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梁健一與趙佳偉相約喝酒。工作總有說完的時候,免不了又扯些別的。


    “誒,和你老爸還別扭著呢?”趙佳偉舉起酒杯問。


    “不是我和他別扭,是他想支配我的人生。”梁健一與他碰杯後一飲而盡。


    “梁子,作為兄弟,我多一句嘴。”趙佳偉推了一下眼鏡,繼續說,“我們和父母意見有分歧是正常的,不過一直這麽僵著也不是辦法。”


    梁健一不以為然地笑了,“我看這辦法大好特好。”


    趙佳偉擺手,“你這樣做,隻是暫時逃避了他的控製,但心裏並不快樂。”


    梁健一用筷子擺弄著盤裏的一粒花生,沒有說話。


    趙佳偉又說:“梁子,作為男人,我們都不想低頭。可是,他畢竟是你的老爸,彎一下腰不算丟人。”


    梁健一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你不是我,根本體會不了失去自我的滋味。”


    趙佳偉將梁健一的酒杯倒滿,“咱們哪個案子不是經過多次談判、調整方案、循序漸進,最後達成目標的?為什麽到了自己老爸這裏,隻剩下一言不合就扭頭走掉這個最差的辦法了呢?”


    “你不知道他有多固執,別人的話半個字都聽不進去。”梁健一劍眉微蹙,又是一杯。


    趙佳偉:“上周那個客戶有多難纏,說實話我都想放棄了,最後你卻把他搞定了。你的耐心和毅力讓我心悅誠服,梁子。”


    梁健一揉了揉太陽穴,歎息道:“最近還有一件事困擾我,三元的父母想和老梁見麵,可是……”


    “這是好事啊,兄弟進度神速啊!”趙佳偉笑著調侃。


    “現在卡住了,要不租個演員扮演一回老梁怎麽樣?”


    真是難為他了,這辦法都想得出來?


    趙佳偉扶額,“從梁大律師嘴裏說出這樣高智商的話,不作評價。”


    梁健一舉杯將酒飲盡,“我寧願這樣,也不想見老梁。”


    但是,兩天之後,梁健一卻意外地接到楊秘書的電話,說梁啟明想見他,並且強調隻是想他了,沒有其他的事,更沒有什麽附加條件。


    轉達完原話後,楊秘書又替上級做了一下解釋,意思是董事長覺得以前的事有些後悔,現在想主動修複一下父子關係。


    梁健一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沒錯,是從東邊升起來的啊!是老梁吃錯藥了,還是裏麵隱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陷阱?


    祝三元聽了之後,立即笑話梁健一疑心太重,“你以為這是十麵埋伏?妥協了,向你示好呢。”


    梁健一依然不確信,“好像沒這麽簡單,你不了解老梁,他從來都是對的,錯的隻有別人。”


    祝三元將梁健一的外衣接過來,說:“猜也未必對,當麵問問最靠譜。”


    梁啟明和梁健一見麵的那天,是個秋高氣爽的正午。


    a市最豪華的紫雲大飯店前,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穩穩停下。


    副駕駛和左後車門同時打開,兩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分別走下來。一名打開車的右後車門,另一人將左手墊在車廂頂部,梁啟明不慌不忙地走下車來。


    他今天一身中式休閑服飾,與平時不折不扣的西裝控大不相同,更突顯出幾分隨和與親切。


    服務小姐滿麵春風地將他們引入名為“昌盛閣”的包間,楊秘書已經等在那裏。待梁啟明坐上主位,楊秘書說:“董事長,菜已經點好,都是少總愛吃的。”


    “好,你去迎一下他。”梁啟明看了一下手腕上的勞力士鉑金手表。


    雖然時間還未到,但楊秘書依然飛快地轉身出去執行命令了。


    梁健一是準時到達紫雲大飯店的,被楊秘書帶進包間後,梁健一正欲坐在梁啟明對麵的位置,梁啟明卻指著自己旁邊的位子開口,“健一,來,坐這裏。”


