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迎接英雄回歸的儀式在鶴山舉行。


    塵封二十多年的磚窯被挖開,裏麵撲出一股難聞的土腥味。


    鞭炮聲中,幾名軍方和警局的人快步走了進去,沒一會兒,托著兩隻木盒子出來了。


    他們也給了許願一個獎,英雄市民。


    市長大步上前,親自從軍方人手裏接過了裝著沐展越“骨灰”的骨灰盒,蓋上旗幟。


    慕綰綰站在後麵,這是她親生父親,她肯定要來。但以女兒的身份在前麵迎接的人是喬橋,喬家人和沐家人都來了,就站在前麵。可是看上去,他們並不想和慕綰綰相認,想維持現狀。


    慕綰綰也隻想知道真相,不強求其它。


    現在有她不缺錢,不缺愛,不缺榮華富貴。


    喬橋推了推墨鏡,扭頭看向她。喬家的幾位姨媽也都朝她看了過來。慕綰綰和她們對視了一眼,看向市長手裏的骨灰盒。


    在裏麵封存了這麽久,可能早就和磚末,灰塵融成了一體,不可能再找到真正的遺骸。但她還是想去觸碰一下那隻盒子,去觸碰一下那個為了他個而甘心付出青春和生命的男人,那個製造了她,深愛她和母親的男人……


    她使勁地想,努力地回憶,卻總是想不起來那個時候的他。可能見麵的次數太少了吧,她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叫過他父親。她現在還想表現得悲傷一點,應該哭才對的,但是她也沒有這種感受。她隻是安靜地、沉默地看著那隻木盒,腦子裏一片空白。


    她生命裏的三位至親,外婆,爸爸,媽媽,她們創造了她的生命,卻又那麽早地退出了她的生命過程。甚至連清晰的模樣都不留給她。


    慕綰綰不知道這是悲劇,還是她的幸運,她不必經曆那麽多次生死離別,不必一次一次承受失去的痛苦。


    “弄這些儀式幹什麽。”宮思雪不耐煩地滴咕,“這麽冷的天,把大家弄到這裏來站著。”


    “你回去。”慕綰綰頂了一句。她不覺得這儀式有什麽不對,可能別的事都是多餘的,但是這一件,她感覺一定要做。給沐展越正名,讓許願和孩子的靈魂得以安息。


    宮思雪馬上不出聲了。她是為了見喬家的人才硬要跟過來的。


    路邊還停著一輛黑色的奔馳車,官浩瀚在裏麵,他緊閉著眼睛,身子微微顫抖著,雙手使勁地抓著拐杖。官淩止站在車門外,不時擔憂地看他一眼。


    “他們過來了,我把阿姨的骨灰盒……”


    “她應該葬在公墓裏。”官浩瀚出聲了,垂著眸子,沙啞地說道:“我們回去吧。”


    “爸……”官淩止猶豫了一下,小聲說:“您先回,我去接阿姨。”


    “別接了,她也不願意看到我……一直沒有托夢給我啊……”官浩瀚吸了口氣,終於扭頭看向了車窗外。


    官淩止抿了抿唇,轉身走向人群。


    “淩止。”官浩瀚沒能阻止他,眼睜睜看著他走向市長,和他交涉之後,捧到了骨灰盒。


    “這是我父親的,前妻。”官淩止解釋道。


    哦?眾人楞住,都看向了官淩止。官家的人,怎麽也和磚窯裏的人扯上了關係?


    “就是前妻,若她還在,就沒有我了。”官淩止看了一眼樸素的木盒子,低聲說道:“我會把她葬進我們官家的祖墳之中,謝謝各位長輩,各位領導。”


    沐展越有那麽多人來接他,而許願沒有家人,官淩止覺得自己應該去接她。這個占據了父親一輩子愛意的女人,他不解她,也不知道她到底經曆過什麽,但是,父親深愛的人,應該不會差吧。你看,他深愛的慕綰綰,她就是一個很好的姑娘。既然是個很好的姑娘,那就值得他去親手接她回來,妥善安葬。


    慕綰綰走了過去,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問:“你媽媽,你妹妹都沒事吧?”


    “還好,謝謝關心。”官淩止朝她笑了笑,低聲說道:“我要回去處理事情,改天和你聯絡。”


    慕綰綰點點頭,目送他大步走向那輛黑色奔馳。


    官浩瀚把車窗關上了,今天也沒有叫她過去說話。他心裏一定很難受吧?慕綰綰都不忍心想此刻他的表情,肯定是痛苦的,後悔的。


    “綰綰,去和你家人打聲招呼。”宮思雪過來拉她。


    “你自己去,要表現得像一位合格的中將的母親,不要丟臉。”慕綰綰推開他的手,慢步往容湛的車前走去。


    他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她得在車上等他一會兒。


    這件事結束得非常突然,容湛他們還沒追蹤到秦奕的下落,警方收網了,不僅拿到了那份材料,還把秦奕那群人全部抓獲。


    秦家亂成了一團,股價大跌,公司裏的人都被這個世紀大新聞給弄瘋了,工作全部停滯,合作商趕過來打聽消息。秦司煜連哭的時間都沒有,正忙著滅火。


    慕綰綰百思不得其解,警方的線人是誰,若早有線索,怎麽沒早點收網。他們說秦奕死了,但是並沒有找到秦奕的屍體,據說摔下山了……她和容湛都知道這事裏麵肯定有不對勁的地方,但是警方一點消息都不肯透露出來。在警方看來,他們搶在容湛前麵破了案,就沒丟小城警方的臉,這樣就行了。


