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一直將秦野留在自己的房間裏,就沒讓他出過門。


    外頭有喬爺虎視眈眈,我也不敢讓兩人正麵對上,幹脆留了秦野在臥室裏看書。恰好我房裏放了一本沒看完的《三體》,就把書給他看,而我則跟我媽一塊看著電視。


    等稍稍過了一會兒,我感覺身體已經好一些了,便打算帶著我媽和秦野回去。


    不想,等到我們下樓的時候,恰好碰到了喬爺。


    他像是一直等在樓下,看到我們打算出門的時候,不由問了一句:“怎麽、你們要出去啊?”


    “恩,我爸那邊好像身體不太舒服,所以我們現在要趕回去看看?”


    “親家公那邊不嚴重吧?要是沒什麽事的話,親家母好不容易來一趟,不如留在家裏一塊吃個飯吧。”


    我媽正打算開口,我趕在她之前率先說道:“不用了,我爸那邊還不知道怎麽樣了,我放心不下,還是要趕回去看看才安心。”


    我拉著我媽跟秦野趕緊出門,也沒麻煩司機,直接自己開車送他們回去。


    等到車子開了之後,我媽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對著我問道:“念念,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啊?”


    我媽一直跟我待在一起,自然知道我爸那邊根本沒傳來什麽消息。而我選擇跟喬爺撒謊,這其中當然也有我的原因,隻是我媽還不知道。


    就在這個時候,秦野忽然側頭問了一句:“跟喬爺有關嗎?”


    我有些驚歎於秦野的早慧,但他是個聰明的總比愚笨的好,這樣他才有保護自我的能力。


    我微微點了點頭,並對著他囑咐道:“這段時間,你就不要來這邊了吧,免得撞上他。”


    不管怎麽說,喬爺也算是我的長輩,不好在人後議論是非,所以我隻能選擇讓兩個人隔離開,減少彼此間的聯係。


    秦野一點就透,他或許還沒想到喬爺喜歡幼童這一癖好,但既然我這麽說,他以後自然會遠著喬爺,這也正好是我的打算。


    等將我媽和秦野送回去後,我原本想折回公司,不想正好碰上午飯的點,就沿途買了點熟食,等到家之後再做點蔬菜就能直接開飯。


    吃飯的時候,三爺給我打了一通電話,對著我問道:“身體好點了嗎?”


    我點了點頭,回應道:“已經好多了。”


    “我已經跟孟岐聯係過了,他現在應該就在公司,你不用著急回去,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沒事,我已經好多了。”


    在我的堅持下,三爺勸不動我隻好作罷,但等到下午我回公司的時候,碰到他讓人專程送來的薑茶,心裏不要感覺到特別的溫暖。


    在這個世界上,能被人牽掛著、在乎著,無疑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但不想我千防萬防,喬爺居然在下午直接找到了我家的小超市那兒,借口關心我爸的病情而找上了秦野。


    要說之前我還將他當做是個長輩看待,等到我知道下午發生了什麽事後,我隻覺這丫的根本就是一個老流氓!


    我接到消息的時候,喬爺已經被送到了醫院。


    我生怕三爺先我一步到達醫院會對秦野不利,連忙跟孟岐說了一聲之後,就忙不迭地一路往醫院趕去。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雖然已經跟我媽通過了電話,但她也沒怎麽說清楚,隻知道喬爺受傷進了醫院。


    我媽站在手術室外急的不行,對著我有些懊惱地解釋著:“這我也說不清楚啊,親家公下午說來看看你爸的身體到底怎麽樣了,這本來嘛,也是一番好心。可是我跟你爸就出去一會兒工夫,就看到親家公的手……”


    “秦野在哪兒?”


    我媽往一邊指了指,不想手指出去的時候,卻沒看到秦野的身影,一臉奇怪地說道:“哎,這孩子剛才還在這兒呢,這會兒怎麽沒人了?”