    楊秘書忙把梁啟明指的那把椅子拉開,梁健一想了想走過去,並沒有坐,而是在與梁啟明隔了一把椅子的位置坐下。


    這時,梁啟明一揮手,楊秘書和兩個保鏢會意,迅速退出去。


    梁健一心裏冷哼:從來都是這一套,越來越向黑社會老大靠攏,土不土啊。


    菜陸續上來,自然是精雕細刻,無可比擬。可是,梁健一覺得怎麽也不如奶奶家的飯菜好吃,其實,他要的,隻是家的味道。


    席間,梁啟明不斷地給兒子夾菜,弄得梁健一很不適應,於是他直接問:“快說出來吧,找我到底什麽事?”


    梁啟明一邊擺弄著魚翅碗裏精致的小瓷勺,一邊慢慢地說:“聽說你又弄了個律師事務所?”


    梁健一一聽“霍”地站起來,“你整天閑著沒事盯著我幹嘛,這次又要搞什麽破壞?”


    梁啟明哈哈大笑,不慌不忙地示意梁健一坐下,“看來是我把你嚇壞了,才問一句就這麽沉不住氣,這不可像大將風範啊!”


    “背後放冷箭才算大將風範?”梁健一重新坐下來,語氣中帶著強烈的諷刺。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不算,但作為將才,唯一的目標就是贏。”梁啟明點上黃鶴樓1916,開始吞雲吐霧。


    “這麽說您是覺得您贏了?”梁健一不以為然地低頭吃飯。


    梁啟明搖搖頭,“連我唯一的兒子都不理我了,怎麽會贏呢?”


    “噢,原來您還記得。”梁健一放下筷子,雙手抱胸,眼睛看著地毯上富貴牡丹的花紋。


    梁啟明吐了一串長長的煙圈後,正色道:“健一你要記住這句話,無論到什麽時候,你都是我梁啟明唯一的兒子,是棟梁集團的掌門人,其他任何人都隻是錦上添花,而你才是那塊錦。”


    這話換作別人估計會被感動得要死要活的,不過在梁健一聽起來,卻是異常地刺耳,他冷冷一笑,“如果您沒有棟梁集團,我這個二十年來被丟在一邊的人,還是那塊錦嗎?”


    梁啟明看著兒子冰冷的眼神,內心一震,或許他欠他的,已不是一個棟梁集團可以換來的。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健一,人生沒有如果,我已經有了棟梁,就像我有了你這個兒子一樣,這都是令我無比驕傲的傑作。”


    “是嗎?那您對待自己傑作的方式可真特別啊!”梁健一的語氣陰冷無比,沉澱著多年的委屈和落寞。


    梁啟明也不生氣,彈了兩下煙灰,繼續說:“律所如果需要資金的話,盡管說。”


    梁健一微挑唇角,“隻求沒人搗亂,就心滿意足了。”


    “哈哈,這還記仇了,等我哪天介紹幾個大客戶給你,彌補一下就是了。”梁啟明今天出奇的好脾氣,“聽說交女朋友了?”


    梁健一警惕地看了梁啟明一眼,“為什麽不開家偵探公司呢?”


    “我特別好奇的是,就你這張嘴,什麽樣的女孩子能受得了。”梁啟明少有地調侃著兒子,又順勢說,“什麽時間帶過來,給我看看?”


    梁健一忽然嗅到了一種陰謀的氣息,“陷阱挖得夠深的,不過我不會上當的。”


    梁啟明又大聲笑起來,“看來我兒子把我當成魔鬼了,我隻是想見見未來的兒媳婦而已。”說著又去點煙。


    梁健一抬頭觀察了一下梁啟明的神色,還算坦然,也不像是要搞什麽陰謀詭計,又想起前段時間祝三元的父母要求與自己家人見麵的事,心裏不由得動了動。


    為了祝三元,他願意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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