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冷汗如雨。


    翟天禹的手機落進了元昕眉的手裏,他是投靠了她,還是被她給抓住了?


    現在怎麽辦?


    她抱著雙臂,惶恐不安地看向四周。這一片種的都是待售的觀賞樹木,密密綴綴地擋住她的視線。不管看哪個方向,都覺得有妖怪伺伏其中。


    “不能坐以待斃。”她咬咬牙,埋頭衝進了樹林裏。


    她一路狂奔,直跑得渾身大汗淋漓。終於,眼前出現了一條小路。她扶著膝蓋喘了會兒,又拿出了手機,猶豫了幾秒,關機。


    前麵有房子,有燈光。她匆匆過去,敲開了一扇門。開門的是位又黑又胖的中年男人。


    “大爺,我的車壞在路上了,想借電話。”她撫了撫臉上的汗,朝男人笑了笑。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番,讓她進來,扯著嗓門喊道:“是車壞了借電話的,不用起來了。”


    霓裳站在門口,拿到手機之後立刻進了衛生間,關緊門,拔了個號碼出去。


    “記得我嗎?我是劉麗。我遇上一些麻煩,是鶴山有事,過來接我。”


    手機那邊安靜了好久,終於傳來了男人慢悠悠的聲音。


    “你在搞笑吧,鶴山有什麽事?”


    “別裝了,那個人的女兒嫁了個老公,是特戰隊的,容湛你應該很熟悉吧?這個女人,你也猜到是誰了吧?因為他太太的事,他正在挖以前的事。你還想過光鮮的日子,就趕緊來接我。不然我被他們的到了,你也別想好過。對了,別想殺人滅口這種蠢事。我活一天,你就安全一天。我要是有事,那些證據就會送去警方手裏。”


    “你還真有趣,這麽多年了,你來威脅我?你找死?”


    “現在是官浩瀚和容湛讓我們死。”霓裳咬牙,顫聲說道:“我們想全身而退的話,就得他們死。”


    手機那邊靜了好一會兒,終於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位置,我讓人來接你。”


    霓裳長長地吐了口氣,馬上用手機發了個定位給對方。


    ——


    慕綰綰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滾了半晚,腦子裏全是亂七八糟的念頭。想和容湛聊聊,卻沒辦法聯係上。想抓方橋一起聊聊,但他卻在沙發上睡得像隻滿足的熊,鼾聲不停。


    終於,她忍不住拔通了喬橋的號碼。


    響了三四聲後,她又不知道等下怎麽和喬橋說才好,於是想掛斷,正當手指落在那個紅圈圈上時,喬橋接電話了。


    “這麽晚,怎麽了?”


    手機那邊有音樂聲,有槍聲。


    “你又在打靶?”慕綰綰問道。


    “嗯,我喜歡聽槍聲。有事嗎?”喬橋的聲音有些冷漠。


    這位大小姐,她是不是已經知道真相了?不管是誰,都舍不得拋下這樣的好背景的吧?她會把一切拱手還給她嗎?


    慕綰綰倒不想那麽假,說自己不喜歡那麽有錢的家。但是,她還真不是衝著錢去的,她就是想讓自己的爸爸媽媽得到正名。


    “說啊,有事嗎?”喬橋的聲音開始不耐煩了。


    現在淩晨兩點了,喬橋還在打靶,肯定是心情煩躁。


    “想見見你,我們找個地方坐會兒?”慕綰綰大膽地邀請她。


    “慕綰綰,你膽子還真大。”喬橋沉默了會兒,冷笑起來。


    “哦,我賭你的人品還不錯。”慕綰綰跳下床,開始找衣服。


    “嗬嗬,不用奉承我,我人品不好。想弄死誰,也不會客氣。容湛頂多讓我償命,但是你和他的寶貝兒子給我墊背,我也不虧。”


    “行了,你不是這樣的人,別裝了。你開車快,從那邊過來,大概要四十多分鍾吧。我開車過去碰你,找個地方看月亮怎麽樣?”


    “你腦子進水了嗎?一個孕婦大半夜地去看月亮。”


    “哦,晚上洗澡的時候沒注意,可能進了點。行了,我出發了。”


    慕綰綰掛斷電話,拿起了那疊手寫資料。


    下樓的時候,隻見丫丫正輕手輕腳地穿過小客廳,抱著小被子要給方橋蓋上。她不想走客廳,會驚醒方橋。於是悄然繞過去,搭上梯子,從後院高牆出去。


    她的車就停在外麵。


    前幾年的大拆遷對她來說成了好事,小樓前麵的房子拆了,後來也不讓再修房子,就成了一個小公園,她的車常停以公園一角的空地上。


    發動車的時候,她看到二囡囡蹲在牆頭上朝她甩尾巴,有隻大黑貓邁著驕傲的步子正緩緩過來。


    哦,二囡囡戀愛了!


    她笑笑,朝二囡囡揮揮手,開車離開。


    慕綰綰開車的速度原本不快,但是今晚有點忍不住,就想早點見到喬橋,看看這個占走了她二十年幸福生活的女孩子,她到底值不值得她以後的和顏悅色。


    怕喬橋動手嗎?


