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司機大叔的表情不對勁,還想說些什麽,司機大叔語氣怪異地開口了。


    “那裏是老城區啊,現在除了一些腿腳不便的原住民以外,沒人住在那裏的。”


    “房子破破爛爛,可以說是個貧民區啊,也比較亂吧,小姑娘,我看你的打扮,家裏不像是窮困的,去那裏做什麽?”


    我皺了皺眉,於工居然家住在那,我看了眼手中的地址。


    雖然我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但是那個地方我還真是沒有聽說過,可能由於家庭條件和生活條件,四周的沒人接觸過老城區,所以我也沒細心留意過。


    我從大叔的話語裏聽出了勸阻的意味,可能老城區真的不如這裏安全,覺得我一個姑娘家如非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最好別去那裏。


    “大叔,我一個故人家住在那,我是去代替他探望一下他的家人。”


    這裏的故人,自然不是朋友的意思。


    司機大叔貌似並沒有想到“去世之人”這層含義,聽到我的一席話,眼睛又看了眼後視鏡,隨後歎了口氣,像是妥協了。


    “多注意安全啊。”


    我看了眼色鬼,心中帶了些感動。其實生活中還是有很多很好的陌生人的。


    最近在我周圍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如同大海中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又急又猛,直接迎頭將我吞沒,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窒息的感覺就已經剝奪了我所有的感官。


    安玉和司徒景的事情還沒又著落,今晚安澤他們要去402,能否成功還是個迷。


    現在於工家裏的詛咒,又成為了我心頭的一道枷鎖。


    色鬼讓我靠在他的懷裏,手環著我的肩膀。


    車子疾駛在有些偏僻的小路上,地麵不再是柏油路,而是那種鄉間田野間的石子小路,路狹窄隻能容一輛車單行通過。


    司機大叔沒有因為道路不良將我直接放在路口就開走了,他依舊是將我送到了老城區入口處。


    一片老舊房屋組成的老城區真的可以被稱為“貧民區”了,很多房屋外皮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刮下來了般,露出了深紅色的磚塊。


    窗戶貌似還是上世紀的那種風格,有好幾幢房屋都傾斜,乃至連屋頂都是破的,磚塊堆砌起來的三角屋頂都坍塌了一般,讓人看了就心驚膽戰。


    仿佛風再大一些,整個房頂會被掀起來!


    司機大叔在離開之前,還好心地叮囑我一番,要早早回去,因為這裏比較偏僻一般人都不會做出租車來這裏,天色一但晚了,這裏就不好打到車。


    即便用叫車軟件,人家也不一定會來這邊接這筆單子。


    大叔的用心,令我感到十分溫暖,稍稍驅散了近些日子,在自己周遭發生的事情。


    我和色鬼肩並肩朝著老城區裏走去,果然如司機大叔所說的那樣,這裏的衛生問題完全不如繁茂城區,很多穿著髒兮兮衣服的小孩三三兩兩蹲在角落處,圍在一起玩彈石子。


    在經過一個很低矮的小屋前,我看到了一扇敞開的門,裏麵飄出來一股惡臭,直接刺激著我的嗅覺,讓我胃裏一陣翻騰,酸溜溜的液體直接從胃裏翻騰起來,險些從我的嘴中噴出來。我捂著胸口,色鬼不動聲色,我不知道他是聞不到氣味,還是定力十足,反正我撐不住。


    我嗬嗬幹笑了聲,有點反胃地說道:“比我在陰氣重的地方,反應還要劇烈。”


    色鬼扶著我快步遠離了那間小黑房子。


    當我看到那幾個化學鐵皮桶裏裝著的類似食物一樣的東西後,我心裏多少猜到了些什麽。


    那個飄出惡心的要死的氣味的小黑屋,多半是黑作坊了。


    也是,黑作坊總不可能開在鬧市區裏,為了掩人耳目,這種老城區自然就成為了他們非法牟利的最佳場所。


    我捂著嘴巴,緩了好久,色鬼扶著我的雙肩,一直關注著我的狀態。


    “如果不舒服的話,要不吐掉點?”


    我擺了擺手,將惡心的感覺壓下去,給了他一個僵硬的笑容。


    “沒事了,隻要不聞到氣味就行。”


    原先我對刺激性氣味的抵抗力還是很強的,不至於聞到就吐。


    可能,懷孕還是占了很大的一種可能性,讓我有些受不住這些難聞的氣味。


    我拿著手機,裏麵記錄著於工的地址。


    當我對著綠色的門牌號找到目的地的時候,就被眼前的破爛房子震驚到了。


    木門搖搖欲墜,仿佛用腳輕輕一踹就能夠將其踢倒,房子整體可能比一些鄉下的茅屋都不如,院子裏擺放著痰盂和一些需要手刷清理的馬桶。


    這裏一片蕭條,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我從沒想到過,在我自己生長的地區,還會有如此貧困落後的地方。