    我沒工夫跟我媽再扯這個,趕緊抬步去找人。雖然秦野已經是個半大小子,但他不管怎麽說,還是一個沒有長大的未成年人。雖然現在受傷躺在手術室裏的人是喬爺,但我何嚐不知喬爺究竟是什麽樣的人,隻怕秦野在喬爺身上吃了虧,這才會有現在這一幕。


    若說事情真的是這樣,秦野心裏所受到的精神傷害,可比喬爺身體上受到的傷害多的多。


    我在醫院裏來來回回找了一大圈,最後終於在僻靜的樓梯間找到了秦野。


    他一個人蹲在牆角,雙手抱著膝蓋低著頭,整個人呈現出一陣防禦的狀態。這個時候的秦野,看著是那樣的無助,那樣的孤獨,看的人不由心頭有些抽搐。


    “小野?”我試探著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頓了頓,終於見他抬起了頭,對著我呢喃地叫了一聲,“念念姐。”


    “哎,我在這裏,沒事了,別怕。”我走上前,蹲下身子將秦野緊緊地抱在我的懷裏。


    這個可憐而無助的小孩,我隻能期盼此時此刻的自己能給予他多一些的溫暖。


    我安撫了秦野一會兒,等到他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後,我對著他小心翼翼地問道:“現在,能不能跟我說說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下午的時候,喬爺來了家裏,就問幹爸的身體怎麽樣了。我想著要跟他保持距離,就一直跟幹爸幹媽在一起,後來我去上了一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幹爸幹媽都不見了,就剩下喬爺一個人。我想出去找找,沒想到喬爺……”說到這裏的時候,他深吸了一口氣,稍稍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他拉住了我,然後就來摸我,他……”


    這對於秦野而言,無疑是一段特別痛苦的回憶。我見他到後麵越說越激動,看著特別不忍心,連忙一把抱住了他,對著他安撫道:“要是不想說就別說了。”


    既然注定是段不愉快的過去,那又何必平白再去揭開他的傷疤。


    隻是,我沒想到喬爺的傷勢比我想象中來的更嚴重。他的手在手腕處被整個人砍斷,根本接都接不起來。而且,喬爺傷的偏偏是右手。


    等到三爺到了醫院後,我不得不帶著秦野出去。這會兒喬爺還在手術室裏沒出來,但醫生已經出來拿著通知單讓家屬簽字。


    三爺攔住了醫生,對著他問道:“我爸怎麽樣了?”


    “情況不太好,我們隻能盡力治療。”醫生搖了搖頭,沉沉說道。


    在短暫的會話後,醫生繼續回到了手術室裏,可我們等在外頭這些人的心,卻始終難以平靜下來。


    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鈴聲響起,我走到一邊去接電話,沒想到來電的人居然是楚言。


    “聽說喬家那老頭子出事了?”他戲謔的聲音中帶著一陣吊兒郎當,但明明剛發生不久的事情,這麽快就傳到了楚言那邊,看來他的消息倒是去的挺快。


    “你到底想說什麽?”我直覺楚言打這通電話應該沒安什麽好心,幹脆直接對著他問道。


    他饒有興致地回了一句:“小可愛,別老是把人想的怎麽壞,你怎麽就不說,我就是順道打通電話過來關心一下呢。”


    我可沒楚言那個好心情,自從知道喬爺出事後,我一邊要安撫秦野,一邊還要防止三爺對秦野動手,忙得整個人的頭都大了。


    最近工作上的事情本來就多,家裏的事情跟著一忙,我哪兒還有什麽多餘的心思去應付他這個白麵狐狸。


    見他一直沒繞到正題上,我不免有些厭煩,幹脆直截了當地對著楚言懟了一句:“你要有事兒就直接說事兒,不說我就直接掛了。”


    這家夥難道就不知道,磨磨唧唧還挺招人煩的?


    聽到我這麽說,楚言這才不緊不慢地對著我說道:“得得得,姑奶奶我算是怕了你了。實話跟你說話,楚家最近來了一個單子,有人要買喬爺的命,你說這單子我究竟是接還是不接?”


    楚家是什麽地方?殺手的老窩啊。


    在三爺於北京發展的順風順水的時候,居然還有人找上了楚家,要買喬爺的命,至於對象是誰,我想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了。


    “是喬二叔吧?”我對著楚言問道,頓了頓,我給出了另一個答案,對著他問道,“或者說,是喬燃?”


