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一直在沉默。


    薄荷能看透人心,但卻看不穿生死。


    當然,在這個年紀,誰也看不透生死,隻不過,有的人麵對死亡時相對會坦然一些罷了,比如龍鱗。


    有的人是害怕死亡,有的是眷戀人生。


    不管理由如何,絕大多數人都不想死。


    同行相忌,情敵相輕。


    按理來說,薄荷和愛麗絲應該是敵對關係才對,但愛麗絲的遭遇,讓薄荷沒有半點爭心。


    更何況,薄荷也沒把愛麗絲當做對手。


    薄荷比奚婉婷看得更透扯,所以,她不覺得愛麗絲是她的對手。


    龐特家不同於奚家。


    奚家有那麽多男丁,可龐特家卻隻有愛麗絲這一個獨女。


    古老的龐特家族,是絕對不能接受愛麗絲外嫁他人,讓龐塔家族最強大的一家從此改作他姓。


    m國的確沒有重男輕女的概念,可姓氏是維係家族的紐帶,如果愛麗絲帶著龐大的家產嫁給了別人,迪爾*龐特這一脈的產業也就從此改作他姓了。


    縱觀龐特家族的五百年發展曆史,這種事情,從未有過。


    這些古老的西方家族,沒有性別歧視,但家族觀念卻更勝華國。


    作為世界金融霸主的羅斯才爾德家族,依舊保留著內通婚的傳統,有著世界債主美譽的龐塔家族幾乎沒有外嫁的女性後人,全是入贅招親。


    愛麗絲的婚姻,自然也隻能如此。


    龍鱗入贅,這不現實。


    所以,愛麗絲注定不可能成為龍鱗的妻子,最多隻是情人。


    關入情人,薄荷看得很透。


    天下沒有不偷腥的貓,除非貓都得了鼻咽癌,聞不到腥味了。


    男人善變的是小弟,女人善變是心靈。


    在不破壞婚姻的前提下,薄荷允許她未來的丈夫適當放縱一下自己的小弟,偶然去探索一下不同女人的身體,但必須得有個度。


    龍鱗不會是個荒yin無度的人。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也許,在不久的將來,龍鱗就也會在糖衣炮彈的侵蝕下變成另一個男人。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賭博。


    ……


    雖有千般不舍,但珍弗妮*貝克還是很快就退出了房間,換老龐特進去看一眼自己的愛女。


    “龍先生,現代醫學真的沒辦法治好我女兒嗎?”珍弗妮看著龍鱗,認真問道。


    “現代醫學治不好的疾病還有很多。”龍鱗搖了搖頭說道,“如果愛麗絲再有任何異常,我也就無能為力了,所以,千萬不要用現代醫學手段來嚐試治療,連我也不知道,那些化學合成製劑會不會給半陰幽蠱帶來什麽意想不到的變化。”


    “可是……”


    “龐特夫人,請恕我之言。”龍鱗緊盯著珍弗妮,認真說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龐特夫人覺得我能力有限的話,我也隻好選擇袖手旁觀了,如果龐特夫人願意相信我一次,就讓我放手一試。”


    “如果真有需要現代醫療手段配合的必要的話,我不會耽誤愛麗絲的治療。”


    “那就拜托龍先生了。”珍弗妮沉吟了一下,說道。


    “愛麗絲是我朋友,我會盡力而為。”


    片刻後,老龐特也躡手躡腳的走出了房間。


    “龍先生,有什麽需要我配合的地方,盡管吩咐。”老龐特歎了口氣說道,“我隻有愛麗絲這一個女兒。”


    龍鱗沒有再保證什麽,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老龐特和珍弗妮的心情,他能理解,這一刻,他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隻是一個孩子的父母。


    “這七天內,不要讓任何人接近愛麗絲。”龍鱗沉吟了一下,說道,“包括愛麗絲和你們的保鏢,愛麗絲再也經不起任何意外了。”


    “好。”


    龍鱗之言,讓老龐特的保鏢和珍弗妮的保鏢都忍不住心生不滿,但在這種時候,龍鱗才是最重要的人,誰敢跟他叫板,都會被碾壓成泥。


    沒有龍鱗的允許,誰都不能私自進入房間,連老龐特和珍弗妮也不例外。


    薄荷是唯一獲準呆在房間內的人,這是老龐特和奚婉婷共同覺得的事情。


    龍鱗坐在床邊,嚴密關注著愛麗絲的每一絲變化,薄荷坐在拇指沙發上,俯瞰著月光下的大海。


    “嘔……”


