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浩瀚抱起雙臂,往身後的洋紫荊樹上輕靠。


    這條路上種的都是洋紫荊,繁茂的枝葉從大道兩邊伸展過來,在路的中間搭成一條綠蔭頂棚。星星點點的光從葉片間隙落下,在泛著光的柏油路上淌成一條細碎的星河。


    慕綰綰往花壇上一坐,安靜地看著他,等他的答案。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轉頭看向她,沉聲道:“我是一個很好的商人,但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好情人。甚至不是一個好人。”


    “這世界上也沒有百分百的好人啊。”慕綰綰聳聳肩,繼續等他的答案。


    “當然有。”官浩瀚笑了,“你才見過多少人。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一種人,好得讓人沒辦法傷害她。”


    他說的人肯定是個女人嘍!官浩瀚這樣的男人,肯定有千千萬萬的女人喜歡他。能讓他這樣惦記的女人,一定是他心尖尖的花。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慕綰綰克製不住好奇心了,又追問了一遍。


    官浩瀚低頭看了看腳尖,撣開了袖子上的一片落葉,沉聲道:“這是七年前的事了,我把他們資格最老的董事送進了監獄,死在了裏麵。”


    啊……他怎麽辦到的?還挺厲害!又是為了什麽原因呢?官浩瀚,他真是宇宙一樣的存在啊,身上猜不完的秘密。


    慕綰綰眯了眯眼睛,對這個人的好奇心瞬間掀至頂峰。


    “做人,有時候就得六親不認,黑白不分。”官浩瀚扭頭看她,平靜地說道。


    慕綰綰理解不了他這種境界……可能官浩瀚這類人已經和普通小百姓的境界不一樣了吧。她們這樣的人想的是如何生存,官浩瀚這樣的人,他們想的是如何征服。


    咦,果然圈子不一樣,無法理解。


    “今天秦太太在酒局上說到了你和淩止,hy的人看上去不太高興。所以我才冒昧地問你這些,謝謝您告訴我。”慕綰綰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小聲說道。


    “放心吧,小丫頭,這件事不會影響你。”官浩瀚看著她,緩聲說道。


    “我知道,我想他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而且我還有四哥呢,他也不會讓秦家人胡來呀。”慕綰綰笑笑,輕聲說:“官先生,您忙吧。我先回家了。”


    “真不要我送你?”官浩瀚跟在她身後,腳尖踩住了她的影子。


    “不用,我去坐地鐵。”慕綰綰朝他揮揮手,笑眯眯地說道:“官先生再見。”


    “小丫頭。”官浩瀚又叫了她一聲。


    “嗯?”慕綰綰扭頭看向他。


    “你的手……”官浩瀚看向她的手背。


    “小事。”慕綰綰甩了甩手,笑著說道:“再見,官先生。”


    官浩瀚停下腳步,一直注視著她的背影。


    “先生,回家、還是去公司?”司機過來了,小聲問他。


    “去霓裳那裏。”官浩瀚轉過身,大步走向停車的地方。


    “您有一段時間沒去了,她一定很高興。我去把車開過來。”司機一溜小跑,準備去開車。


    “你不要去了,我自己過去。”官浩瀚製止住了她。


    司機扭頭看他,見他麵色不善,於是停下腳步,有些擔憂地說道:“您這幾天心髒不舒服,千萬不要動氣啊。”


    “我知道,你回去吧。”官浩瀚頭也不回地走向了停車道。


    ——


    半個小時後,官浩瀚到了霓裳的家門口。


    這是他十年前給她買的一棟別墅,之前她帶著一雙兒女就住這裏,年初兩個孩子都送到國外念書去了,她就一個人守著這棟房子,和元昕眉的境遇也差不多。


    她穿著一身真絲長裙站在門口,溫柔又殷勤地給他拿來拖鞋,接過他的車鑰匙放到一邊。


    “正好煮了你愛吃的湯。”霓裳跟在他身後,溫柔地說道:“晚上住這裏嗎?”


    “不住,坐。”官浩瀚徑走到沙發前,接過了傭人端上的茶杯。


    從進門開始,他都沒看霓裳一眼。


    霓裳的臉色這時候才有了些許變化,笑容淺了淺,朝傭人遞了個眼色,小聲說:“你先下去。”


    “想好了,怎麽跟我說?”官浩瀚往茶杯裏看了一眼,龍井的葉片剛剛泡開,滿杯綠盈盈的茶水,映著他淡漠的眉眼。


    “什麽啊?”霓裳柔弱地問了一句,“我沒懂你的意思。”


    “霓裳,你跟我這麽久,我是什麽人,你懂的。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你還沒有想好對我說,那就說實話吧。”官浩瀚又點了根煙,還是不看她。


    霓裳靠著他坐下來,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胳膊上,小聲說:“浩瀚,還是那幾道菜的事嗎?我說過是和以前一個朋友學的,可是她出國了。”


    “不管在哪個國家,隻要你告訴我名字,我就能找到她。”官浩瀚終於轉過頭,冷峻的眼神直刺她的眼底:“我不喜歡有人對我說謊,機會也隻有一次。”


