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琉璃從進入這個房間開始就一直是懵的,包括現在。


    他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手裏的動作,完全不知道這個男人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如果不是之前這個男人在極樂館大鬧一場,他甚至一度以為這是個和藹可親的人。


    你看,人家都在準備杯子迎接客人了。


    “茶,咖啡。”男人一邊準備杯子一邊說。


    風間琉璃回過神來,他明白這個男人在說什麽,讓他選茶還是咖啡。並非疑問而是選擇,意思就是沒有其他選項,他覺得要是他敢說出其他選項這個男人馬上就會從茶幾下抽出一把砍刀招呼他。


    說起來他還是頭一次感覺這麽被動呢,成為猛鬼眾的‘龍王’以後,除了‘王將’以外,沒有人能夠壓他一頭,可今天從走進這個房間開始,他就一直被牽著鼻子走。


    不過其實他想得太多了,軒浩之所以說‘茶和咖啡’,是因為這個房間裏隻準備了這兩樣,如果客人想喝點其他的,他其實可以打電話讓座頭鯨送上來的,畢竟中國人都是熱情好客的,‘有朋自遠方,雖遠必誅?’


    “咖啡吧……”風間琉璃輕輕應了一聲,他不是很喜歡喝茶,因為他並不像一般的日本人那樣喜歡日本的禮節,平時行禮多數是因為歌舞伎的習慣,當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讓他行禮。


    軒浩點了點頭,將擦幹淨的杯子放在茶幾上,然後兩人就這樣對坐著發呆……因為水還沒燒開。


    風間琉璃默不作聲地等待著,他覺得現在還不是自己開口的時候,至少要等這個男人泡好咖啡,不然說不定這個家夥就會直接暴起,他今天來為了表達誠意可是沒帶刀的,真要是打起來就不好了。


    “滴——”


    電水壺的提示音打破尷尬的氣氛。


    軒浩故作鎮定地提起電水壺,朝著咖啡杯裏倒入半杯熱水溫杯。


    在儀器上稱出24g藍山咖啡豆,然後將它磨成豆粉。


    接著又開始組裝各種器具,濾紙、濾杯和濾壺,濾壺下還墊上了保溫杯。


    動作的專業程度就像資深的咖啡師,不過他放在茶幾下亮著屏幕的手機出賣了他。


    不久,一被手衝藍山黑咖啡盛在風間琉璃麵前。


    風間琉璃嘴角抽搐,以他的眼力當然能發現這個男人時不時往下飄的目光,隻是他沒有點破而已,畢竟人家才是主人,給點麵子還是有必要的,雖然對方好像並不怎麽給他麵子,不過鑒於對方變態般的實力,他屈服了。


    “謝謝。”


    風間琉璃道了一聲謝,準備拿起旁邊的勺子舀一勺白砂糖,黑咖啡很苦,他喝不慣。


    “青春總是焦急的,連一勺糖溶於杯中的時間都等不及,後悔帶來的苦澀是過去的見證,終將逐一化為杯中咖啡的味道。”


    男人的聲音幽幽地傳來,風間琉璃握住糖勺的手微微顫抖,這……是在警告他不準放糖?細細品味咖啡的苦?還是讓他直麵過去?這個家夥該不會是知道些什麽吧……話說,他已經等了好久了,還焦急?從進房間就一直這麽乖巧,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


    “唉……”


    風間琉璃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最終還是默默地放下勺子,端起咖啡細細地品了一口。


    “真苦啊……”


    像他的過去一樣,他的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哦,這就對了嘛~軒浩心滿意足地看著眼前的源稚女放下糖勺老老實實地喝下苦咖啡,嗯,省了一勺糖。


    他默默地給自己也衝上一杯咖啡,然後加了兩勺糖。


    風間琉璃握杯的手微微顫抖,他好想揍這個家夥!要不是沒把握,此刻他估計已經動手了,簡直太無恥了,這不是欺負人嗎?