    隻能說,我真的是身在福中了,如同一些長輩所說,有時候我還真“不知福”呢。


    還沒等我上前敲門,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就打開了木門。


    嘎吱——


    一聲令人牙酸的聲音傳來,我清晰地留意到,在門打開的一瞬間,一些木屑從門上落下。


    老爺爺已經謝頂了,隻有頭周圍一圈能夠看到一圈花白的短發,鬢角也全白了,那雙病懨懨的眼睛裏,活人才有的生機之光就像風中殘燭,隨時會熄滅一般。


    枯老的手上,隻有一層老皮,灰暗的臉上,布滿了皺紋和老年斑,他看到我的那刻,孱弱佝僂的身體明顯一震,帶著警惕地問道:“你是誰?”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劇烈地喘息著,不知是因為緊張造成的,還是因為詛咒的緣故。


    邊說著,邊謹慎地看了看四周,在發現來者隻有我一人後,才稍稍將心放了下來,語氣不再那麽刺耳。


    “你是誰?來這裏做什麽?”


    就連話語都柔和了不少。


    我剛想開口,聲音卻卡在了嗓子眼口。


    眼前的這個,應該就是於工的老父親了吧,可是看他的神情之中,隻有警惕,並無傷感悲痛之情。


    難不成,他還不知道於工的事情?


    那我該怎麽開口說明自己的來意?如果真的要幫助他們家,那於工的事情,勢必要告知給這個老人家。


    家中隻有他有幸躲避了詛咒,卻死在了工地上。


    說出來,恐怕他的父親不能承受這種悲痛啊!我遲疑了好一會,老人貌似也不想繼續等我開口,劇烈的咳嗽了兩聲,正準備將門關上,我趕忙開口了。


    “老爺爺!等一下,我……我是於叔叔的朋友。”


    老人關門的動作一停,目光帶著狐疑地望著我。


    “小福的朋友?我老頭子身體不好不代表腦子傻!如果你是來討債的,我馬上打電話給警察!你……你信不信!別用這些把戲來騙我!”


    他儼然一副不相信的樣子,脾氣突然激動起來,慌亂地從破爛的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個很舊的小靈通手機,哆嗦著手就要撥打電話。


    我眼看情況不對,忙解釋道:“我不是來討債的!我真的是於叔叔的朋友。”


    “老爺爺,於叔叔出事了!”


    如果再不把事情說清楚,恐怕我還沒能走進這間破屋子,就被警察帶走了。


    就是這句話,讓老爺爺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他緩慢地轉動脖子,望著我,混沌無光的眼睛裏,被一片絕望的黑暗籠罩。


    “你說什麽……你這個女娃子在亂說些什麽!”


    “老頭子啊……”


    就在他意欲和我針鋒相對之時,突然,從屋子裏傳出了一聲虛弱的聲音。


    家裏還有個老人!


    我一聽聲音,就知道在裏屋的,鐵定是於工的老母親了。


    隻是她的聲音,就像是從陰間傳來的一般,縹緲又虛弱,感覺隨時會有一隻黑暗的手,將她拉進陰間一般。


    這是一種將死之人才會有的話語之聲,此刻傳進我的耳朵中,讓我的心裏更感淒涼悲傷。


    老爺爺像是聽到了自家老伴的叫聲,沒有立馬進去,而是站在門口,朝裏麵抬高了些音量。


    “老婆子啊,來了位客人,你別擔心,好好休息,我來接待就是了。”


    說完,他立馬抬腳跨出略高的門欄,將門掩上。


    他枯瘦如柴的手捂住胸口,又忍不住咳嗽了兩下,肥就像快衰竭一般,不斷地歇斯底裏地發出呼嘯聲。


    呼哧呼哧的聲音,聽著真的讓人揪心。


    “女娃,我不管你說什麽,你給我走……”


    我知道,他不想讓自己的妻子聽到於工的消息,但是,我這次來,是真心實意地想幫助他家的。


    我不管於工的老父親是否相信,我還是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給他。


    為了增加可信度,我還將公布在手機上的新聞指給他看。


    “我來不是為了錢,是為了幫助於叔叔,還有你們家。”


    我轉頭看了看色鬼,十分鄭重認真地望著老人家,說道。


    於老在聽了我說的話,看了新聞的內容之後,他麵無表情,但是他眼底極度的悲傷和絕望,我卻全看在眼裏。


    他瘦成皮包骨的雙腿抖了起來,眼看就要站不穩,癱坐在地上,我連忙扶了他一把。


    半晌,他聲音顫抖,老淚縱橫,手抓著我的手臂,不敢相信地問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幫我們?我們非親非故,為什麽?”


    “我們家還有救嗎?拿什麽來拯救?!”


    他攤開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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