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第一次覺醒


    她隻是遠遠的看到哥哥被馬匹拖來拖去,寒冷的初春的風從耳邊刮過,捎來惡魔得意的獰笑。


    那是她一生的噩夢。一生的隱痛。一生的心傷。一生都無法彌補的過錯。


    當哥哥和流寇的影子徹底消失時,她也因為身心遭受重創而暈了過去。


    她醒來時1;148471591054062已經是晚上了。


    躺在自己的房間裏。


    耳邊隱隱傳來哭泣聲。


    家裏不僅燈火通明,還聚集了許多人,她能感覺到空氣裏無處不在的沉重與嚴肅。


    她連聲追問哥哥怎麽樣了,然而,沒有人忍心當場告訴她實情。


    後來她才知道,她跑去鬼哭山穀摘蘭花時,一名年紀比較大的女孩兒覺得事情很不妥,就跑去她家,將她的事情告訴了因為患上風寒而呆在家裏養病的哥哥。


    哥哥知道事情嚴重,囑咐那個女孩去找人支援後立刻帶上武器出門,以最快的速度去救她。


    當支援的人馬趕到事發現場時,哥哥已經消失不見,隻有地麵上縱橫交錯著的拖拽人體的痕跡,以及淩亂散布的血跡和零星的布料、碎肉。


    眾人遵循血跡和拖痕,追到了鬼哭山穀,在血跡的盡頭發現了一處死人堆。


    然而,那些屍體具具血肉模糊,麵目難辨,甚至殘缺不全,根本無法辯別哪具是哥哥的遺體。


    於是眾人便將所有的屍體都保護起來,連夜討論如何處理。


    這天晚上,醒過來的她又哭又喊,非要去找哥哥,最後被強灌了一碗湯藥,又暈睡了過去。


    待她第二天醒來時,家裏已經決定為所有的屍體立墳,設壇作法,超度亡靈。


    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然而她就算哭壞了眼睛,哭壞了嗓子,也無法改變任何現實。


    父母親和妹妹都很悲傷,尤其是母親,更是傷心欲絕,一病不起,然而,沒有人責怪她。


    身邊人對她的理解和寬容,隻是令她更痛苦,更悔恨,更難受罷了。


    她但願所有人都罵她,打她,恨她。


    她也大病了一場,甚至試圖自殺。


    那時父親對她說:“你這條命是你哥用他的命換來的,你不要這條命,就是不要你哥的命。在你的眼裏,你哥用命換來的東西,就這麽不值得珍惜嗎?”


    她哭著道:“可是我對不起哥哥,我好想哥哥,不管我做什麽,哥哥都不會再回來了……”


    父親沉默了半晌後,冷冷盯著她,嚴厲的道:“殺害你哥的凶手已經逃走,尚未找到。你若覺得對不起你哥,就找出那些凶手,讓他們付出加倍的代價。”


    她心頭一震,久久說不出話來。


    父親最後道:“但是,你不能再像這次一樣沒用了。”


    然後父親就走了出去。


    她看著父親的背影,就此打消了自殘和自殺的念頭。


    從那天開始,她將笑容和所有的裙子、玩具都收起來,再也不與任何孩子打鬧嬉戲。


    她穿起勁裝,拿起刀槍,像個職業軍人一般進行訓練,不曾叫苦,不曾流淚,不曾求饒。


    她知道,隻有她足夠冷靜,足夠強大,足夠堅毅,才不會讓悲劇再次發生,再能為哥哥報仇。


    半年以後她通過考核,加入童子軍,成為史上最年少的職業軍人。


    她一邊接受嚴格的訓練,一邊嚴格執行各種需要孩子執行的任務。


    一年半以後,她年滿十歲,成為童子軍的頭兒。


    從那時開始,她就全力以赴的調查和追查那些殺害哥哥的凶手。


    所謂流寇,乃是流動的草寇,他們往往改頭換麵,掩飾真容,邊逃邊殺,從不在任何一處停留,想確認殺害哥哥的那些凶手並追上他們的腳程,並不現實。


    所以,她采取將流寇“斬盡殺絕”的策略。


    她向父親請纓,帶上幾十名親自挑選的夥伴,踏上了漫長的緝凶之路。


    整整兩年的時間,從十一歲到十三歲,她奔波於整個南疆,全力追殺所有的流寇。


    每次抓到活口,她就用最殘忍的酷刑折磨他們,撬開他們的嘴,驗證他們是否就是殺害哥哥的凶手。


    最終,她真的殺絕了所有的流寇,並找到了殺害哥哥的真凶,用同樣的方式、程度卻嚴重得多的手段殺掉了這些人,用他們的人頭祭奠哥哥的在天之靈。


    那一年,十三歲的她名震南疆,被譽為民間的“虎女將軍”。


    直到這時,她才停下腳步,才放過自己,才慢慢回歸平靜的生活。


    也在這時,父親平定了南疆的叛亂,攜帶全家回到京城,掛帥禁軍統領。


    再然後,她跟姬蓮情如姐妹,陷入秋夜弦的情網,拉開另一段漫長的恩怨之幕。


    多年之後的現在,已經褪去所有天真與怯弱的鳳驚華再度踏進鬼哭山穀,再度回憶當年的點點滴滴,已經不再自責,不再動搖,但悲傷,卻始終在心頭縈繞。


    她重走當年的路線,尋找哥哥的足跡,不斷的在心裏呐喊。


    哥哥,你在哪裏?


    離她有點遠的誼州城裏,此時正是午飯的高峰期,大大小小的酒樓、飯館、茶鋪幾乎沒有冷場的,不管是昂貴的山珍海味,還是低廉的粗茶淡飯,都擁有自己的客源。


    一名身材高挑、裝束奇怪的年輕男子出現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略帶好奇的打量四周。


    他身穿藏青短衣和黑色長褲,腰纏黑色圍兜,披藏青披風,右手遮在披風之下。


    最為特別的是,他的頭部包纏白色頭巾,連左耳都被包了起來,下半張臉也纏著白色麵紗,隻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


    他的兩隻眼睛,一隻異常明亮,甚至相當漂亮,另一隻卻灰濛濛的,似乎患有眼疾。


    他從街頭走到街尾,猶豫了一下,停在街尾那家相當氣派的酒樓下,鼻子微微皺了皺,似乎在辨別空氣中的氣味,而後走進酒樓。


    他這一身裝束可以說是相當怪異,當即吸引了不少客人的目光。


    不過,誼州這個地方匯聚了南疆多個部落的成員,還有鄰國和海外之國的來客,到處都是奇裝異服的旅人和商人,這裏的人早就見怪不怪了,所以客人們多看幾眼後便失去了興趣,該喝就喝,該吃就吃,不亦樂乎。


    年輕男子打量四周一圈後,上樓,進入珠簾低垂的一個包間裏,坐下來。


    夥計一看心裏就有點不高興了,這人看起來不像有錢人,竟然獨占一個包間,他消費得起足夠的銀兩麽?


    這裏可是誼州最貴的酒樓,隻招待有錢客人,客人錢不多或者消費得不多,可是不受歡迎的。


    他走進包間,皮笑肉不笑的道:“客官,一個包間最低消費十兩銀子,您要不要去外麵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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