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輕輕說罷,再次轉頭,少年依舊不作理會,陳姓少女有些鬱悶了,“我都說得這麽明白了,你居然不給點反應,太不夠意思了。”


    少年睨過,哼聲隻問,“我應該有什麽反應?說費時銘品性惡劣把人當耗子玩還是應該感動他這麽幫我報仇?”


    陳輕輕聞言,愣是上前,杏眸眨眨,“難道你一點也不高興他幫你報仇?”


    少年撇唇,“反正那兩個人遲早都要落網。”


    陳輕輕看著少年那不以為然的態度,杏眸卻是靈透,盯著他,許久,微眯了眼,問,“你是不高興他這麽為你報仇,還是不高興他這麽大張旗鼓地宣告你是他弟弟這件事?”


    少年鬱了眼神,“一個私生子,這麽大張旗鼓地有什麽好高興?”


    陳輕輕眨眼,“有什麽不高興的?我哥哥要是這麽大張旗鼓地宣揚我肯定高興!”


    牧時磊翻一白眼,“那根本就不一樣。”


    陳輕輕一派無所謂道,“有什麽不一樣?我也是私生女呀!”


    一句話,叫少年驀地怔住,轉頭,看著陳輕輕,眼中帶著點點詫異。


    他一直以為,他們是親兄妹,陳輕輕在所有人眼中,是陳家最寶貝的千金大小姐,所以她能夠那麽灑脫那麽霸道。


    陳輕輕卻依舊一派無謂的模樣,晃動著兩隻腳丫,自顧自地說——


    “你是不是覺得哥哥跟我完全不像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哈哈,我就說我跟陳繼宣有兄妹相,他還老不信我。”


    “我們雖然不是同個媽生的,但是他把我當親妹妹,我也把他當親哥哥,其他人怎麽說,管他們的呢!”


    “他們說我是私生女,可是現在陳家還不是我最大,陳繼宣在家裏地位還沒我高呢。”


    “我估摸你要是去了費宅,地位肯定也比費總高,單看費時銘這麽為你出頭就知道了。”


    重要的不是別人怎麽看,重要的是那個家的人怎麽看,如果連自己都把自己當成私生子,那別人更會認為你是。


    在陳輕輕看來,她很佩服費時銘這樣的行事作風,不是像陳繼宣一樣暗中封鎖所有消息,讓所有人都認為她就是正兒八經的陳家二小姐,而是幹脆地把牧時磊的身份亮出去,用行動告訴人們,這是他弟弟,誰動了牧時磊,就是跟他,跟整個費氏集團過不去。


    牧時磊略顯不自在地側了側身子,隻問,“你這是什麽眼神……”


    陳輕輕道,“難道你看不出我這是在羨慕你麽?私生子。”


    “不準這樣叫我。”


    “為什麽不準?你也可以叫我私生女呀。對吧私生子。”


    “說了不準這樣叫我!”


    “我就叫,私生子私生子!”


    “陳輕輕!”


    “私生子!”


    “你私生女!”


    “你私生子!”


    ……


    兩人這樣爭鬧著,聽護士過來巡房,陳輕輕當即跳下床便躲進了廁所間。


    牧時磊一愣,護士推門而入,見他坐著,隻道,“你傷口還沒完全愈合不能坐太久,快躺下吧。”


    牧時磊默默看一眼衛生間,護士小姐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問,“衛生間有什麽嗎?”


    陳輕輕當下在心裏暗罵私生子沒義氣,少年驀地開口,“沒什麽,我想睡覺了。”


    一句話,成功阻止了護士小姐往廁所探尋的腳步,望著他,隻道,“那你躺好,我給你關燈。”


    牧時磊又看了一眼衛生間,還是歎了口氣,乖乖躺下。


    啪的一聲,護士小姐關燈離開。


    不到十分鍾,病房的燈再次被打開,陳輕輕站在床邊,杏眸帶笑地看著少年。


    牧時磊無奈,“你今晚真打算待在這裏不走了?”


    陳輕輕眼巴巴地盯著他,“你不是答應讓我留下麽?”


    “誰答應你了。”少年微微側了腦袋,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麽,又緩緩撐起身來,望著陳輕輕,道,“你上來睡吧。”


    陳輕輕當下眼眸一亮,臉上卻是一臉羞澀,“這個……不太好吧,我們還未滿十八歲呢。”


    牧時磊先是一愣,隨即俊臉變成了豬肝色,瞪著陳輕輕,磨牙似的,“陳輕輕!你腦子給我純潔一點!”