    答案隻會在這兩個人中間,而楚言之後的回應,也證明我並沒有猜錯。


    “你很聰明,小可愛,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看我多有眼光。”楚言一逮著機會就忙不迭地往自己的臉上抹金,一點兒都不知道“害臊”這兩個字怎麽寫。


    “那你準不準備接這個單子?”到了後來,我想了想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等等再說吧,畢竟,誰也不知道他今天到底能不能從手術室裏出來。直接用刀砍斷一隻手,看來這小狼崽子還真是挺狠的,比他哥倒是強多了。”


    也是我對他的保護不夠,我忘了秦野在經曆了這麽多事後,雖然看著好像對之前的事情已經釋懷了,殊不知也是一個心思敏感的孩子。


    在受到侵犯的時候,他隻是做出了保護自己的本能反應,因此,即便這一次喬爺重傷,但我心裏還是偏著秦野這一頭。


    我跟楚言沒說幾句就掛斷了電話,因為喬爺這會兒已經被人從手術室裏推了出來。命是保住了,但他的右手卻是沒了。


    這會兒,喬爺因為打了麻藥還沒醒過來,不知等他醒來知道這件事後,究竟會作何反應。


    為了以防萬一,之後我一直將秦野帶在身邊,當然,同時也盡可能避免了秦野跟三爺之間的見麵。


    那天晚上,我回了我爸媽那裏住,回去後又安撫了一番秦野,希望他不要因為白天的事情產生心理陰影。這種陰影一旦不好好疏導,對於他以後而言都是一個不可言說的禍根。


    第二天去公司上班的時候,我不顧我爸媽的反對,硬是將秦野帶著一塊去了公司。我準備了書和電腦,在我辦公的時候,就讓他坐在我的辦公室裏打發時間。


    “要是覺得無聊,想玩什麽就直接跟我說。”我擔心他,便對著他這番說了一句。


    隻是秦野並沒有這些顧慮,對著我乖巧地搖了搖頭:“念念姐,我不無聊,你忙你的事情就好,不用特意照顧我。”


    聽到他這麽說,我隻好轉而投入工作當中去。


    期間,公司開一個會議,我跟孟岐一塊參加。孟岐自然知道我帶了秦野來公司,去會議室的路上,他對著我問了一句:“喬爺那邊還好吧?”


    我搖了搖頭,沉沉說道:“情況不太好,今天麻藥的勁兒過了之後醒來,還不定怎麽鬧呢。”


    那偏偏是右手,就這麽斷了,雖說這件事是喬爺罪有應得,但就我們之間的相處而言,他可不是個大氣的性子,還不知道之後究竟會怎麽對付秦野。


    我滿懷心事跟著孟岐一塊走進了會議室去開會,工作讓我暫時將這些煩心事拋到一邊,專心投入到工作之中。這次會議說的是外貿這一塊,商討程氏對開發通往泰國這條運輸線的想法。


    泰國的旅遊業發達,去那裏旅遊的中國遊客多不勝數,但這條線之前一直沒有開發,正是因為在這樣的情況下,海關的關卡需要通過的條件也比其他國家來的多。


    因此,關於這條線一直沒做一個完整的規劃。


    運輸線……


    我想到之前自己提供了一條越南的運輸線,在暗中為喬家在東北的那些東西銷貨。不管在哪一個國家,這種東西對於年輕人而言是一種毒品的同時,也是一種誘惑。


    在歐洲很多國家,吸食大麻並不犯法,就連李純也跟我抱怨,有時候去上課,身邊的同學跟他說話時,就說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後來才知道那是他們剛剛吸食過大麻留下的氣息。


    要說我之前還在因為如何調節喬爺和秦野之間的關係犯難,在這個時候,我的腦海中恍然蹦出了一個想法,希望能借此讓秦野逃過一劫。


    開完會後,恰是因為想通了其中的關鍵點,所以我懸在心頭的那塊大石頭算是暫時放了下來。


    就連我回辦公室的時候,秦野看到我這個樣子,也不由問了一句:“念念姐,你是碰上什麽開心的事了嗎?”


    看著他一臉稚氣的樣子,我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對著他說道:“我想到辦法了。放心吧,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事實上,我跟秦野剛吃完午飯不久,就接到了喬爺在醫院裏已經醒過來的衝突。


    他不管怎麽說還是我公公,這件事又跟秦野脫不了幹係,所以在接到消息後,我們便趕緊往醫院趕過去。


    過去的時候,剛到病房門口,就聽到了喬爺那一陣陣的叫囂聲。


    “那個小崽子在哪兒?就是他拿刀砍我的手,老子非剁了他不可!”


