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雲旗劫後餘生回來,恍如隔世一般,恨不得抱抱這個親親那個,連不是很親近的陶氏都得了一個暖暖的擁抱。


    “好了好了,一會兒再親香,餓了吧,你母親跟你準備了你最愛吃的菜。”何明哲笑眯眯地說。


    何雲旗歡呼一聲,急忙夾了一塊排骨塞在嘴裏。


    “看你這個樣子,慢點吃,都是你的。”何老太爺笑得和藹。


    咽下嘴裏的排骨,何雲旗說:“餓死我了。”她先是昏迷,然後又從城外跑回來,早飯那點兒東西早就耗沒了。


    陶氏伸手給她盛了碗燙,說:“小心點兒,別噎著。”


    何雲旗衝她笑笑,然後低頭繼續跟排骨奮戰。


    飯後,除了何雲旗,其他人一人一碗茶水。


    何老太爺說:“雲旗,跟我們說說事情的經過吧。”


    於是何雲旗就從出門說到進門,她說的風淡雲輕,可大人們卻聽得一身冷汗。若是沒有人進來,她可能就要被賣進小倌館了,身份若是暴露了,恐怕也沒有什麽好下場。


    若說為什麽趙辛要將何雲旗賣回杭州城?一來因為他窮,身上沒有一文錢,怎麽可能再帶著人去別的地方,恐怕走不到地方,兩個人都要餓死了。二來是因為他手無縛雞之力,煙癮又時不時的犯,再帶一個能走能跑的孩子,太危險了。若是將人就近賣了,他拿了錢雇一輛馬車就能跑的遠遠的,至於何家找到找不到人,都跟他沒什麽關係了。


    當何老太爺聽到金媽媽說是歐陽家的本錢的時候,他的眉毛皺成一團了,等聽到救人的少年叫歐陽厚儀的時候,卻滿心疑惑:“這個人是誰?怎的聽都沒聽說過?”


    何明哲也搖搖頭:“歐陽統領家的幾位公子我都見過,並沒有叫歐陽厚儀的。”


    “行了,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吧。”何老太爺吩咐道。


    何雲旗看看祖父和父親,乖巧地退下了。


    等何雲旗走遠了,何老太爺抑製不住心中的怒氣,摔了茶碗,“歐陽家太不是東西了,竟然幹這種肮髒的勾當,險些害了我的寶貝孫女!”


    何老太爺越想越覺得惡心,做父親的有這等嗜好,而做兒子的竟然幹這種勾當,用這種方式孝敬老子,當真是聞所未聞。


    “父親,你看這事兒怎麽辦?”


    何老太爺沉吟片刻,說:“既然那個歐陽厚儀下了殺令,恐怕現在事情都處理幹淨了,你明天注意著外邊的情況,查清楚到底是誰做下的事情,將尾巴打掃幹淨。”


    “那,這事就怎麽算了?”何明哲不甘心。


    “算了?怎麽可能?”何老太爺哼笑:“此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主張。”


    到了第二天,衙門就接到報案,說城外一間破廟裏發現了幾句屍體。


    等官差去查看的時候,發現了五男一女六具屍體,每個屍體手裏都握著一把刀,旁邊還散落著一大包金銀珠寶,看樣子像是分贓不均。


    等將人抬到衙門後,幾個人的身份也就確認了,女的是雲約館的老板金媽媽,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是雲約館的打手,而另一具衣著破爛的男人則是叫趙辛。


    何明哲推測這個趙辛就是綁架何雲旗的人,命人一調查,竟然是趙武的兒子,這才明白,府裏的一番動作,竟然給家裏招了禍。他恨不得將此人千刀萬剮,但人已經死了,此事就按分贓不均結了案。


    前一天,何雲旗全靠著一口氣撐著,到了晚上,就開始發燒了。她在地上躺了大半天,一路狂奔回來又出了一身的汗,她這麽小的孩子能撐到晚上,已經是很強壯了。


    一直為她守夜的秋香嚇了一跳,急忙打開門去請大夫,將一家人都驚動了。


    何老太爺和何明哲守了半宿,一個年老撐不住,一個第二天還要當值,。隻留了何雲旌在身邊守著。


    陶氏原也要守著的,卻被何雲旌勸住了:“母親還有弟弟要照顧,若是將風寒傳給弟弟就不好了。這裏有我守著,母親盡管放心。”


    一涉及到親生兒子,陶氏就不再堅持了,是讓下人有什麽需要盡管去正院去取,不用客氣。


    何雲旗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一個溫暖的手掌覆在臉上,那隻手的主人還歎息道:“我以為你真的這麽堅強呢,原來也這麽不中用,快醒過來吧,我聽說你們書塾要考核了,再睡下去功課落下來了,到時候被掃地出門可別哭鼻子。”


    哥哥這是說什麽呢!對她有些信心好不好!


