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報了當年的頭破之仇,但歐陽厚儀現在卻有些懊惱。


    當初在破廟外,他看到那雙小心翼翼又濕漉漉的眼睛,一不留神就將真名說了出來。或許是那雙真誠的眼睛讓他說不出謊話來。


    何老太爺的確是派人去調查歐陽厚儀這個人,得出的結論卻是讓他大搖其頭:“這個歐陽家看來真的不行了,如此好的一個苗子愣是讓他們給逼出了家門。但看他小小年紀就做了正軍校,就知道以後前途不可限量,歐陽楔真是鼠目寸光。”


    何明哲問:“這個歐陽厚儀真是個不錯的後生,被家族拖累真真不幸。我們該怎麽謝他?”


    何老太爺思索片刻,說:“金銀珠寶他肯定不稀罕,既然他想強大,我們不如助他一臂之力,你去給袁大人寫一封信,將他舉薦給袁大人,就當我們報恩了。”


    “這,這不好吧?”何明哲有些遲疑,如今袁大人的勢力如日中天,他們家怕被打上依附袁大人的標簽,從來沒有在外邊麵前露出過跟袁大人有瓜葛的事情。


    “無妨,這個少年自有分寸,不會將我們的關係泄露出去的。再者說,袁大人要建新軍,這個人是難得的人才,這等人才自該為朝廷效力。若他以後得了勢,自然也會念我們的恩情,肯定對我們家會照拂一二的。”何老太爺想的遠,何明哲自愧弗如,乖乖下去寫信了。


    等歐陽厚儀接到調令的時候,眉毛挑的老高。他不會自戀到認為自己的才幹被遠在千裏之外的袁大人知曉,歐陽老爺子雖然軍中勢力不小,但卻跟袁大人沒有瓜葛,歐陽楔連他在自己軍中都不知道,自然不會舉薦他了。


    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何家了。


    想通此關節,歐陽厚儀的雙眸又深了許多。沒想到當初那個丫頭說的重禮相酬應在了這裏,當真是一份大大的厚禮。


    王叔回城後,也順便打聽了一下哪家人丟了孩子。何家找孩子也沒藏著掖著,他不用打聽就聽到消息了,然後將何家的消息一並傳了過來。


    何雲暨,何雲旗,是一個人吧?他觀察入微,隻看了一眼就知道何雲旗的女孩身份,但他當時並沒有叫破,也是明白世間對女子太過苛刻,就算不是女子的過錯,也要讓女子去承擔,這等被人綁架的事情,更是有損閨譽。


    何雲旗是嗎?果真是說到做到。


    歐陽厚儀勾勾唇,既然你送我這麽大的禮,日後我一定會相報!


    他也不矯情,帶著信馬不停蹄地去京城報道了。


    而已然痊愈的何雲旗在被家人押著臥床了三天之後,終於可以去上學了。


    上次忠叔把小主子看丟了,這次跟在何雲旗身後寸步不離,生怕小主子再有個三天兩斷,就真的要了他的老命了。


    韓春江問她怎麽沒來上學的時候,她也含含糊糊地說自己生了病,就糊弄過去了。


    何雲旗也問過何明哲,是否已經謝過救命恩人,何明哲隻告訴他已經好好的酬謝過人了,她才放下心來。


    已經快到年底了,養正書塾的課業非常繁重,何雲旗不得不夜裏秉燭學習,才不至於落下功課。


    所有的努力都沒有白費,到了臘月二十三,書塾的成績也出來了。根據各科成績綜合計算,拿第一名的竟然不是之前看好的徐謙章,而是平日裏不吭不響的韓春江,徐謙章名列第二,而何雲旗隻拿到了第三名的名次。


    見何雲旗噘著嘴不高興,兩人就相攜來勸解她。


    徐謙章笑著說:“你今天不過六歲,考了第三名已經不錯了,還有好多歲數比你大的沒你考的好,你有什麽不滿意的?”


    韓春江也謙虛道:“這次考第一不過是僥幸,你下次再努力一把就能超過我們了。謙章的國文學的好,你的英文學得好,而我不過是算學稍微強了一點兒。要以後我給你輔導算學?”