    “阿讓,你把人給我找過來,這口氣,我怎麽都咽不下。”


    “老子不就是碰了他幾下嗎,他倒好,直接去廚房拿刀,哼,不知死活的東西!”


    ……


    喬爺的話越罵越難聽,雖說是前一天才剛從手術室裏出來不久,但罵人的底氣倒是中氣十足。


    我跟秦野就站在門口,我側頭看了看他,發現他一張臉的臉色全白了。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對著他示意:“不要擔心,還有我在呢。”


    秦野側頭看向我,對著我點了點頭。


    等到他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我牽著他的手一路走進了病房。而喬爺在看到秦野這個罪魁禍首之後,氣的差點從床上直接跳起來。


    “你這個小兔崽子還敢來?天殺的看老子怎麽弄死你!”喬爺氣勢洶洶地看著秦野,那架勢就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饒是三爺在病床前攔了一把,這才沒讓他直接跳下來。


    “爸,醫生說了你現在需要靜養。”三爺對著喬爺提醒了一句。


    但顯然,喬爺並沒有理會三爺。他直接對著秦野啐了一口,恨恨說道:“啊呸!靜養,老子靜養個屁!”


    喬爺的眼中泛著惡毒的光芒,在經過這件事後,我絲毫不懷疑他會想方設法弄死秦野。這些年的韜光養晦,並沒有養成他溫軟的性子,在碰到攻擊的時候,他依舊像是一隻原始森林最凶狠的野獸,張開他的獠牙試圖反撲。


    當初秦家的人將秦野安置在這裏,要過幾天後才來接他。饒是秦家安排了保護秦野的人手,但這畢竟是在北京,是三爺說一不二的地盤,而喬爺又是三爺的父親,一旦三爺下定決心要對付秦野,就現在的秦家在北京的勢力而言,還不足以能保證秦野全身而退。


    之前,三爺為了我剁了秦司謙好幾根手指,身體的殘缺使得他失去了競爭秦家繼承人的身份;而現在,不知是不是天理輪回,秦野雖隻是一個小孩子,卻直接砍斷了喬爺的右手,難道真的是一報還一報嗎?


    “爸,我昨天問了秦野這件事的經過。其實,要真說起來,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應該是您。要不是您先對秦野動手,他也不會選擇反抗。打個比方,一個搶匪去搶劫銀行,難道就因為銀行的職員為了保護財產跟搶匪對抗,最後使得搶匪受傷,就要那個職員償命嗎?”


    在我說到這裏的時候,喬爺的情緒看著已經不太好,我甚至都能看到他暴怒的青筋。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要繼續說下去:“爸,我承認,在這件事上秦野確實有他的過失,行事太過衝動。但他不過隻是一個小孩子而已,碰到危險隻知道反抗,所以這次這件事才會弄成這個樣子。我能保證的一點是,他不是故意要把您傷成這個樣子,隻是下手沒個輕重而已。”


    喬爺用他那隻完好的左手指著我的鼻子就罵,唾沫星子一陣狂飛:“瞧瞧,瞧瞧,阿讓,這就是你給我娶的好兒媳婦兒?你看看她剛剛說的,那是人該說的話嗎?他這話裏話外就是在為那小兔崽子辯解,怎麽不想想我傷成這個樣子究竟是因為誰?!你說,有她這麽給人當兒媳婦兒的嗎?出事了就知道胳膊肘兒往外拐,真是豈有此理!”


    在這個時候,秦野忽然衝了出來,張開雙手一把攔在了我的麵前,對著喬爺忿忿警告道:“不許你罵我念念姐!”


    雖然他隻是一個小孩子而已,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還是覺得異常的溫暖,恍然感覺我之前為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雖然被帶到秦家教養了半年,可到底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太小的年紀,還不懂如何隱藏自己的情緒。


    我看的出他對我的關心,也看得出他對喬爺的忿恨。


    喬爺對著秦野凶相畢露,毫不避諱地直接說道:“他媽的不知死活的東西,看老子今天不直接剁了你!”


    這並不是一句威脅,因為我知道,他真的會這麽做。


    即便秦野是秦家的人,但秦野想要弄死秦野,卻實在是太容易了,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


    看著秦野這個動作的時候,我的心裏一下子有了底氣,將他一把拉過來護在了我的身後,對著喬爺定定說道:“爸,您別說我偏心,但我隻是就事論事。畢竟,這件事要是從頭說起來,還是您自己挑起來的事端吧?”