    何雲旗覺得頭疼的厲害,而且渴得嗓子疼,剛張開嘴想叫哥哥,說出來的卻是“水。”


    何雲旌端著一杯溫水,溫柔地喂她喝完了。


    “還要嗎?”


    何雲旗用力地掀開眼皮,說:“不要了。”


    大夫一直候在外邊,聽說何雲旗醒過來了,就進來看了看說:“燒退下去了,隻要不再燒就沒事了,多喝些熱水出出汗,飲食上也要清淡些,再養兩日就痊愈了。”


    等大夫走後,秋香端了一碗稀粥上來了,“這都快中午了,小姐快吃完粥墊補墊補。”


    何雲旗唬了一跳:“我睡了這麽久?”


    “你以為呢?把我們都嚇壞了。”何雲旌笑著說。


    何雲旗剛要接過粥碗,半道就被截胡了。


    何雲旌舀了一勺子粥,說:“哥哥來問你。”


    何雲旗嘟著嘴說:“我都是大孩子了,不用哥哥喂。”


    “大孩子也是孩子,聽話。”何雲旌穩穩地端著碗不鬆手。


    何雲旗翻了個白眼,隻好當了一回小娃娃。


    吃完了一碗粥,何雲旗就出了一身的汗,她看著眼前這個斯文穩重的兄長,問道:“哥哥怎麽沒去書院?”


    “你這個樣子,我怎麽放心,等你痊愈了,我再回去。”


    “哥哥學業緊張,我也好多了,你快回去吧。”可不能因為她影響了哥哥的功課。


    何雲旌為她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汗,說:“耽誤一兩天沒關係。”


    然而,何雲旗是不打算讓兄長再耽誤下去的,這個求是書院可是比她們要嚴嚴格好幾倍。趿拉著鞋,愣是將要留下的兄長攆走了。


    走之前,何雲旌猶豫了一下,說:“要不,還是別去上學了。”要是再來這麽一出,可就真的要了他的命了。


    然而,何雲旗卻很樂觀:“哪來這麽多的綁匪?以後就讓忠叔跟我一塊兒去上學不就行了。這次是我們大意了,要再被人綁架,你妹妹我的運氣也太差了吧。”若是被人綁架第二次,她是走了什麽樣的狗屎運?


    被妹妹趕出來,何雲旌摸摸鼻子走了,他還要回書院大些幫忙的師長和同窗。


    此事,歐陽家卻沒有這麽平靜。


    “荒唐!”歐陽家的大家長歐陽天白氣得朝跪在地上的人摔過去一個鎮紙,鎮紙砸在腦袋上,頓時血流如注,跪著的人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麽!你做就做了,手底下的人口風不嚴,還把你漏了出去,這樣我們歐陽家以後怎麽在杭州城立足?!”老爺子氣得胸脯起伏,似乎下一秒就能厥過去。


    跪著的人是歐陽家唯一的嫡子歐陽開濟,他嘴裏不服氣地辯解:“誰家沒個產業!”


    歐陽老太爺恨不得將手邊所有的東西都砸到這個不開竅的嫡孫頭上,“你辦產業我不攔著你,可你怎麽辦這樣缺德的產業?你辦就辦了,就要管好手底下的人,讓他們在外邊把嘴閉嚴了,別在外邊惹是生非!這次是你大哥遇到了,若是被人遇到,這就是天大的把柄!”


    然而,歐陽開濟卻不以為然,“外人知道了又如何?我就是讓人都知道了,好不敢上門找茬。”


    歐陽老太爺不知道怎麽跟孫子解釋名聲的重要性,隻失望地閉著眼:“走走走,別再讓我看到你!”


    出了門,就有小廝上前遞上一條毛巾,“老太爺怎麽這麽狠心,您可是他唯一的嫡孫那!”


    歐陽開濟哼了一聲,“隻要那個人出現,我都得吃一番苦頭,當真是我的克星!”


    他嘴裏的克星就是歐陽厚儀,他的庶出兄長。


    原來昨天王叔將人都解決了之後,並沒有立即送上消息,而是等事情冷卻去,才將真相告知給歐陽天白,而且還隱晦地告訴他,被買賣的小孩是城中高官的家中的孩子,那家人也知道了是他們的產業,恐怕要伺機報複。


    歐陽開濟捂著腦袋下去包紮了,隻剩下歐陽天白唉聲歎氣。


    “老太爺都已經教訓了少爺了,怎麽還唉聲歎氣的?”歐陽天白的隨從問道。


    “我是覺得,這個嫡子到底不如那個庶子,恐怕這家業以後就要落在他的手裏了。”


    那個隨從笑道:“子孫自由子孫福,老太爺不如好好享清福,小輩們的爭鬥何必理會?再說了,與其家家業交給一個紈絝子弟敗掉,不如交給一個有能力的人,如此歐陽家才能延綿不絕。無論是嫡出還是庶出,都是老太爺您的子孫啊。大少爺是有野心的人,就是您想攔也攔不住,不如順其自然。”


    見歐陽天白沉思著,那隨從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隨機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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