    “好了,說吧,你來找我做什麽?一路跟著我到這裏,不會就是為了蹭一杯咖啡吧?”軒浩滿意地看著源稚女臉上抽搐的表情,笑著問道。


    “還未自我介紹,猛鬼眾的龍王,風間琉璃,很榮幸能來拜訪,軒浩君。”


    風間琉璃跪坐著行了一個禮,像是表演完謝幕的戲子,臉上帶著淡淡地笑容,看來他對自己的表情管理做得挺不錯的,至少至今並未表現出任何失禮的地方。


    “不,你不叫風間琉璃。”軒浩喝了一口咖啡,真甜,搖了搖頭,“如果有事想求我的話,就不要在我麵前撒謊。”


    “額……”風間琉璃猶豫了。


    這個男人果然知道什麽,確實,風間琉璃是猛鬼眾的‘龍王’,是個極惡之鬼,是他心裏的鬼,而他本來是源稚女,不過他並不否認風間琉璃的身份,也願意承認自己犯下的所有罪孽。


    “我的真名是源稚女,源家次子。”風間琉璃說,“不過,源稚女已經在許多年前被‘殺死’了,被自己的親哥哥。”


    “嗯。”軒浩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看樣子軒浩君對我沒有什麽敵意,讓我真是受寵若驚呢。”源稚女沒有接著講故事,而是輕輕地笑了笑。


    不得不說這個家夥笑起來是真的妖孽,雖然源稚生和源稚女兩兄弟相貌接近,麵部輪廓幾乎一模一樣,但是氣質卻是天差地別,哥哥隨時像是一把暗藏鋒芒的武士刀,弟弟卻如同溫婉的少女,軒浩嚐試想象把這幅‘嫵媚’的模樣套在源稚生身上不禁打了個寒顫,要不都抓過來做牛郎試試看能不能火吧?


    “能讓我流露出敵意的‘人’,基本上墳頭草都不知道長多高了。”軒浩麵無表情地陳述著一個事實。


    “是麽,那還真是慶幸,我沒有和軒浩君成為敵人。”風間琉璃說,“隻是不知道,軒浩君,認為王將死了嗎?”


    “沒有死,我殺了他3次。”軒浩隨口說著,“玩膩了。”


    “……”風間琉璃眼角跳了跳,玩膩了就不殺了嗎?剛剛還說得罪你的人都墳頭長草了!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為什麽不殺死他?”軒浩饒有興趣地看著風間琉璃吃屎一樣的表情,該說不愧是兄弟嗎?連這幅表情都一模一樣。


    “願聞其詳。”風間琉璃強顏歡笑。


    “因為我啊,討厭被人利用!”


    軒浩麵無表情,突然將咖啡杯放在茶幾上,未喝完的咖啡濺在桌麵上,氣氛一時間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風間琉璃身體緊繃,雖然臉上微笑著,但他此刻並不像他表現得那樣輕鬆,隨時準備進入龍骨狀態,背上爬滿了冷汗,麵對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他完全預測不出對方的下一步究竟會做什麽,對方保不準馬上就會跳起來拍死他。


    “我來日本分部所接到的任務,之所以會被分配給卡塞爾學院,是你動的手腳吧?”軒浩眼神冷漠地質問道。


    “唉……是的,”風間琉璃歎了一口氣,“我的本意是能夠引起卡塞爾學院的注意,讓歐洲秘黨的人插手進來,這樣對於王將的計劃多少會有些影響吧?隻是沒想到會出現你這樣的變數,抱歉呢,軒浩君,我的本意並非針對於你。”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刻意針對我,否則你以為你還能安然無恙地坐在我對麵喝咖啡?”軒浩咧嘴一笑,“不過看你如此誠懇地道歉,僅此一次,不會再有下次了哦,明白嗎?”


    “嗨,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呢。”風間琉璃無奈地搖了搖頭,“如果早知道卡塞爾學院會派你這樣的人來日本,我就該什麽也不做,王將要是敢主動招惹你,此刻應該已經死透了吧?”


    “嗬嗬,年輕人,不要太自以為是了,我沒有繼續殺他,最重要的原因隻是因為怕麻煩而已,鬼知道他有多少分身?難道你要我親自一個個去找,他配嗎?”


    軒浩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繁華的夜景。


    “說吧,你來這裏的真正目的。”


    “軒浩君,知道猛鬼眾嗎?”風間琉璃問。


    “你是說一群自甘墮落的廢物?”


