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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柳萍的這句話讓眾人越發驚訝起來,暖閣中各家小姐紛紛交頭接耳起來,夫人們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三夫人站在三位老夫人身前,指著梅墨說道:


    “她放的火?這丫頭是琰姐兒的貼身丫頭,她怎麽會去西偏院放火?”


    柳萍看了一眼麵上波瀾不驚的紀琬琰,流利答道:“回夫人,這丫頭說,是四姑娘讓她去放火的,至於原因嘛,她也不知道,隻說昨天下午四姑娘回房之後就大發脾氣,說了很多怨恨生母的話,今天就讓她趁著賓客全都聚集在暖閣的時候,偷偷的去放火把西偏院中住著的……給燒死。”


    這幾句話,無一不讓人震驚不已,老太君更是蹙眉不解,看向了紀琬琰,隻見她鼻眼觀心,仿佛根本沒有聽見她們在議論什麽,評判什麽似的。當年林氏的醜聞在各大家族間也是略有耳聞的,林氏是紀家長房媳婦,如若不是當年那事,也許如今襲爵的就是大房了,根本輪不到二房。而之後紀家大爺一夜吊死在外,留下血書要保林氏性命,這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紀家大爺死後,林氏就被關在紀家,有些親厚的也知道西偏院中關的就是林氏,所以,如今西偏院失火,眾人也都知道裏麵燒的到底是誰。


    紀琬琰這姑娘瘋了不成,居然派丫頭燒死自己的親娘。


    紀婉清從人群中走出,跪在了柳萍身旁,麵不改色的朗聲說道:


    “母親,這件事也許要怪孩兒,昨天是孩兒與四妹妹說了一些刺激她的話,四妹妹樣樣都出色,我無話可說,唯有當年她母親的事情是個短處,孩兒一時說的過分了些,才讓四妹妹覺得丟人,從而心生怨毒的吧。這件事好些姐妹都在場見證了,她們也能站出來說話,您就別怪四妹妹了,她,她也是一時糊塗。”


    三夫人看了一眼紀婉清,蹙眉說道:“一時糊塗?你會一時糊塗就對自己的親生母親動殺害的念頭嗎?縱然她覺得丟人,可這種弑母行為,足以證明此女心思歹毒。絕不可輕饒!”


    說完之後,三夫人便轉身對老太君寧氏行禮問道:


    “老太君,這丫頭實在惡毒,枉費您這樣寵愛於她,她今日敢對自己的生母動殺念,將來還不知道要做出多麽令人發指的行為呢?媳婦自六年前管家,自問府中綱紀嚴明,從未出過這樣的事情,請老太君準許我來處置了鐵石心腸,毒心毒肺的孽障。”


    寧氏看著周氏,沉默了半晌,終究沒有說話,隻是別過了目光,坐在她左側的相府老夫人嚴氏卻是開口說道:


    “這麽大的事,總要好好調查舉證一番方可處置吧,三夫人怎好這樣著急呢。”


    寧氏看了一眼嚴氏,轉首看向了紀琬琰,問道:“你怎麽說?這丫頭真是你的丫頭?”


    紀琬琰從坐席走出,來到柳萍身旁,跪在了梅墨麵前,俯首認道:


    “不錯,這丫頭的確是我房裏的。不過,我卻從來沒有讓她去西偏院放火。還請老太君明察。”


    寧氏眯眼看著俯首的紀琬琰,一雙老眼中精光四射,哪裏會看不出來這一切就是周氏的圈套,周氏從前就恨林氏,恨她奪了自己的風采,總想要除掉林氏,把她關起來還不算,也不知她哪兒弄來的瘋藥,居然一碗藥把林氏給弄瘋了,老太君得知後,不想為了一個廢掉的棋子而大費周章,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前幾年,她還記得盯著些,沒讓周氏在生活上太過苛待林氏,可這兩年她也漸漸淡了,記得沒那麽清了,自然沒有多餘的閑心去關心林氏了。


    原以為周氏對林氏的恨怨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弱了,沒想到……有些恨意,可能這輩子都沒法減弱吧。畢竟那是一種類似於宿命的輸贏,不死不休的關係。


    若是平時,周氏要弄死林氏也就罷了,老太君這兩年可以對林氏的生活狀況不聞不問,若是林氏不知不覺的死了,她也不會真的去問罪誰,可今日這情況就不對了,周氏思慮不全,居然挑了個賓客雲集的時候將這件事曝出來,她的本意也許不僅僅是殺林氏,還有想順便收拾了琰丫頭,還是那句話,場合不對,紀家雖然在老侯爺死後,就分家了,可老太君還是紀家的老太君,她有必要維持紀家的名聲,林氏做錯了事,累及紀家名聲,這是無可避免的,任誰也不會怪到她的頭上,可當年大房吊死在外頭,身上藏著一封血書,血書裏說的明明白白,用他一條命換林氏一條命,他死之後,紀家不得再以那件事傷害林氏,因為是藏在上吊屍體上的血書,所以很多人都知道,這也是這麽多年來,老太君保住林氏的理由之一,所以,林氏可以是病死的,可以是老死的,可以是瘋死的,但卻不能是被燒死的。


    所以,周氏挑這麽個時機引爆這件事,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就是可以順便收拾紀琬琰,壞處就是若是證據不確鑿,她就很可能不成功。


    老太君心裏已經有了決斷,避開紀琬琰的話題,對周氏問了一句:


    “派人去看看火勢怎麽樣了?關在西偏院的人,怎麽樣了?”


