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親了,你大伯還在等你。”秦司煜幹咳幾聲,拉開了樓道門。


    “先回去休息。”容湛輕輕捧著慕綰綰的小臉,把她往後推了推。


    慕綰綰趴在門框上,又一次目送容湛離開她的視線。


    每一次慕綰綰都會有一種一去如隔世的感覺。他的職業太特殊了,與刀劍相伴,與死生同行,很可能每一次他的背影都是永遠不會再轉身……


    慕綰綰不知道自己的心髒到底夠不夠強大,能不能一次又一次地看著他離開,能不能真的扛得住他家裏人的壓力。


    一切都是未知的。


    他在身邊時,她會暫時忘卻一切。


    但當他離開她的視線,她又會迅速回到現實裏,被沉重的現實壓得喘不過氣來。


    她是學心理的,知道扛壓能力會讓事情走向不同的方向。她現在已瀕臨潰敗的臨界點,隻需要一片惡魔翅上的黑羽毛,就能把她壓得潰不成軍。


    走道裏更安靜了。


    她的影子像一隻孤寂的小妖,靜靜地抱著她的腳尖,她走一步,影子輕輕地滑動一步。


    慕綰綰一點都不想一輩子和影子作伴。


    她想要大房子,好車子,有錢的男人,還有小孩子。


    不想要這些的人,真的存在嗎?


    那些愛情飲水飽的人,現在還在堅持嗎?


    ——


    病房裏。


    幾名軍官和容湛低聲聊了一會兒案情進展,大伯向幾名屬下遞了個眼神,讓他們先出去。


    “說吧。”容湛接過大伯遞來的雪茄,嘴角抿了抿。


    大伯親手剪雪茄給他,一定是有事要求他了。


    “真的要退了嗎?我還以為你會在隊裏一直陪著我。”大伯劃燃雪茄火柴,笑了笑,“這是我答應你的,每完成一次任務,我就送你一盒雪茄。現在你的空盒子已經收藏一箱子了吧?就不想再多賺我一點雪茄?”


    容湛眯了眯眼睛,把雪茄舉到眼前看。


    “繼續。”他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說道。


    “我希望你留在我身邊,你知道的,我一直是把你當成我的副手培養的。我們都明白,以後我這個位置,是你的。”


    “我不需要位置。”容湛眯著眼睛,吸了口雪茄。


    “可是他們需要你。”大伯歎了口氣,站了起來,手在他的肩上輕摁,“我給你一個建議,綰綰是學心理的,可以畢業之後召到我們特戰隊來,給隊員們做心理輔導,怎麽樣?這樣你們小夫妻就算是夫唱婦隨,都沒有偏離自己的夢想。”


    容湛擰擰眉,沒出聲。


    “你披著榮譽繼續站在這裏,而那些逝去的人呢?你和他們也有約定吧?”大伯語重心長地說道。


    容湛雖說已萌生退役之心,但是他畢竟在特戰隊生活了十年,多少同袍與他並肩作戰,英烈牆上留下了多少人的照片,又有多少人怕仇人報複、連累家人,隱藏一身功勳,回到地方上當個普通小民,多少夢想和現實在這裏交錯,多少光明和黑暗在裏碰撞,多少榮耀和鮮血在這裏擦肩而過……


    容湛想了會兒,指了指他,“你真是當官當久了,總知道說什麽。”


    “這和我當官有什麽關係。”大伯嘴角咧了咧,老狐狸一樣地笑,“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你們小兩口夫唱婦隨,還能遠離你厭惡的一切。最後,你能做你喜歡的事,她能從事她喜歡的工作,大家都得償所願。最關鍵的是,她呆在我們中間,誰能欺負她呢?”


    “如果你同意,你先歸隊!那個女證人怎麽都不肯開口,她要你親自審問她。你的小太太交給我,我來安排。”


    “不需要你安排,誰知道老太太和你說過什麽。”容湛直接拒絕了他的提議。


    “你小子還不信任我?”大伯樂了,把那盒雪茄往床上一拍,站了起來,“行吧,給你半個小時時間安排好,我先下樓去。你小子不要打退堂鼓,記住了,這是你的使命。我相信這小姑娘會支持你的。現在小姑娘都崇拜英雄,而且你不是說她隻有你做依靠?帶她離開了,離你那個暴脾氣不講道理的媽遠一點,都能多活十年八載。”


    “行了。”容湛朝門口呶了呶嘴。


    “你這是趕我走呢?給你半個小時準備,馬上和我一起歸隊。必須盡快讓證人開口,不然等那些人跑光了,把證據銷毀完 ,以後麻煩就大了。你也不想有人回來拿著綰綰報複你吧?”大伯捏了捏他的肩,感歎地說道:“容湛,你堅持十年不容易,咱們別敗在最後一步,趕緊打起精神,換衣服跟我走。”


    容湛凝視著他,目送他開門出去。


    慕綰綰能去嗎?


