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不是靠被人勸慰的,而是要靠自己覺悟。


    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支持她了,陶氏獨自垂淚,不知如何辦是好。


    “夫人,您就聽奴婢的吧,舅爺有手有腳的,不會餓死的。而且奴婢看著楠少爺是個好的,以後會支撐起門戶的,您不用太擔心了。兄長再重要也沒有兒子重要啊!”


    最後的一句話總算是說到了陶氏的心裏,想一道閃電劈開層層迷霧,陶氏豁然開朗,兒子才是她下一輩子的依仗,若是跟兒子離了心,才是得不償失。


    “五兩銀子一個月真的夠用?”


    飛柳暗歎,真是官家太太做久了,連人間疾苦都不清楚了,“放心,就是一般的地主富戶家裏,一年也就幾兩銀子的開銷,五兩綽綽有餘了。”若是省著點用,每年也能攢下一些。


    陶氏歎氣:“我哥哥自小就沒有受過苦,就是家裏再沒錢,也沒有短過他的銀子。”


    飛柳心說,這能一樣嗎,以前陶家好歹算是有田有地的富庶人家,現在是有罪之身!


    見飛柳不接話,陶氏也是訕訕地,“那拿五兩銀子,讓人給送過去,再看看小少爺去哪裏了。”


    飛柳一蹲身,“是。”


    其實,何雲澤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現在大過年的也不用讀書,他隻好去了警醒堂。


    “姐姐,你是不是也覺得母親人很糊塗?”何雲澤耷拉著臉問。


    何雲旗讓秋香給他上了一碗甜茶,說:“母親是關心則亂,畢竟那些都是她的家人,你是不是跟母親吵架了?”


    何雲澤悶悶地嗯了一聲,“我是覺得母親有些過分了,首先,舅舅是因為貪汙而被罷官的,他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有一天事情會暴露,現在的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要我說不理會他們就是了,舅舅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難不成還能餓死?不過是不能過以前的富貴生活了。”


    何雲旗摸摸他的頭,說:“親情哪有道理可言?就算是家人做了天大的錯,我們也不能不認他們,不管他們?個個都是如此,你要理解你母親。但你說的也對,犯錯的人不值得原諒,沒有必要因為這些人對你母親大吼大叫的。”


    “可母親要拿著家裏的錢去補貼那些人,這是我不能忍的。”


    何雲旗一笑:“祖父早就說了,不能拿家裏的錢補貼外人,你母親不敢,父親也不會同意的,都是你母親的一廂情願而已。”


    何雲澤鬆了一口氣,說:“還好有祖父坐鎮,不然不知道母親要犯多少錯呢。”


    好在家裏人明白人挺多的,也不怕母親天天做傻事。


    陶氏給的銀子不少,頓時接了陶家燃眉之急,但陶弼並不滿意:“妹妹她管著那麽大個家,拿出點銀子給我們又如何?虧得我當初還給她置辦了嫁妝!”


    林氏說:“你就閉嘴吧,要是換成別人五兩都沒有!這錢就由我管著,省得你再出去亂花。”


    陶弼不滿:“我怎麽就亂花了,不就是幾兩銀子,花了再跟妹妹要就是了。”說著就要上手去奪林氏手裏的銀子。


    不料,不等他搶到手,就被斜插進來的手給拿走了。


    陶弼一看,是自己的獨子陶楠,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有你什麽事!”


    陶楠緊緊地攥著那錠銀子說:“以後這個家就是我當家,錢也有我管著,沒有必要的花銷一概剩了,靠著姑姑的救濟,說不定過兩年我們還能再填上一兩畝地,以後就不用麻煩姑姑了。”


    陶弼冷笑:“你才多大就敢管老子的家?這家有我再一日,就得聽我的!”說完,就要奪過銀子。


    陶楠緊緊地攥著銀子不撒手,任憑陶弼如何打如何掰手,他就是不鬆手。


    眼看著孫子的手指被掰的都要變形了,林氏急了,撲倒陶弼身上就是一頓打, “這是你親生的兒子,你這是要將他的手廢了啊!”


    陶弼被老娘一頓抓撓,終於鬆了手 ,也不管兒子的手如何了,徑直出去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陶氏不知道自己給的五兩銀子險些賠上了侄子的手指,她正戰戰兢兢地伺候著公爹用膳。


    何老爺子一看她這個樣子,就覺得鬧心。之前這個兒媳婦雖然不討喜,但也不討厭,自從嫁進來之後也算謹言慎行,就是自己的兒子長大後,性格慢慢地變了,或者說慢慢地暴露出了真實的性格。


    不過是五兩銀子,就 這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別人還以為他們家窮的連五兩銀子都拿不出來呢,渾身的小家子氣。


    何明哲也應酬回來了,聽下人說了陶氏的事情,就沒有回正院,而是回到了前院的書房。


    見家人都在,就開口說:“我看這段時間雲旗管家管的不錯,以後就一直讓她管著吧。”


    當下, 陶氏的筷子就掉在了桌子上她滿臉不可置信地問:“老爺這是什麽意思?”


