟睡,走到禦案旁,在桌上的一堆奏折一一拿起翻看了一番,見這幾日朝臣呈上來的奏折,不是提議廢除梅妃皇後頭銜的事,就是一些對付南國君王莫池的計策,高晉將這些擱置了很久的奏折,一一瀏覽了一遍,從中抽出了三份奏折,乘著無人,迅速藏入了袖中。


    月涼如水,天牢之內,潮濕的氣息更加重了。


    “給咱家把門打開。”一個娘娘腔的男人聲音驚醒了正在沉睡中的許淮生,他背對著獄門,緩緩睜開了眼睛。


    等待了這麽多日,終於有人來提審隔壁姓王的重犯了。


    許淮生很快聽出了是高晉的聲音:“帶走!”高晉一揮手,命令兩名獄卒將那王姓重犯地架起,那王姓重犯也不反抗,任由著兩個獄卒將他押著帶離天牢。


    許淮生隻道是高晉在提審犯人,也沒多想,挪了挪身子,側身睡去。


    高晉等人將王姓重犯從天牢中帶出後,便朝著帝京西南角的一片樹林中而去。


    四人進了小樹林,高晉突然從兩隻袖裏同時掏出兩把刀,一左一右,毫不猶豫地刺進那兩名獄卒的身體裏,隻見銀白的月光之下,兩名獄卒口噴鮮血,倒在血泊裏,四眼翻白。


    高晉俯下身子,伸出那雙幹枯的手去探那兩名獄卒的鼻息,見人已死,這才站起身來,咚地一聲,朝著眼前這個披頭撒發的囚犯重重一拜,老淚縱橫,道:“皇上!您這是何苦呢!”


    那囚犯站在月光之下,背對著高晉,良久才轉過身來,散亂的頭發之下,一雙帶著精光的眼眸望著跪在地上的高晉,沉默了半晌,將他扶起,說道:“高公公,朕這麽做,也是為了我大宣江山著想。並非是什麽胡鬧之舉,還請高公公替朕保密。”


    那囚犯雖然一身散發將他的麵容完全遮住了,但從他的言行舉止,乃至說話的語氣,分明就是失蹤已經的鍾沉。


    “老奴一直想不明白,皇上為何要這麽做,好端端的皇帝爺不做,卻要去那陰冷的天牢之中白白受罪呢?”高晉歎息道。


    鍾沉哈哈一笑,臉上看不出一點得受苦之意,反而歡暢得很,似乎很以坐牢為樂,隻見他拍拍高晉的肩膀,神秘地笑道:“高公公,你說過,自古以來,人心難測,即便是在朕身邊最親近的人,也不一定完全忠心於朕。”


    高晉納悶道:“老奴愚鈍,不懂皇上的意思。”


    鍾沉負手在背後,向前走了兩步,笑道:“朕倒想看看,要是有人發現,此刻坐在龍椅之上的是一個市井賣鹽郎而不是真正的鍾沉,朝中的那些人會怎麽做,究竟誰對朕是忠心,誰又對朕懷有異心,到時候立見分曉。”


    高晉被他一點,猛然醒悟,旋即笑道:“皇上,您所說的那些人中,恐怕還包括一向得您寵愛的梅妃娘娘吧。”


    鍾沉抬頭望著夜空中的冷月,並未回答高晉。


    高晉見提起梅妃,鍾沉本來笑意盈盈的臉上陡然多了一絲憂愁,又見他抬頭望著空中的月亮。看出了他的心思,問道:“皇上,您在擔心梅妃娘娘嗎?”


    鍾沉轉過身來,道:“不管怎樣,朕心中都希望,她和別人不一樣。”


    高晉道:“不過,說來這個梅妃娘娘確實和別人不太一樣,老奴看得出,她似乎對宮中的這些權爭暗鬥的把戲不怎麽感興趣。”


    鍾沉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這就是朕喜歡她的原因。”


    高晉道:“可皇上不是對梅妃娘娘還不能完全放下心嗎?”


    高晉順口提的一句,戳中了鍾沉的心事。對於寧暮,他還是喜歡的,那種感覺和對鍾寧時的感覺不一樣,也許是因為她長得像陸昭寧的原因吧。但,終究又是有區別的。


    高晉道:“皇上,老奴還有一事不明,那夜,您是如何失蹤的。老奴派人到處去尋您,幾乎要將帝京翻了個底朝天,卻怎麽也沒找到您哪。此次,若非林大統領給我飛鴿傳信,老奴怎麽也不會想到,您會流落於那些烏合之眾當中。”


    鍾沉道:“若非這些烏合之眾,恐怕朕此次還真的就回不來了。”


    高晉道:“皇上,此前您到底遭遇了什麽事,為何會和那些乞丐生活在一起。”