    若是林氏今天死了,那周氏的主母也就做的到頭了。因為紀家不能要一個不聽話,或者是沒腦子的主母。林氏是第一條,周氏就是第二條。


    柳萍的一顆心砰砰直跳,還沒等三夫人說話,她就等不及稟報道:“回老太君,人怕是不行了,因為四姑娘實在是太心狠了,不僅讓梅墨點了火,在點火之前,她還給院中之人送了兩碟子有毒的點心,此刻火勢雖然小了些,可是裏麵的人,隻怕……”


    三夫人聽著柳萍的話,隻覺得心裏舒坦極了,可老太君卻是捏著手裏的佛珠,精湛的目光掃了一眼柳萍,就見柳萍心上一激靈,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三夫人得知林氏必死無疑,嘴角都控製不住的上揚了,想再和老太君請命,讓她將紀琬琰帶下去處置。


    就是今夜,讓她們母女團聚了。


    可就在她開口之前,紀琬琰淡淡的聲音就開口了,隻聽她用清晰的聲音說道:


    “隻怕有心人想害死我娘親,是不能如願了。”


    隨著她這聲發出,外頭就又傳來一陣吵鬧聲,徐媽媽的破鑼嗓子,還有綠丸的尖聲喉嚨,就此傳了進來,沒一會兒,就看見徐媽媽推開了門邊的守衛婆子,首當其衝的領著一個瘦骨嶙峋,披頭散發,衣賞單薄破舊的瘋女子入了內,暖閣中的所有人又全都捂住了嘴,隻覺得今晚來的太值了,紀家這回的事情鬧得可真不小,接下來又有好長時間不缺談資了。


    目光呆滯的林氏居然被帶到了暖閣,這下別說是三夫人,就連老太君都不淡定了,從暖席上站了起來,拿著佛珠的手顫抖的指著林氏,說道:


    “她……”將手中的佛珠一下子就甩在了地上,怒不可遏的吼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一個兩個都把我當老糊塗嗎?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老三家的你說?”


    三夫人在看見林氏的時候,自己都傻眼了,哪裏還說得出話來,飛快的瞥了一眼同樣呆住的柳萍,又看向了波瀾不驚的紀琬琰。


    人群中開始議論起來,當年的林氏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姿容何等豔麗,那是有目共睹的,容顏最為鼎盛之際,曾經很多人都奉她為心中女神,那便是超脫凡品了,可如今再看她,雙目無神,滿身髒汙,頭發亂糟糟的像個鳥窩,身上的衣裳也不知是多久沒換了,滿是泥色破損,並且看她的神智,也許是關的太久了,入了暖閣,見了這麽多人,都沒有什麽多餘的反應。


    有些善良的人不免心軟起來,曾經那樣驚豔的一個女子,居然短短六年的時間,就被摧殘成這副樣貌,這紀家人的心也太狠了些。


    三夫人說不出話來,老太君震怒之下,佛珠斷裂撒了滿地,所有人似乎都在等著一個交代,紀琬琰這時才抬起了頭,朗聲對著老太君說道:


    “老太君,還是讓我的婢女來告訴您,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吧。”


    是啊,眾人驚覺,從頭到尾還有一個婢女沒有審問過呢,先前三夫人身邊的一等婢女柳萍所言,不過是她一人的片麵之詞罷了,看這四姑娘的表現,難道這婢女身上也有隱情?


    梅墨已經被押進暖閣好長時間了,終於有人願意聽她說話了。


    抬起了身子,一如紀琬琰般,朗聲說道:


    “我是四姑娘身邊的婢女梅墨,三夫人讓我盯著四姑娘的日常,昨天才讓柳萍姐姐來找我,說讓我今天配合她們演一場戲,西偏院的火是我放的,不過不是四姑娘指使,而是三夫人指使的,她不僅指使我火燒西偏院,在中午的時候,還讓她的貼身媽媽去給大夫人送了兩碟子點心,用的是她讓我從四姑娘房中偷出來的碟子,這樣等到火滅之後,調查大夫人死因時,那碟子便是鐵證,四姑娘從此就擔上一個毒殺生母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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