    若非喬爺他自己手腳不幹淨覬覦秦野,又何苦來哉把事情弄到現在這種雙方撕破臉皮的狀態?


    喬爺被我氣的七竅生煙,一口氣沒喘上來,一連咳嗽了好幾聲。


    他試圖想拉著三爺出麵來對付我,指著我忿忿說道:“你看,你看這個女人就是成心要氣死我!”


    我雖然知道喬爺過去的那些事,但也一直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他是三爺的父親,隻要我跟三爺一天是夫妻,他就一天是我的公公,所以我一直想跟他保持和平狀態,即便隻是在麵上而已。


    但秦野這件事,卻是真的讓我們撕破了臉皮,在這之後,我甚至能想象到喬爺硬拉著三爺,要讓他跟我離婚的畫麵。


    可在這個時候,我沒得選,隻能選擇護秦野。


    若不然,他真的很可能會直接死在北京!


    “爸,有件事我想跟您單獨談談。”到了這個時候,我隻能選擇亮出自己的底牌,期盼用這一切來換回秦野的一條命。


    喬爺最開始還不太願意,將信將疑地看著我,不知道我又要玩什麽把戲。但到了後來,他或是看到我那堅定的樣子,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這是高級的私人病房,隻有喬爺一個病人。在我打算跟喬爺單獨說話的時候,三爺便跟秦野一塊走了出去。但在他們臨走的時候,我看了一眼三爺。


    他注意到我的眼神,回看著我。饒是我什麽都沒說,但在一起這麽久的默契,也讓他立時明白,我究竟想要跟他傳達些什麽。


    他對著我微微點了點頭,但因為喬爺的這件事,使得他的麵色沉鬱,看著莫名有些憔悴。


    等到他們走出病房後,喬爺對著我問道:“你到底想跟我說些什麽?”


    “我想讓您當做這件事什麽都沒發生過,放過秦野。”我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最終目的,卻也將喬爺嚇了一跳。


    他或許想過讓我用秦野的一隻手來換而不是一條命,卻不想我的膽子居然這麽大,直截了當就要秦野完好無損。


    他眯著眼睛看向我,眼神之中散發著顯而易見的怨毒:“你覺得這事兒可能嗎?”


    雖然這些年喬爺一直在東北鹽城發展,但我何嚐沒聽過他的手段?


    要想在黑社會遍布的鹽城擁有自己的一支中軍力量,他不可能隻是一隻嚇人的紙老虎而已。


    人說三爺的手段已經讓人遍體生涼,那喬爺就更是視人命為草芥。甚至可以說,他在東北有今天這樣的勢力,是他踩著對手的屍體一步步走上去的。


    唯一讓他感到害怕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喬二叔。


    他對喬二叔的懼怕,一來喬二叔自來都是他的長輩,二來,在劉清風這件事上,他確實是有些心虛的,這三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喬二叔從始至終都處於暗處,讓人摸不著一點蛛絲馬跡。我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正因如此,隨著年紀越大就越惜命的他,才在北京逗留了這麽長時間,不敢再輕易回東北。


    他想弄死他,但同時,他也害怕他。


    “我這麽說,當然有我的考量,您不妨先提出我給您的條件再做考慮。”我暗自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對著喬爺說道,“我願意拿出日本的運輸線,來換秦野的命。鹽城距離日本不遠,連港口都是現成的,一旦打通了日本這條運輸線,可以說您在東北的貨有多少,就能賣多少。”


    但與此同時,我在這件事上所要擔的風險,也比之前要多上許多。


    可在這個時候,我根本沒的選擇。


    很顯然,我給出的條件確實讓喬爺心動了。


    在聽到這話後,我能感覺到喬爺明顯頓了頓,就連麵色也跟著緩和了許多。


    趁著這個時候,我跟著對他說道:“爸,我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件事現在既然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您就算是要了秦野的命也挽回不了什麽,倒不如這件事就此揭過,至於日本那條線,我會在中間幫您調停。”


    三爺凝眸頓了頓,良久,他這才對著我這般說道:“再加一個韓國。”