    鍾沉歎道:“此事說來話長。高公公,待有機會,朕再同你仔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一遍。隻是現下,朕對此事也還未完全弄清楚,也無法確定那夜害我之人到底是誰。真相也就無法追尋。”


    高晉道:“一切聽皇上的吩咐。皇上如此英明,想必心中也有了些主意。隻是那王乞兒,怎麽跟您的麵貌完全相同,若非親眼見到了皇上,打死老奴都不信呢,那龍椅上坐著的竟是一個市井的賣鹽郎。”


    鍾沉神秘地笑了笑,袖子一揮,迅速往臉上一擋,隨即撒開,望著高晉叫道:“高公公?別來無恙啊。”


    高晉吃了一驚,指著眼前的鍾沉狠狠地道:“鍾……鍾鼎!”


    眼前的鍾沉突然換了另外一張麵容,把高晉嚇得連著退了好幾步,一跤摔倒在地。他指著這個和鍾鼎長相相似的男子,顫抖道:“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隻見那人雙手叉在腰間,哈哈哈大笑道:“高公公,朕嚇壞你了吧!快快起來,哈哈哈!”


    高晉從草叢中顫顫巍巍地爬起來,顫聲道:“你……”許久說不出話來。直到這個有著和鍾鼎一樣的臉的男子將袖在麵上伸手一擋,又變成鍾沉的臉,高晉這才恍然大悟,忍住一把老淚,又哭又笑道:“皇上,您太貪玩啦!可嚇煞老奴啦!這變臉的神奇本事,您是從何處學來的?”


    “這哪裏是什麽神奇本事,傳聞江湖間,流傳著一種易容之術,這種神奇的變臉之術,被少數人所掌握,朕的運氣好,這種奇才偏偏就被朕給遇見了,高公公,這個本事,你覺得如何?”


    高晉虛驚一場,擦擦汗道:“皇上,老奴快被您嚇傻啦。”他頓了頓,陡然間,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拍掌說道:“老奴懂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呀。有了這種易容的本事,想要兩個毫不相幹的人擁有完全一樣的長相,倒也不難。老奴懂了,懂了。”


    鍾沉道:“高公公,玩笑歸玩笑。朕不在宮裏的這些日子,宮裏的事務還要勞煩你多多留心。現下大宣和南國的戰勢已變,若是我朝此次新派去鎮夷關的使者與莫池談判失敗,恐怕兩國交戰,難以避免。”他說著頓了頓,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一旦交戰,戰火之下,受苦的便是那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其間的利害,朕心裏十分清楚。”


    “哦,對了,皇上,您看看這些。”高晉見他說完這番話,愁上眉梢,知他憂於國事,忽然想起出宮之前,從禦書房內偷偷帶出來三份奏折,當下一一呈給鍾沉。


    鍾沉接過奏折,仔細翻看了一遍,說道:“這些正是朕所擔心的事。黃誌仁、郭星、鍾鼎,對於南國與大宣之事,他們雖都獻出了看似可行的對付計策,但都是短暫之計,莫池在沙場馳騁多年,雖然是武力出身,但也不是傻子,除去梅妃的皇後之銜,再將其扣為人質,以此來和南國談條件,要挾莫池,並非萬全之策,莫池此人,老奸巨猾,朕曾經派人暗中了解過,他的膽子很大,不但殺人不眨眼,甚至做事幹淨狠厲,從不吃人情那一套,他的野心,可不隻是對付我大宣朝這般簡單,拿梅妃做擋箭牌,不是長久之計,朕是不會同意的。”


    高晉躬身在一旁,聽他分析了一遍,嘴唇微動,卻欲言又止。他的這些細微的舉動都被鍾沉看在眼裏,鍾沉皺眉道:“有話直說。”


    高晉道:“是。”轉聲道:“皇上,自從皇上失蹤之後,宮中發生了很多事。寧妃娘娘曾以許淮生和梅妃通奸的罪名,將梅妃禁足於暮雲宮內,若非那日老奴按照皇上先前的計策,將早擬好的聖旨,當著眾位朝臣的麵,宣讀給他們聽,冊封梅妃娘娘皇後的頭銜,恐怕如今梅妃娘娘早就已凶多吉少了。”


    鍾沉皺了皺眉,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高晉湊近他的耳邊,細說了一句,隻見鍾沉的麵色突然大變,道:“不,不會的。暮兒不會幹這種事。朕相信她!”


    高晉道:“唉,皇上信有什麽用,您現在又不在皇宮,不能挺身給梅妃娘娘出頭。老奴覺得此事甚有蹊蹺,許淮生被寧妃娘娘下獄,也是毫無征兆。說下獄就下獄,寧妃娘娘隻憑著常卿常侍衛的一麵之詞,就草草了之,恐怕其中的原委還不隻我們所看到的這些。”


    “此事,朕自會查清楚。你幫朕辦一件事,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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