    若真可以夫唱婦隨,那還真不錯。


    “談得怎麽樣了?”秦司煜推門進來,小聲問道。


    “要歸隊。”容湛拿起床上的雪茄盒丟給他,“幫我辦個事,把你的私人飛機借用一下,送一下綰綰和外婆,我下樓和她說一下,你趕緊安排。”


    “現在?”秦司煜楞了一下。


    “對啊,我隻有半個小時時間,你抓緊一點。反正是我要帶她走的,我厭煩家裏要這樣吵吵鬧鬧,早走一天,晚走一天,沒什麽區別。”容湛打開衣櫃,拿出裏麵的衣服,“我家那邊現在還沒人得到消息,你也別說。”


    “容湛……你真要和她在一起啊。”秦司煜沉吟了一會,低聲問道。


    “怎麽?”容湛扭頭看向他。


    “沒事。你去吧,我去給你安排一下。”秦司煜咧嘴笑了笑,轉身出去。


    容湛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幾秒,大聲說:“謝了,對歆兒說聲抱歉。”


    秦司煜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


    容湛換好衣服,直接下樓找慕綰綰。


    ——


    外婆的病是淩晨兩點反複的,突然心跳停止。送進急救室搶救後,慕綰綰一直一個人守在手術室門口。


    她很想上樓找容湛,但是他大伯在,他的家人也在,她實在沒勇氣上樓去自取其辱,隻能獨自頂著巨大的恐懼,呆呆地站在這裏,祈盼奇跡出現。


    走廊上特別靜,偶爾有電梯上下,叮咚的聲響在這夜裏聽上去格外讓人心顫,她都不敢看,就怕門打開後,走出來的人會是收走外婆生命的黑白無常。


    搶救的時間有點長。


    慕綰綰蹲一會兒,站一會兒,靠著牆坐一會兒……坐立不安,渾身都像長了刺,紮得骨頭都在痛。


    隻要有一個人過來讓她靠靠就行了,不管是誰,哪怕來的是一個惡霸,握握她的手,讓她靠一靠……


    容湛怎麽這時候靠不住呢?她揪著長發,往電梯前衝了幾步,又退回來。


    找他幹什麽?上去會吵架的。


    她像困獸一樣在走廊裏兜圈圈,一圈又一圈地回到手術室門口。


    “慕小姐……”門打開了,醫生慢步走了出來,摘下口罩看向她。


    慕綰綰耳朵裏的轟鳴聲陡然大了,嗡嗡嗡地聽不到任何聲音……


    是去了嗎?


    就這麽拋下她,去了?


    “老人家情況穩下來了,但是別再讓她受刺激。”醫生一個箭步跨過來,扶住了差點栽下去的她。


    “救回來了?”慕綰綰破涕為笑,搓著手,連連向他鞠躬。


    “又得回重症監護室了。”醫生歎氣,“幸虧血漿足夠,慕小姐,你還真有運氣,有官先生這樣的人幫你。換成別人,早沒戲了。”


    是啊,多虧了官浩瀚。


    慕綰綰連連點頭,“我會感謝他的。”


    “唷,可不是他讓我說的。我是感歎,你遇上了官家這樣的好婆家。聽說你婆婆把你們病房那一層都包下來了,不讓人隨便上來吵你們。你這丫頭,還真有福氣。我以前隻在電視劇裏看過這樣的橋段,想不到還真讓我親眼看到了。”


    醫生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胳膊,接過護士遞來的病曆夾,簽好字,大步走了。


    慕綰綰隔著走廊上的玻璃看外婆,她會從裏麵的電梯直接送進重症監護室。


    “綰綰,怎麽樣了?”容湛從電梯出來,大步走向他。


    “你怎麽來了?”慕綰綰扭頭看向他,有些驚訝:“你大伯走了嗎?”


    “還沒有,在樓下等我。”容湛往玻璃牆裏看了一眼,沉聲問道:“現在能和我走嗎?還是明天等外婆情況好轉之後,我讓人送你過來?”


    “你幹什麽去?”慕綰綰啞聲問道。


    “歸隊。”容湛低低地說道:“你跟我去,就在那邊上學,畢業後會特召你進隊。”


    “我嗎?”慕綰綰吸了吸鼻子,小聲問:“你給我打算好了?”


    “嗯。”容湛抬腕看表,低聲說道:“我隻有五分鍾了。你手機呢?”


    “沒電了。”慕綰綰抿了抿唇,收回了視線,“你去忙吧。”


    “綰綰……”容湛有幾秒的遲疑,這個時候離開真不是時候。但是一天未正式退役,一天都得服從軍令。這是他入伍的時候接受的第一項訓練,十年了,已成人生的鐵律。


    “綰綰,不是我守諾言,你考慮一下,若你不願意跟我過去,我就回來。但是現在……”容湛握著她的手,不想放開。若是依著他的性子,就應該直接把她扛走。但是裏麵還躺著一個病人呢,他怎麽能這樣做?


    “四哥,你去忙吧,我自己能好好的。”慕綰綰抿抿唇,努力朝他擠了個笑容。


    “醫院這邊我打好招呼了,要是你暫時不願意跟我過去。我讓張大偉他們過來,跑腿什麽的,你就找他們。錢別擔心,卡給你了,自己用。”容湛又看了看表,神情複雜。


    你看,當軍人的妻子,就是得隨時麵臨這種狀況。那些大過年隻能隔著火車窗子看一眼的夫妻,你以為是作戲?你看看她這種情況吧,不比隔著窗子更讓人心痛如刀絞?


    明明,現在好需要他,就想在他懷裏一動不動地窩著。


    每個人,終將有自己的路要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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