    何明哲說:“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孩子大了,該多學點東西,平日裏你還管著,讓雲旗每個月查查賬,找找問題,我看自從雲旗管了幾天,今天過年的花銷就少了一部分,可見她的方法是對的,你是做母親的,多教教她。”


    話說的冠冕堂皇,但掩蓋不了被奪權的事實,她一個當家主母還要向一個毛丫頭報賬?說出去要笑掉人的大牙的!


    當下陶氏就不同意了,“雲旗還要上學,如果她不上學了,這個家就由她來當,我就撒手不管了。”


    何明哲耐著性子說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讓雲旗多跟著學一些,難道還有錯了?她雖然不是你生的,可也叫你一聲母親,你就是這麽做母親的?”


    陶氏蹭得就站了起來:“老爺這話就太誅心了,我嫁進何家這麽多年,為老爺生兒育女、操持家務,老爺就是這麽看我的?我是克扣了她吃的還是克扣了穿的?老爺無端端地要奪了我的管家權,你讓我以後如何在何家立足?!”


    這算是陶氏嫁進何家以來,發的最大的火了。


    “你想太多了,我不過是想讓雲旗多練練手,幫你查查賬而已,怎麽就是奪你的管家權了?”何明哲還真沒有奪權的意思,他不過是覺得陶氏在娘家的問題上有些糊塗,以往從賬上貪墨一些銀子,最終也都落在了自己兒子頭上,他也就沒必要為了那點子銀子鬧得夫妻不和,可現在情況卻不同了,陶氏向來耳根子軟,他怕陶氏經不住陶家人的哀求,將銀子都貼補了娘家。若陶家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家倒也罷了,可陶家明擺著跟何家有過節,自己的妻子還這麽拎不清,他才想出了這個辦法,有何雲旗定期查賬,陶氏也不敢從賬上拿走許多。


    就在陶氏說要讓何雲旗輟學的時候,就惹惱了何雲旗,她亮出白白的牙齒笑道:“母親想多了,父親是覺得平日裏母親管家太累了,所以讓我幫把手,也能讓母親鬆散鬆散。母親這麽說,豈不是將父親的好心當成驢肝肺?您這樣是要寒了父親的心那。”


    陶氏心中無限委屈,感覺何家所有的人都在跟她作對,她又說不過何雲旗,最後隻好捂著帕子跑了。


    見人跑了,剩下的人都沒有心思吃飯了,何老爺子說:“你怎麽想一處是一處,有事不能過年再說,今天才大年初二你找什麽事!”


    何明哲道:“實在是她太糊塗了,而且賬上的事情,有些是她自己做的,有些卻是下頭的人糊弄她,連雲旗都能看出來,她做事做老了的,竟然看不出來,長此以往,家裏不定鬧出什麽亂子呢。”


    何雲澤皺著眉頭說:“這事我去勸勸母親吧。”如今隻有他有立場去勸,也隻有他能勸得動了。


    何明哲說:“也行,跟你母親說話客氣點兒。”


    何雲澤點點頭:“我曉得的。”


    何雲旌先送妹妹回去。


    路上,何雲旌說:“你今天是怎麽了,平日裏你不這樣的。”


    何雲旗望著頭頂上被烏雲遮住半邊的月亮說:“以往她那點小心思我也懶得理,但因為她一個人讓全家人都不得安生,這一點是我不能忍得。父親說讓我查賬,我也隻不過偶爾去查查賬,又礙不到她,她反應那麽大,說明心裏有鬼,就是因為心中有鬼,被父親拆穿了才惱羞成怒,不惜與父親爭吵來掩飾心中的緊張。這些都是小事,她竟然拿我上學的事情說事,難不成我不順著她,她就要將我女扮男裝出門上學的事情抖摟出去?還是想捏著這個把柄以後要挾我?”


    何雲旌歎了一口氣,“你啊,她是糊塗人,何必跟她計較,不看她麵子也得看雲澤的麵子。”


    “雲澤是個明白的,我倒是不怕他被挑撥,傷害我們姐弟之間的關係,我就是怕麻煩,以前清清靜靜的多好,天天吵來吵去的,連飯都吃不好。”


    何雲旌無奈地笑笑:“過完年我就要走了,倒是不怕你受委屈,就怕你性子太直,得罪人而不自知,以後做事多想想,能不硬著來就不要硬著來,表現的軟一些,事情總會好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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