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住呼吸,任感知外放。


    壓力好大,就像是有人不斷地把千斤重的麻袋往自己身上堆,每下落一段,就多加一個麻袋。原來消逝了仙力,在自己的全力催動下,一點點,一點點地自幹涸的經脈中恢複,苦苦對抗著體外的壓力。


    這是比起海力室的陣法來,更加洶湧,更加浩瀚的自然偉力


    眼睛沒有睜開,感知仍在,感受到周圍蜂擁而來的壓力,感受到海水的溫度變化,感受到四周無數好奇的遊魚的遊動。偶爾,一兩隻大家夥靠近,帶動強烈的水流,卻被晉淩身上散發的仙力光芒所威懾,不敢輕易靠近。


    身上的衣服扣子,已經在海水的巨壓下被扯斷。晉淩及時將它們全收進了仙語鐲中。自己赤著身體,就這樣赤條條的,舒展地躺著,下落。


    終於,落到了海底。畢竟,離海邊不遠。海底下全是泥沙,落下時半個身子沉入了泥沙當中,驚得無數遊魚蝦蟹等自泥沙中倉惶躥出。


    閉氣的時間已經夠久,憋得難受。於是便長吸了一口海水進肚,貪婪地攫取的水中所蘊的絲絲空氣,然後將那大口海水全吞地肚中。


    比起缺乏空氣的危機,海水的壓力更為迫切。他已經聽到自己的肌肉、骨骼,在重壓之下畢剝作響,胸口被壓迫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甚至連多運一口氣,手指多動一下,也是奢望。


    這,就是大海的重壓嗎


    這種重壓,比起海力室裏的法陣化成的重壓,更全麵,更有力,更具壓迫性,也更具靈動。


    現在,距離海邊,也不過數裏地左右吧,這裏距離海麵,也不過數丈之高吧,大海之威壓,已經如此。若是深入大海十裏,百裏,千裏,萬裏呢若是在大海最深處呢那樣的威壓,是不是能把人立馬碎成糜粉


    叭叭


    晉淩已經聽到自己的胸骨在這重壓之下斷了兩根。胸腹間一股熱流湧上喉間,鹹鹹的。盡管自己已經晉身初級仙尊,擁有在仙語鐲五行之力改造後的強力體魄,仍是在這重壓之下,受了內傷。


    人與自然偉力之間的抗衡,終究還是遜上一籌的。


    他不難受,相反,很欣喜。


    他感受到了海的力量。海之力量,不在於看上去的宏大,而在於這宏大之下的重壓。


    在這重壓之下,山海訣第二重的要訣,一個字一個字地浮現在腦海。他好像隱隱的抓住了什麽。


    終於堅持不住了,運用僅存的仙力,帶動自己的身體浮上了海麵,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吐出的汙血,染紅了身邊的海水,已經吸引得海中一些嗜血魔魚靠近。


    這些魔魚,是海中的魔獸,海中的霸主。即使人類仙士,也不敢輕易招惹。


    取出一枚青級仙晶,瞬間吸幹了其中的仙力。仙晶化為了白色粉末,自己的仙力也恢複了三成。仙力化形,化為半圓,托著自己的身體,浮在水麵上,向岸邊漂去。


    離岸邊果然很近,黑夜中隻劃了盞茶時分,便已經觸到岸邊的礁石。收回仙力,狼狽不堪地回到岸上,伏在沙灘上隻顧大口喘氣。


    又是一口鮮血。


    海水的重壓,讓內腑確實受了重傷。從仙語鐲中取了分發給宗門弟子的內傷藥,服了兩丸,運力消化,半晌才覺得稍有恢複。開始取出衣物,勉強穿上。動一動,胸骨劇痛,衣服穿畢,臉上已經滿是疼痛所致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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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沙灘上,不敢在亂動。隻是暗運仙語鐲中的火力,烤幹了身上的水漬和衣服,也在四周烤出一片幹燥的空地,然後沉沉地睡去。


    看著他睡去,雷龍現身,搖頭歎息道,“小子,凡事不可強求。山海訣第二重,甚至後麵的幾重,重在靠悟。你若是鬱結於心,強求不已,容易走火入魔。你應該是最明白機緣的人,要知道這個道理。”


    說著,似乎被什麽所牽引一般,又向天極峰道“在那裏,在那裏,那很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味道,味道”


    第二天的晉淩,是在海灘上被雪凍醒的。


    大清早的,竟然下雪了。鵝毛般的大雪,飄飄灑灑自天際而落,四周的沙灘,礁石很快覆上了一層白。


    清晨的海風格外凜冽。費力地掙紮起來,胸骨斷處還是劇痛,但比昨夜有所好轉。行動牽扯到了內傷,又吐了一大口血,竟然是汙黑的。


    想起昨夜酒醉後的種種,不由苦笑,“這回真玩大了。”


    站起來,踩著白雪與沙子,艱難地往宗門的方向走去。腦中突然清明一片,不由自主地浮現了完顏東琳誦讀那首“觀滄海”詩作時的情形來。。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裏。”


    喃喃地讀了這個句子幾遍,有所感悟,“日月之行,講的是運行之道;星漢燦爛,講的是氣勢縱橫。總歸不過兩個字,行與勢而已。山海訣中的海字,講的就是仙力的行與勢,即動與靜,動靜之大道,盡在於此”


    想通了這一層,霍然開朗。原先山海訣第二重要訣中種種不解難解之處,用此理去套斷,竟然大有化解之勢。可由於他理解尚淺,且內傷在身,不敢仔細揣摩。


    “原來如此這樣,才是真正的觀想”


    想通了這一層,晉淩的麵前,就似乎閃現出一條修煉的光明大道。


    艱難地回到了山門處,又遇上了來時的那幾名守山弟子。他們的看守,是半天一輪,白天一班,晚上一班。現在還未接班。


    見他口角流血,麵色青白,胸骨多處下陷,明顯受了重傷,守山弟子們不敢怠慢,急忙留下兩人守門,另兩人輕抬了他到山上外門區的醫館去醫治。


    山海宗門規中,同門見死不救是大罪。


    “說他是二傻子,真是二傻子。半夜三更下山去,全身濕透,還傷得這麽重回來。不知道他出了什麽事,又不像與人動手的樣子。”一邊抬著人,他們一邊埋怨著。


    晉淩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回到了柴火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程鬆等人關切的神情。然後發覺身上的胸骨斷骨處已經被接好上了藥,喉間也是一股濃重的藥味,不知昏迷時被人灌了多少藥。


    “我們昨天都喝大了,沒發現你半夜不在。”程鬆頗有歉意地說,“早上才發現你不見了蹤影,正在找的時候,山下來人通知說找到你了。你,你是如何傷成這個樣子的”


    “我,我走路不小心,掉到海裏了。”晉淩隻得用這個理由為自己搪塞。


    程鬆、林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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