    少年說著,徑自下床往沙發走去。


    “你去床上睡,我睡沙發。”


    陳輕輕眯著杏眸,臉上笑意難抑,“我睡沙發就好,你是病人你睡床。”


    “真囉嗦……”少年徑自往沙發躺下,嘴裏隻嘟噥著,“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沙發輪不到你睡。”


    少年說著,徑自閉上眼準備睡覺,卻聽,陳輕輕似乎毫無動作,病房內安靜得有些詭異,於是少年睜開眼,便見陳輕輕是剛剛站在床前的模樣,隻是目光對著他,杏眸閃爍,半晌,卻是輕聲說,“牧時磊……我喜歡你。”


    牧時磊愣。


    陳輕輕的聲音比起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輕。


    那麽輕的聲音,聽起來,卻異樣的認真。


    少年略顯不自在地側了身子,將臉往沙發裏轉去,嘴裏隻嘟噥著說,“早點睡吧,你明天還得去上課。”


    “牧時磊,我說喜歡你。”陳輕輕似乎不依不撓,走到沙發前,扒拉著他的手臂不放。


    陳輕輕喜歡牧時磊,那是一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


    從她在舞會上第一次遇到他。


    從她在認識少年的第三天毅然轉學到他的班上。


    從她當著所有人的麵說她是牧時磊的女朋友,那時候,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他,牧時磊對她雖然總是冷冷淡淡的模樣,但是她有危險,他卻還是毫不猶豫地撲了過來,就算自己被插了刀子,還是不讓那兩個人把她帶走。


    雖然他說,即便換了其他人他也會這樣做,但是陳輕輕還是忍不住想問。


    在你心裏,其實我有沒有那麽一點的比較特別?


    將腦袋靠向少年的背部,陳輕輕輕輕蹭了蹭,輕聲說,“牧時磊,我們交往好不好?我們交往吧……”


    牧時磊任由她在自己的背上蹭著,身體微微僵著,依舊是側躺的姿勢,好半晌,才沉聲開口,“我有喜歡的人……”


    陳輕輕蹭著他背部的腦袋微微一僵。


    “陳輕輕,我有喜歡的人了……”少年頭也不回地說,“你還是回去吧。”


    感覺背部的腦袋驀地抽離,牧時磊想回頭看看她,但是又怕陳輕輕會當著他的麵哭出來。


    他是害怕看到女人哭的。


    尤其,他受傷的時候,看到陳輕輕那麽哭,實在是……不想看她哭。


    但是牧時磊終究還是錯估了陳輕輕。


    陳輕輕是什麽人?


    陳家二小姐。


    不過是被拒絕,她怎麽可能會哭?哭了就代表放棄,她陳輕輕才不是那麽容易就不放棄的人!


    “你說你有喜歡的人,那個人是誰?那個人有我好看麽?那個人能比我更喜歡你麽?!”


    少年轉頭,目光沉沉,對著陳輕輕說,“能。”


    她是除了媽媽以外,世界上對自己最好的人。


    這一點,牧時磊確信。


    即便她跟別人在一起,對她而言,他也是重要的一個。


    他喜歡她。


    從他們相依為命的時候一直喜歡著她。


    因為喜歡她,所以他沒有阻止她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


    因為喜歡她,所以想看她幸福的笑,明知道,隻要自己反對,他們興許就不會在一起,但是他終究不想再顧落落麵前做出那麽幼稚任性的舉動來。


    他不想被她當成孩子看待。


    也因為,那個男人,是費時銘。


    他的……哥哥。


    如果是換了別人,他肯定是不會輕易答應的。


    但是因為是費時銘,所以……


    他認了。


    但見少年眼神中的確信,卻叫陳輕輕心口忍不住地揪痛,因為在他眼裏,她的喜歡不如另一個女人。


    這比叫她離開還要叫她難過。


    杏眸含了幾分委屈,陳輕輕微微咬唇,忍著心上的難受,沒人能讓她輕易的哭,誰想讓她哭,她一定要讓那個人跟著一起哭。


    伸手,憤憤的一甩,一巴掌便甩在少年的腰上。


    少年頓時一聲嘶的痛叫。


    這女人,下手太tm狠了!


    牧時磊想罵她,但見陳輕輕眼中的那抹委屈,那些罵人的話便都吞進了喉嚨裏。


    看來,真是欠了她的。


    “陳輕輕……”


    牧時磊才剛一開口,陳輕輕卻像是害怕他又要說什麽傷人的話,立馬抓了背包便往外跑了出去。


    牧時磊聽著房門砰的一聲被關上,再看窗外雨勢淅瀝,想起陳輕輕那一身短袖,心下有些鬱悶,想了想,還是拿了手機給費時銘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少年微默,伸手抓了抓腦袋,隻喚,“哥……”


    費時銘一怔。


    “你有沒有空……”


    陳輕輕站在醫院樓前,雨嘩啦啦地下個不停,下雨天,連出租車也不好打,想著牧時磊方才那麽目光灼灼地說“能”她就忍不住生氣。


    他喜歡的那個人,到底是有多好?


    抱著背包蹲下,陳輕輕剛剛過來的時候就給哥哥打了電話說今晚在醫院睡,要是現在打電話讓人來接的話似乎又太丟臉了。


    抓著手機,陳輕輕正糾結著該不該打電話,便見一雙皮鞋站在自己的身前。


    陳輕輕抬頭,一人提著雨傘,人影高大。


    卻是……費時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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