    這件事裏最慘的是霓雯。她中毒了,現在還在昏迷中,這種毒藥損傷了她的腦部神經,就算蘇醒也有可能變成植物人。


    “胡宵還在搶救,情況很不好。也多虧他體質好……兄弟們給他輸血,他全身的血等於全換了一遍,能不能撐過去,就看天了……這些神仙也應該管事一點吧,別成天吞著香火不幹正經事。”方橋放下手機,紅著眼睛,抬頭看向天空。


    天……天上到底住了神仙嗎?若有,為什麽不讓老百姓過無憂無慮的生活?


    ——


    慕綰綰去醫院做完產檢,去重症室看胡宵。隊員們都在走廊上安靜地坐著,十多個人,一點聲音都沒有。這是從容湛手下的人挑出來的血型符合的人,多抽了一些備用。


    “情況怎麽樣?”容湛來了,把軍帽拿出來,很自然地遞給了慕綰綰。


    慕綰綰紅著眼睛搖頭。


    胡宵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躺著,讓她好想念那個成天叨叨羅嗦的帥家夥啊!她寧可被他羅嗦得耳朵起繭子,也不願意看到他就這麽安靜地躺著不動。


    “胡宵,好好睡幾天,還有任務給你。”容湛換上無菌服,大步走到病床前,抓住胡宵的手用力握了握,大聲說道:“不能休息太久,我人手不夠。”


    他的呼吸非常微弱,能挺此刻已經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了。人類擁有的頑強的毅力全在他的身上表現出來。


    那些大孩子都擠在窗子前,眼睛紅紅的,盯著胡宵看。自打穿上這身衣服,他們就知道有可能會有一天像胡宵一樣,像那些離開的兄弟一樣,不能再睜開眼睛,或者要失去胳膊失去腿,失去眼睛……但是選擇了就沒什麽後悔的,這個世界,總需要他們這樣的“傻子”去擋住那些黑暗狂風。


    “喬橋設家宴,請你們過去。”方橋過來,俯到容湛耳邊小聲說道。


    容湛很清楚,這是喬橋想讓喬家人和慕綰綰正式見一麵。就算不相認,總得知道這丫頭長得挺好,挺漂亮動人。


    “去不去?”他扭頭看慕綰綰。


    “蘭和的菜很好吃的。”慕綰綰點頭。


    她想去交涉一下,讓沐展越的骨灰盒埋在這裏,就和她外婆,還有她媽媽埋在一起。這才是一家人呀。


    “那就去吧。”容湛拿起她搭在包包上的圍巾,細心地給她係好,低聲說道:“去了之後,就好好吃飯,別的話就不說了。”


    “哦,我知道,你怕她們說沐芊安的事。”慕綰綰拍了拍他的肩,小聲說道:“放心,我保護你。”


    容湛捧了捧她的臉,笑著說:“那就拜托慕醫生了。”


    慕綰綰抱住他,小聲說:“我和孩子的餘生都拜托你了……”


    拜托他千萬保重,不能像胡宵一樣躺著,不能像四年前一樣無聲無息消失。


    容湛緊擁住她,在她的頭頂輕吻。有她和孩子,怎舍得躺下,怎舍得閉眼?與天爭,與地鬥,也不會把命給鬥沒了。一定會好好地站在這裏,擋在慕綰綰和孩子前麵,給她們母女一份安穩無憂。大伯不結婚,就是因為怕擔不起這個責任吧?


    ——


    喬橋穿著一身黑衣服,坐在她最親的姨媽身邊,聽到慕綰綰她們過來的消息,扭頭看了過來。


    容湛走在前麵,慕綰綰在後,慢慢走進了喬家和沐家兩家人的視線。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陸續站了起來。喬沐兩家已經統一了意見,喬橋太優秀太出色了,他們不想用慕綰綰換下喬橋,對他們來說,一個喬橋可以頂得上好幾個慕綰綰,是他們兩家不可或缺的角色。


    但是,畢竟是沐展越的親生女兒,也不能太過無情,所以大家還是決定見一見。


    “慕綰綰。”喬橋拉過她,親熱地往她肚子上摸了兩下,“我們結拜了,是姐妹。”


    “慕醫生。”眾人好奇地打量她,過來和她打招呼。


    慕綰綰乖巧地和眾人一一問過好,看向擺在一邊用旗幟包好的木盒。他們把父親的骨灰帶過來了。


    “我知道你想什麽,你帶你爸回去吧。”喬橋拍了拍她的肩,看向那隻木盒。


    “謝謝。”慕綰綰的心放下來了。她其實挺擔心沐家的人不同意,畢竟他們都不知道她與媽媽的存在。


    “其實,還是挺像越的。”這時有個中年女人說話了,她走過來,拉著慕綰綰的手上,最後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尤其是眼睛,越的眼睛就是這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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