    夜半時分,愛麗絲又劇烈嘔吐起來。


    龍鱗快速行動起來,用針灸幫愛麗絲壓製住了嘔吐。


    但這種壓製,終歸不是辦法。


    “愛麗絲,你必須得振作起來。”龍鱗靠坐在床頭,強忍著劇烈的眩暈,虛弱,卻很嚴肅的說道,“你這次的情況很危險,隻有靠你自己振作起來,才能熬過難關。”


    薄荷從一艘緩緩駛過的遊輪上收回目光,走了過來,說道,“龍鱗,你先出去吧。”


    “你……”


    “我會讓愛麗絲振作起來。”


    “好吧。”


    事到如今,也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相信奚婉婷和老龐特一次了。


    如果薄荷真能讓愛麗絲振作起來,事情還有轉機,如果愛麗絲沒有迸發出遠超尋常的鬥誌,就真的隻能聽天由命了。


    龍鱗扶著牆壁,走出了臥室,輕輕帶上了房門,然後,便無力的靠坐在藤椅上,快速恢複著幾乎耗盡的精神力。


    愛麗絲從龍鱗的背影上收回目光,艱難轉過頭來,看著薄荷。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薄荷,是龍鱗的助理,也是龍鱗的追求者,嚴格說來,我已經可以算是他的半個女人了。”


    愛麗絲的臉色,明顯暗淡了很多。


    她並不在乎眼前這個女人有多漂亮,也不在乎她出生在什麽樣的家庭,她的在乎是薄荷的最後一句話。


    組隊逃生時,她見識過龍鱗對美色的抵抗能力。


    龍鱗不會輕易接受一個女人,更不會輕易把一個女人帶出來炫耀。


    “你喜歡龍鱗,對吧?”薄荷看著愛麗絲,認真問道。


    愛麗絲輕輕艱難的搖了搖頭。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不用騙我,也騙不了我,你的眼神出賣了你的感情,就在剛才,你的眼神是那樣的不舍,那樣的專注,還沒來得及轟轟烈烈的談上一場戀愛,就這樣匆匆結束了生命,是你這輩子最大的不舍,對吧?”


    愛麗絲沉默了。


    “你想成全我們,不想讓龍鱗背負情債,好好跟我在一起,是嗎?”薄荷目光如刀,咄咄逼人,“但你錯了,大錯特錯。”


    “我很想得到這個男人,也正在努力走進他的心裏,可是,他的心裏卻裝著一個死人。”薄荷嘲諷般說道,“雖然龐特家族富可敵國,但從感情的角度來說,你卻是一個可憐蟲。”


    愛麗絲的表情,變得更加落寞,她沒有反駁,隻是緩緩閉上了雙眼。


    “然而,我和你不同,雖然他的心裏隻裝著那個死人,可是,我有的是時間去努力,去跟那個死人爭奪他的心,可你,沒有機會了。”


    “我不需要你的成全,你也成全不了我,因為龍鱗的心裏,壓根就沒有你,你隻是他的戰友,最多算是朋友,一個他根本不愛的人,有什麽資格成全我?”


    薄荷的話語,尖銳如刀,深深刺痛了愛麗絲的心。


    “痛痛快快的死吧,你死後,他或許會偶爾去祭奠一下你,但更大的你可能卻是從此被他給徹底遺忘,他是個職業軍人,他的親眼看過太多太多的戰友死去,他不可能像記住妻子那樣記住一個戰友。”


    “因為戰友很多,妻子卻隻有一個,你不是他的妻子,甚至,連生死與共的戰友都算不上,有什麽資格讓他記住你,因為你漂亮,你富有,你曾經愛過他嗎?”


    愛麗絲猛地抓住了床單。


    薄荷的話語,一刀刀割裂她的心。


    不,我不能死。


    死了,就隻剩公墓上一個冰冷的名字,他甚至都不可能再來祭奠一次我,更不能生生世世牢牢記住我。


    愛麗絲拚盡全力,坐了起來,仿佛回光返照。


    “我不會死,沒有人能拿走我愛麗絲的生命。”


    “你會死的。”薄荷搖了搖頭,滿臉憐憫的說道,“龍鱗已經說過了,你的生命隻剩下最後七天時間。”


    愛麗絲寒聲問道,“那你來幹什麽?來看我的笑話,來表達你的憐憫和同情嗎?”


    “不。”薄荷認真說道,“我是來慶祝的,慶祝我又少了一個情敵,你安心去吧,如果他記掛著你,想來祭奠你,我不會阻攔,因為你隻是墓碑上的一個名字。”


    “死人永遠都不可能真正霸占一個男人,那個死人阻擋不了我,你也阻擋不了我。”


    “他是我的。”


    薄荷緊盯著愛麗絲,一字一句的說道。


    “嘔……”


    愛麗絲的臉色一片漲紅,又瘋狂嘔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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