    何雲旗不過是覺得自己沒用,到沒有嫉妒別人的意思,見兩個人都來開解自己,先笑了起來:“是我著相了,恭喜兩位兄台了,小弟以後一定好好學習,絕對不拖兩位兄台的後腿。”


    其實,何雲旗不過是被人捧習慣了,一朝看清自己與別人的差距,心中有些難以接受。好在她性子豁達,不一會兒就將這些拋在腦後了,“明天就放假了,我們得好些天見不了麵呢。”他們學裏是從臘月二十四正式放假,等過了正月十五才開學。三個人的圈子不一樣,若不是有約,還真不好碰到。


    “這個簡單,你要是在家待得無聊了,就下帖子給我,我帶你出去玩兒去。”徐謙章對城中玩樂的地方門兒清,找他最合適不過了。


    韓春江笑著說:“你們去玩兒,回來跟我講講,我明天還要幫舅舅賣菜呢。”現在正是年底,菜攤子生意不錯,舅媽紀指著過年大賺一筆呢。


    何雲旗心中愧疚了一下,他們隻想著去哪裏玩兒,而韓春江還得回家幹活。


    好像看懂了何雲旗的心思一樣,韓春江說:“正好我也練習練習老師教的心算技巧。”


    自從他進了養正書塾,算學老師就將他當做重點培養,課堂上教的那些知識已經不能滿足韓春江的需求了,所以算學老師都是課下再給他開小灶。對於這種天才,何雲旗覺得自己輸了也是理所當然的。


    看看人家,連幹活都在學習,學霸的世界學渣不懂。


    自從放假在家,何雲旗就一直臥在家中不曾出門。外邊熙熙攘攘的,何明哲怕她再有個什麽閃失,就不讓她去人多的地方,可隻有人多的地方才熱鬧啊。見不能玩的進行,何雲旗索性就老老實實待著,等何雲旌放了假再出去玩耍。


    正無聊地啃著蘋果,就聽見外邊有人來報,“趙家小姐來了。”


    何雲旗一聽就知道是趙蓉蓉上門了,兩人關係不和睦,但趙蓉蓉總想撩撥她,她已經習慣了,也懶得理會她,就坐著不動。


    不一會兒,趙蓉蓉甩著帕子進來了,“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開口就不客氣。


    何雲旗忍著翻白眼的衝動,站起來行了一個平禮,說:“貴客臨門,我本該在門口去迎接的,可姐姐也沒有下帖子,倒是讓妹妹措手不及,還望姐姐海涵。”


    這就是指著她不請自來了,趙蓉蓉動作一滯,隨即笑道:“妹妹應該感謝我,我可是來送消息的。”


    何雲旗懶懶地,抬抬眼皮子說:“哦?什麽消息?”


    見她興趣缺缺,趙蓉蓉也不生氣,隻笑著說:“這事兒跟你的未婚夫有關?”


    “孫裕山?”何雲旗終於舍得給趙蓉蓉一個眼神了。


    見她感興趣,趙蓉蓉就興奮了,“這些天也不知道你在忙什麽,連宴會都不參加了,竟然消息這般不靈通!”見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何雲旗開始懷疑,難道她倆是感情深厚的姐妹?


    趙蓉蓉對她內心的想法並不敢興趣,繼續喋喋不休:“前兩天我參加趙大人家賞梅宴,看到你未來的婆婆孫夫人帶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姐,介紹說是她娘家侄兒,帶到這裏來,是要給侄女尋一個妥帖的婆家。可你想想,誰家的女兒不是自家張羅婚事,而是讓出嫁的姑奶奶給找婆家的。”她都打聽好了,那個孫家表小姐可是父母聚在,而且家中巨富,根本不愁找婆家。


    一旁的秋香見小主子呆住了,急忙說:“趙小姐,我們家姑娘還小,什麽婚事不婚事的,姑娘家可不能亂說的。”


    趙蓉蓉不以為意,道:“我們就是偷偷摸摸地說,難道你們還會傳出去?”


    秋香一噎,見小主子並沒有動怒,隻好退下了。不過她沒有走遠,可是站在門口把風。


    趙蓉蓉繼續說:“孫夫人對這個表小姐可是好得很,句句都是誇讚的話,你可要小心了。”


    “小心什麽?”何雲旗啃了一口蘋果。


    趙蓉蓉恨不得搖醒這個傻乎乎的姑娘,“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這個表小姐明擺著居心不良,你不注意,小心夫君被拐跑了!”


    “能被人輕易拐走的,我也不稀罕。”再說了他對那個孫裕山非常不滿意,巴不得他跑了呢。


    見她冥頑不化,趙蓉蓉失望而歸。


    若論後宅爭鬥,趙蓉蓉那可是甩何雲旗十條街,女性天然的第六感注定讓她們的心思更加敏感。


    事情正如趙蓉蓉猜測的一般,孫夫人正有換掉何雲旗的打算,隻是苦於沒有借口。再者說,好歹何明哲是一州同知,也不是哪個阿貓阿狗就能上門欺負的。


    孫夫人也明白這件事不好辦,於是就想著將娘家侄女接到府中,打的就是日久生情的主意。而帶著表小姐出門應酬,就是要向何家傳遞一個信息:我們家有更好的選擇,識相的你們女家就自動提出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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