    “爸,您這未免……”有些趁人之危。


    隻是,這後半句話我到底還是斟酌著沒有說出口。


    “加一個韓國,這件事,我就當一筆勾銷。”他對著我定定說道,顯然,這是他給出的最後條件。


    我垂眉沉吟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點了點頭,跟喬爺完成了這個交易:“好,一言為定。”


    說實話,日本加韓國本就是我早已打定的主意,隻是為了讓喬爺更快地點頭,所以我在一開始隻說了日本一條運輸線,最後以兩條運輸線成交,倒是並沒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跟喬爺談妥了條件後,我便起身告辭,打算帶著秦野離開。走出病房的時候,我看到三爺跟秦野一塊站在門口,隻是兩個人相距甚遠,並沒有什麽交談。


    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到秦野的麵色有些發紅,倒是不知剛才有沒有跟三爺起過什麽衝突。


    我走到秦野身邊,對著三爺續續說道:“我已經跟爸說好了,他原諒了小野,願意不再追究。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帶著他先走了。”


    喬爺即便能饒過秦野,也是看在運輸線的份上,我生怕他反悔,還是想盡快將秦野帶離他的視線之外為好。


    在秦野跟喬爺的這件事上,三爺一直保持著中立狀態。他看不慣喬爺的做法,但對於秦野過於偏激的手段又有些不恥,幹脆坐在一旁隔岸觀虎鬥,不摻和到這件事中來。


    其實,他的中立對於我而言已經足夠了,要是三爺跟喬爺那般咄咄逼人,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保得住秦野。


    “恩。”三爺對著我微微點頭,隻是在我帶著秦野打算離開的時候,他卻忽而開口,有些奇怪地說了一句:“把東西留下。”


    什麽東西?


    我一臉狐疑地轉頭,發現三爺看的人不是我,而是秦野。


    “我不想再說第二次。”三爺的聲音定定,反觀秦野,他的麵色微微有些發紅,但頓了頓,終究還是從兜裏掏出了一個東西,將之遞給了三爺。


    我看清楚了,那是一個u盤,倒是不知這裏頭存儲的究竟是些什麽。


    “我沒有把裏頭的東西泄露出去!”在三爺打算進病房的時候,我聽到秦野對著三爺大聲說了一句。


    三爺沒有回頭,隻是淡淡說了一句:“我知道,畢竟你是個聰明人。”


    那裏頭的東西成了一個謎,隻不過,我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那便是當初三爺要將秦野送走的原因,不是別的,而是因為他當時在翻三爺書房裏的東西。


    我不知道的是,饒是我跟三爺防守的不能再牢靠,但後來秦家的人還是跟秦野單獨見麵了。秦野那時雖然不願離開,但為了留一手,還是打算從三爺這邊順走什麽東西,使之成為到了秦家安身立命的資本。


    自從去了東北之後,我還有什麽不明白,三爺身邊的東西一旦泄露出去,那便是要命的東西。秦野雖然年少,但他並非不懂這些事,他也比我想象中來的成熟許多。


    那時候,我雖然不舍秦野的離開,可也知道輕重緩急,隻能接受這樣的安排。


    可現在,秦野好不容易從越南回來,在北京也就待一個星期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裏,我隻想好好地照顧他,不讓他出一點差漏。


    這件事到現在為止,算是揭了過去。


    走出醫院的時候,秦野忽而拉住了我的衣袖,對著我問道:“念念姐,你就不問問那u盤裏裝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嗎?”


    我對著他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而我,並不想做一個窺探者。


    我知不知道這裏頭的東西是什麽並不打緊,重要的是三爺知道怎麽處理則好。


    坐上車後,我對著秦野問道:“想跟我去公司還是我先送你回家?”


    “跟你去公司吧,免得你還要開著車子繞一圈。”


    我不由揶揄了一句:“喲,小孩子知道心疼人了?”