    霓裳慢慢放下手,轉開了視線。她的呼吸變得有些急,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摁了摁心口,輕聲說:“我是和慕綰綰的媽媽學的。我們在榆城時是鄰居。她在那裏帶著她的孩子等她的老公回家,我們挺聊得來。我不敢告訴你,是怕你知道……我之前有過男朋友,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做過了修補術……”


    “就這樣?”官浩瀚收回視線,淡漠地說道:“有沒有做過修補術,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能跟我這麽多年,你應該知道是什麽原因。”


    “是因為我長得有些像許願。”霓裳苦笑著點頭,“我以為,我總有一天能替代她在你心裏的地位。沒想到,你居然惦記了她二十年。看來有句老話是對的,得不到的才是長情。”


    “那許願和那個孩子在哪兒呢?”官浩瀚的手落在她的手腕上,猛地用力,厲聲問道:“還有什麽事沒告訴我的?”


    “我怎麽知道呢?”霓裳的眼淚嘩地一下落下來了。


    叮……


    她的手機響了,兒子從國外打視頻電話過來了。


    官浩瀚緩緩鬆手,站了起來,“最好你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霓裳抹了把眼睛,從桌上拿起手機,匆匆掛斷,“我跟你這麽多年,除了那一件事,我也沒有騙過你啊。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很安份,從來不妄想不屬於我的東西。浩瀚,到底是你看上了慕綰綰,還是淩止啊?你不覺得你對她的態度太奇怪了嗎!”


    空氣頓時變得壓抑起來,霓裳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掩著嘴,喃喃地道歉。


    “這種話,若再讓我聽到第二次,你就離開這裏吧。”官浩瀚冷冷地盯著她問道。


    “知道。”霓裳咬了咬牙,轉開了頭。


    “好自為之。”官浩瀚拿起車鑰匙就走。


    霓裳沒起身送他,垂著腦袋,安安靜靜地坐著,水晶吊燈投下的柔和燈光落在她的身上,讓她看上去像一尊沒有活力的玉雕。她忍氣吞聲地等了二十年,始終沒能成為她想要成為的那個人,榮華富貴也沒能填平她的心。


    不是每個人的生活,都能像慕綰綰那樣,在苦痛裏還能掙紮著潑灑出一片亮光。


    “慕綰綰啊,和她媽媽韋盼兮一點也不像呢。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見到這小丫頭。”坐了許久,她輕輕地歎了口氣,拿起桌上的煙盒,熟悉地點著了一根煙,走到窗口去看月亮。


    夜色無邊,寂寞無邊。年紀越大,她越想要一個真正的伴侶了。


    ——


    第二天,慕綰綰陪伴專家團參觀學校,一大圈走下來,跑腿傳話這種事幾乎全壓在了她的身上,天氣又悶熱,累得她喘不過氣。


    “慕綰綰,院長讓你過去,給大家介紹一下前麵那個湖。”


    那湖不就是個湖嗎?湖裏有魚,湖邊有樹有草,還介紹個屁啊?慕綰綰有點冒火,嗓子還冒煙。但沒辦法,她還是隻能乖乖上前去當解說員。


    一頓口幹舌燥的胡編亂造之後,眾人劈哩啪啦地鼓掌。


    慕綰綰堆著笑臉向大家鞠躬,目送他們去吃午餐。


    她?工作人員什麽時候有上桌的資格了?還不是幾個盒飯對付?她和幾名負責接待的老師同學各自散開,找地方吃飯喝水休息一下。


    她的手擦了藥,貼了創口貼。中途撕開看了一眼,已經發炎了。


    “慕綰綰,我找你。”尚筱雅喳喳呼呼地找了過來,一屁股坐到了她身邊,拿著紙巾擦汗。


    “我說了這幾天沒空。”慕綰綰把創口貼丟了,拿出隨身帶著的藥往上麵塗。


    “怎麽,手被狗啃了?”尚筱雅拖著她的手看了一眼,大聲驚呼:“怎麽弄成這樣。”


    “聲音小一點,我耳朵都快聾了。”慕綰綰抽回手,繼續擦藥。


    “我要去一趟廠家,你幫我看幾天店,行不行?”尚筱雅把店鋪鑰匙給她,央求道:“我的合約有點問題,必須馬上重簽,不然我就賠大了。”


    “白天我不行啊,晚上可能還能幫你守守店。”慕綰綰有些猶豫。這幾天正忙呢!


    “我知道,白天我讓那個前台幫我看著。晚上你一定要去看看。”尚筱雅抱了抱她,起身就走,“我去趕飛機,你一定要記得去看看。”


    慕綰綰覺得她應該變成一個超人才對。


    “嗨,我想請問一下,誰是慕綰綰?”此時有把中文生硬的女聲從她麵前傳來。


    慕綰綰抬頭看,這女孩子身材高挑,化著精致的歐美範兒的妝容,眉眼深邃立體,小麥色的肌膚很是漂亮。


    “我是,請問你……”慕綰綰放下盒飯,笑吟吟地站了起來。


    “我是奧莉弗的學生,昨晚才趕到。她讓我過來找你。”女孩子笑著向她伸手,笑著說:“我叫艾米,中文名叫喬橋。”


    喬橋?和喬姝有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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