    慕綰綰也想過,若說約她是衝動,但是此刻她已經準備妥當了。喬橋還不至於真的敢弄死她,頂多動手,那她也不怕。


    一路往前,她越來越激動。


    開到高速出口時,她看到了喬橋的那輛黑色越野車,就像夜間疾奔的獵豹,飛快地衝向她。


    “去河邊。”她打通喬橋的手機,朝喬橋閃了閃車前燈,掉頭帶路,駛向河堤。


    河堤此時特別靜,複古的燈一直延伸到月光盡頭。她正往前開時,喬橋的車超過她了。放下的車窗裏,露出喬橋冷的臉。喬橋還伸出一隻手,做了個挑釁的動作給她看。


    慕綰綰把油門踩到底,和喬橋在寂靜的大路上飆起了車技。


    在得到這個大消息的時候,她或多或少對喬橋是有些怨恨的。若不是霓裳把她和喬橋對調,她怎麽可能白受這麽多年的苦?


    今日喬橋的一切,原本應該屬於她!活得風光的人,也應該是她。她的外婆不會在孤獨和失望中等待一輩子,她不會碾轉在各個收養家庭裏受盡人間冷遇。


    當然,她也不會遇上容湛。可能容湛身邊的人就變成了喬橋……


    有太多的可能了,此時全化成了她指尖和足尖的力量,方向盤死死地抓著,腳下的油門踩到最緊。


    兩輛車在河堤上如箭一般,呼嘯穿行於月色冷風之中。


    “前麵在修路。”喬橋的電話打了過來,“你還敢往前?”


    “傻子才往前,你去唄。”慕綰綰扯下耳機,放慢了車速。


    喬橋的車一直衝到路的盡頭,才猛地踩了急刹。


    還不等慕綰綰開門下車,喬橋突然開始倒車了,瘋狂地往她的車前撞了過來。


    喬橋是不是被刺激瘋了?


    這個路段狹窄,剛剛兩個人是一前一後衝過來的,慕綰綰此時隻能倒車,被喬橋逼著往後退。


    她有點兒懷疑自己的判斷力了,不管是誰,在遇上如此重大的人生變故都有可能做出特別可怕的行為。喬橋不管有多理智,畢竟也隻是一個女孩子而已。


    她咬緊牙關,盡量保持著和喬橋的距離,仔細觀察車後的路況,找準時機,猛地打了幾下方向盤,想避開近乎瘋狂的喬橋。但就在她剛剛打過方向盤的時候,從路邊搖搖晃晃地走來了一個人影,看上去是喝醉晚歸的人……慕綰綰隻得又把方向盤打回來,以免撞上行人。喬橋的車已經逼近了,慕綰綰閉上眼睛,一邊往後退,一邊等等著巨大的碰撞的來臨……


    她就不應該熱血衝頭,跑過來見喬橋。換過來想, 若她是喬橋,肯定也想弄死想奪走她一切的人!


    誰想放著千億的家產不要,去當一個不知父親為何物的人?


    代孕的產物,哪有千金小姐好聽?


    劇烈的撞擊聲傳進了她的耳朵,她嚇得冷汗淋淋,卻安然無恙。睜開眼睛看,隻見喬橋的車撞上了馬路邊的路燈,路燈正嘎嘎地響,從中間彎折砸下……


    她的尖叫聲還沒發出來,喬橋的車門推開,喬橋利落地從車裏撲出,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摔到了她的車前。


    慕綰綰趕緊下車,過去看喬橋的情況。


    喬橋攤開四肢,眼睛直直地看著天空,沒有想起來的意思。


    摔暈過去了嗎?


    慕綰綰跪坐下去,推著她的肩膀叫她的名字。


    “喬橋你沒事吧?”


    叫了好幾遍,喬橋才慢慢地閉上眼睛,淡淡地說道:“死不了。”


    “那就好。”慕綰綰呼了口氣,坐了下去。


    “說吧,想怎麽樣?”喬橋開門見山地問道。


    “看月亮啊。”慕綰綰抬頭看向天空,輕輕地說道:“今天的月亮挺圓挺亮的,像雞蛋煎餅。”


    喬橋沒笑也沒動。


    過了好一會兒,喬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小聲說:“你也躺下。”


    “地上髒,我衣服貴。”慕綰綰搖頭。


    喬橋忍不住睜開眼睛,像看怪物一樣看慕綰綰,“有多貴,比我衣服貴?”


    “沒有,所以更不能躺了。我不喜歡洗衣服。”慕綰綰還是搖頭,往車前靠,又仰頭看月亮。


    喬橋瞪了她一會兒,也看向天空。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沒人提身世的事,也沒有人再挑釁對方。就這樣安靜地看著月亮,吹著晚風。


    不知道過了多久,慕綰綰收回視線,揉著脖子說道:“那種路燈要一點錢,而且你這算交通肇事,得找你麻煩的。你要不要現在離開?”


    “怕什麽。”喬橋曲起雙腿,淡淡地說:“我無所謂。”


    慕綰綰拍拍她的肩,輕聲說:“我有所謂,就這樣吧,我回去了。”


    “你什麽意思?”喬橋擰眉,冷著臉看向她。


    慕綰綰從車裏拿下那疊資料,當著喬橋的麵點著,小聲說:“就這個意思。我對我的現在很滿意,想必你也是。大家就這樣過吧。我不想姓喬,我就想姓慕。我也不想去你家麵對陌生人,處理陌生的事,麵對陌生的環境。我覺得大家就這樣活下去很不錯。我有我的容湛,你有你的hy,我們都得到了想要的。這才是命運給我們的安排。”


    喬橋看著漫天飛舞的火團,呼吸越來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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