    秦野有些憤懣地對著我回應:“念念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好好好,不是小孩子,是個小大人了。”在談笑間,我啟動了車子,帶著秦野一塊回了公司。


    因為中午出去了一趟,所以我在下班之後還需要再加會兒班把工作給補上。每天都有定量的工作安排,不完成我這心裏就憋的慌。


    下午的時候,孟岐還抽空來了一趟我的辦公室,問我事情怎麽樣了,我回了一句已經解決,倒是勞他掛心了。


    雖然這個公司名義上是由我們兩個人一塊主持,但我心裏卻明白,孟岐的工作挑了大頭,我隻能盡可能地多完成一些來幫他減輕負擔。


    好不容易等到工作結束,我趕緊帶著秦野回家吃飯。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爸媽也問起了這件事,我對著他們保證道:“放心吧,已經沒事了。”


    隨後,我忽而想到什麽,對著他們提議:“過兩天周末我休息,不如我們一塊去遊樂場吧。小野好不容易在家裏待幾天,我想帶著他出去逛逛。對了,那遊樂場的位置有點偏,跟錢錢拍戲的地方也挺近的,到時候結束了我們還能去探個班,再跟她一塊吃個飯什麽的。”


    我特意打聽過了,那個遊樂場除了一般小孩子去的多之外,還有很多成人也能參與的項目,還有海底世界。我爸媽他們一輩子都沒去過這些地方,所以我也想趁著這個機會帶他們出去逛逛。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是我的私心——我想把三爺也叫上。


    喬爺跟秦野的這件事情,使得我跟三爺的距離好像稍稍有些遠了。一段婚姻的經營需要兩個人的努力,所以,我也打算趁著這次機會向他示好。


    隻是,真到了那天的時候,三爺並沒有來,因為喬爺選擇在那天回鹽城,讓三爺一路送他回去。


    這次為了避免上次出現的問題,車子在出發前就經過嚴密的檢查,中間連加油站和服務區都不打算逗留,直接一路開到鹽城,不給喬二叔一絲一毫的可趁之機。


    三爺要送喬爺回去,沒法趕過來,我也沒辦法,但好在我爸媽和秦野之前都沒來過遊樂場,所以當我們進去後,看到那童話般的建築時,瞬時便被這樣的畫麵給迷住了。


    我們走過了一條海底長廊,看到無數的魚從我們的頭頂遊過,雖然隔著一層玻璃,卻感覺到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一樣。所以,當一條大鯨魚從我們頭頂經過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縮回手驚呼。我


    穿越過海底世界,則到了玩樂的地方,我們一塊玩了碰碰車、旋轉木馬,不過,當看到一些高空項目的時候,我頓時有些害怕地卻步了。


    去的時候,恰逢遊樂場在組織活動,敢挑戰蹦極、跳傘這些高空項目的都可以獲得一個精致的布偶娃娃。


    雖然很多女生看著那個娃娃特別心動,但有膽量的男朋友可不多,而且還要挑戰兩個項目才行。幾百米的高空,這對於站在四樓陽台往下望還有些心有餘悸的我而言,是個難以企及的高度。


    秦野見我的眼神在那個娃娃身上停留了一會兒,便對著我問道:“念念姐,我去幫你贏禮物。”


    我正想說不用,就見他已經小跑著過去報名。


    不過十幾歲的少年,但有他這般膽量的卻不多。所以,在秦野走上去的時候,不少人都驚呼了一聲。


    其實,他更像是個歐美國家出來的少年,生而無畏。


    我看著秦野坐上了熱氣球,隨著熱氣球一點點升空,他卻一點兒都沒不害怕,對著我們笑著揮手。


    等熱氣球升的都快沒影兒了的時候,我看到一個身影從裏頭跳了出來,這項由監獄裏起源的運動,在他的身上更像是一場勇敢者的冒險。


    最後看到秦野落地的時候,大風早已吹亂了他的頭發,但他卻還是笑著走到了我們麵前,一張白淨的臉上透著年少最無畏的張揚。


    “看吧,我就說沒事的。”他這是在說我之前的擔心太過多餘,我原本攔著他不打算讓他去,可沒想到他卻趁我不備掙脫開,一溜煙就跑了。


    跳傘之後,高度稍低的蹦極更成不了什麽問題。


    那一天,當他拿著那個布偶娃娃遞給我的時候,不少人都在為他的勇敢而鼓掌,而我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這個被我視為弟弟看待的小男孩兒,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長大了。


    一直到很多年後,當秦野重新回到北京的時候,北京的勢力格局已經大做更改,而我們家也淪落到了風雨飄搖的時候。


    那時候,是他憑著一己之力拚死保住了我們。


    我那時候對他說謝謝,他卻隻是低頭淺笑,對我說:“念念姐,再帶我去一次遊樂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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