    “或許是吧……”風間琉璃無法反駁,“但其實猛鬼眾的大多數人都隻是沒得選而已,他們曾經都渴望過光明,隻是被光明拋棄了,我們生來就不被允許活在陽光下,不像我的哥哥,他生來就是‘天照命’,他是命中注定的‘皇’,而我,是卑賤的‘鬼’。”


    “如果我有權利選擇人生的話,我寧願來你這裏當個牛郎也好。可我不能,我是個錯誤的人,我的存在就是錯誤,生在錯誤的地方,擁有錯誤的身份,而我無法改變。如果根據秘黨的《亞伯拉罕血統契》,那麽我生來就是那種應該從人類社會中剝離出去的危險殘渣。”


    “愚蠢。”軒浩望著窗外頭也不回,“說得誰生來就有選擇權一樣,沒得選不過是借口,‘光明’?這種東西有何意義?是‘人’是‘鬼’又有何區別?你們不敢走在陽光下的原因無非就一個而已——你們不夠強!”


    “不過,你說的來我這裏當牛郎倒是有點意思。”


    “……”風間琉璃沉默了,最後一句話完全被他選擇性忽略了。


    不過也是啊,畢竟這是個連‘黑道’都能自稱‘正義’的地方,‘正義’從來都是由勝利者定下的,因為他們足夠強大,強大到無人敢反駁,他們甚至能夠‘改寫’曆史,扭曲真相,可弱小的人即使知道又能如何呢?


    就像此刻一樣,風間琉璃望著站在窗前的男人,男人此刻背對著他,在他眼裏,滿身都是破綻,可他卻生不起一絲的敵意,直覺告訴他,如果敢露出絲毫敵意,今天他絕對沒有可能離開這裏,這是力量帶來的‘絕對’,仿佛這個男人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即使被指著鼻子罵,他現在也隻能忍著。


    “軒浩君,我來這裏,其實是想要與你合作的。”他輕輕搖了搖頭,打消一些不必要的想法,“當然,這次合作僅代表我各人,與猛鬼眾和王將無關。”


    “不,你代表誰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即使是猛鬼眾與我合作我也並不會排斥,當然,王將不可能,他現在在我的黑名單上。”軒浩偏著頭不屑地看著他,“但是合作,從來都是建立在雙方對等的條件下,你認為自己有資格跟我合作嗎?或者,你有什麽能夠讓我感興趣的東西?”


    “原來如此。”風間琉璃輕輕地點頭,他總算是有些了解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的眼中沒有所謂的‘正義’,眾生在他眼裏幾乎平等,不,那是偏見,他傲慢地用自己的喜好劃分所有事物,不喜歡的就碾碎,感興趣的就玩弄,他不會與人合作,隻會參與能讓他覺得有趣的‘遊戲’。


    無論是‘人’是‘鬼’在他眼裏都沒有任何區別,任何東西在他這裏,無非是影響他心情好壞的因素罷了。


    “那麽軒浩君,有興趣參加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嗎?”風間琉璃將桌上的咖啡飲而盡,那雙刺目的黃金瞳點亮,嘴角殘留的咖啡液像是血液一般,他舔了舔嘴唇,露出觸目驚心的笑容。


    “多虧了軒浩君將他敲成碎片,我才能知道,王將並非是不死的,”風間琉璃眼中的殺意高漲,“我把他的碎片裝進罐子了,發現他一動不動,他確實是死了,可之後在遊樂場‘王將’又出現了!這個卑鄙的家夥原來從未暴露過真身,甚至到現在我們都無法知道真正的王將究竟躲在哪裏!”


    “我會找出他的,所以我想和軒浩君玩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我想殺死他,你也想殺死他的,對吧!”


    “你是在侮辱老鼠嗎?”軒浩突然轉過身。


    “……”


    風間琉璃愣住了,他真的沒有那個意思,隻是打個比方而已。


    “你沒看過‘湯姆與傑瑞’嗎?”軒浩一臉嫌棄地說,“這種惡心的東西怎麽能跟‘傑瑞’比?你怕是想找抽?”


    “沒看過……”風間琉璃嘴角抽搐,他搞不懂這個家夥的腦回路是怎麽長的,雖然他沒什麽童年,確實沒看過貓和老鼠的動漫,可聽還是聽說過的,但是這跟王將有什麽關係?


    “要我給‘傑瑞’道歉嗎?”


    “嘖。”軒浩目光憐憫地看著眼前的風間琉璃,真是個可憐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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