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衝進來再瞧,卻發現主子身邊果然沒有小主子們的影子,這便足以說明小主子們出事了。


    楚洛衣的手有些顫抖,卻強迫著自己保持冷靜:“將那些丫鬟婆子都帶過來!”


    一眾丫鬟婆子渾身瑟瑟發抖的被帶了過來,瞧著楚洛衣一個個心中驚慌不已,接連跪在地上,一個接一個的磕著響頭:“皇後娘娘饒命啊..皇後娘娘饒命啊...奴才們剛才真的瞧見皇後娘娘您親自把兩位小主子抱走了,奴才剛才還問您,可否用奴才一並跟著,您卻說要帶著兩位小主子同陛下說說話,不讓奴才們打擾...!”


    楚洛衣眉頭緊鎖,小六子怒聲道:“一派胡言!我家主子明明一直不曾離開過這裏半步,哪容你這般胡言亂語!”


    楚洛衣咬著唇,心中卻有了計較。


    她記得,此前自己曾推斷過,南昭帝身邊一定有一位易容高手,如果猜的不錯,那便是此人易容成自己的模樣,堂而皇之將孩子帶走,而後消失不見!


    “將他們分開單獨審訊,問問見到我時我穿著什麽樣的衣著,梳著什麽樣的發髻,又帶著哪些首飾。”


    小六子點頭後,連忙指派手下幾個徒弟去辦。


    楚洛衣繼續道:“去同隔間門前守備的侍衛問問,看看‘我’出去之後,朝著那個方向走了。”


    小六子點頭之後,連忙跑出去問,楚洛衣則是耐心的等候著。


    沒多久,那幾個審問的小太監便出來了,經過核對,發現這些丫鬟婆子所形容見到的那個人確實是一樣的衣著,發飾,這也就證明了她們並未胡說,而是真的見到了這樣一個人。


    這表示自己的猜測沒錯,確實有人易容成自己的樣子帶走了自己的孩子。


    楚洛衣立刻執筆寫信,讓人快馬加鞭交到前線給哥哥。


    可是,來人的速度明顯比她更快,不等信箋送到,楚青城已經瞧見了自己的兩個外甥。


    一名身著金粉色芙蓉長裙,頭戴九鳳金冠的女子,一手抱著一個孩子,站在天水城的牆頭,宛若空穀幽蘭,遺世獨立。


    攻城的大軍戛然而止,原本不明所以的南昭士兵見到了那兩個孩子之後,先是狐疑了一陣,隨後卻是了然。


    城牆之上站著的女子他們並不認識,她梳著婦人的發髻,臉上卻不見半分蒼老,眉宇間悠然深遠,帶著淡淡的寧靜和超然。


    雖然不認識她,但是他們卻認識她手中代表帝王的令牌,以及頭上那九鳳翔空的步搖,再看裙角那些張牙舞爪的金鳳,縱然猜不到她的身份,他們卻也知道,麵前這個人是他們的救星。


    楚青城素來寧靜無波的麵容,瞧見這一幕的時候,微微蹙起眉頭。


    旁人隻當他是擔心著兩個外甥,卻不知他皺眉是因為覺得麵前的婦人有些熟悉。


    悉心打量著她的眉目,反複思量著,卻確認自己不曾見過,隻是那周身的氣息卻讓他總是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楚青城單手揉著太陽穴,不僅思忖著,難道說即便是服用了七彩神蓮,他依舊沒能想起所有的記憶?


    這個想法很快被他否定了,因為隻需要回想一番,便會察覺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曆曆在目,不曾有過半點遺忘,除非,有人篡改了他的記憶,否則,他確定自己不曾見過這個女人。


    “退兵三千裏,否則,就等著幫你的兩個侄兒收屍吧。”婦人淡淡的開口。


    南昭的士兵心懷期待,卻又忐忑不已,根據婦人的話他們猜到這兩個孩子應該就是那北流雲的孩子,可是如今統帥三軍的可是楚青城,比起天下,他真的會顧及自己的兩個侄兒麽?他們心中皆是忐忑不已,卻唯獨那婦人十分篤定,不曾有過半點懷疑。


    楚青城依舊沒有退,勒著馬的韁繩站在原地,目光依舊落在那名婦人的身上。


    從她的衣著上可以判斷出她是皇族中人,隻是他在南昭這麽多年,卻始終不曾見過他一麵,回想一下符合年紀和氣度的人,卻也沒有對的上號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眼見著楚青城根本不動,婦人也不再勸,似乎他退不退兵其實對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一步步走向城牆邊緣,看著懷中兩個睜著大眼睛的孩子,目光淡淡。


    楚青城神色不變,心中迅速分析出幾種情況。


    一種是婦人先扔下一個孩子,另一個是婦人同時將兩個孩子扔下,第三種是一前一後的扔下兩個孩子。


    根據婦人所在的位置,還有城牆的高度,他在估算著自己能夠穩妥無疑的接下兩個孩子的可能。


    就在婦人準備動手時,城牆之上的另一端忽然出現一道藏藍色的身影:“清苑,收手吧。”


    聞言,婦人一怔,轉過頭,看著城牆之上那道陌生的身影:“你終於來了。”


    “收手吧,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沒有人會怪你。”男子淡聲開口,聲音中卻有著一股散不開的濃愁。


    婦人嘴角掛起一抹淺笑,目光中卻帶著一抹蒼涼:“我等了你這麽久,你終於肯來見我了。”


    男人沒有說話,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著說不出的複雜,卻終不知該如何開口。


    婦人遠眺著這萬裏山河,蒼茫大地,喃喃道:“有這錦繡山河,歐陽氏欠你們楚氏的,也算是還清了。”


    “三郎,黃泉路上再相見吧。”不等男人反應,婦人再次開口。


    話落,便一個縱身,躍下城牆,手中的兩個孩子同時向上拋出。


    楚青城似乎根本不需要反應的時間,迅速飛身而起,踏過城牆,接住了北流衍,而同一時間,城牆上的那名男子也一手撈住了北流漪。


    同楚青城不同的是,男子的另一手緊緊抓著婦人的手腕,似乎想要向她拉上來。


    婦人卻神色淡淡:“放手吧。”


    “何苦。”男人開口。


    “三郎,你可曾愛過我。”婦人終究還是問出了這個似乎已經無所謂的問題。


    男人眉頭微蹙,垂下眸子,不語。


    婦人不悲不喜:“放手吧,我已經累了。這江山賠給你們,你們倒也不虧。”


    “清苑,事情可以不必如此。”男人張了張嘴,最終開口道。


    婦人沒再說話,卻一點點鬆開了自己的手,素白的手指在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上一點點滑落,兩隻手掌覆蓋的麵積也越來越小,最終徹底失之交臂。


    婦人如花般絢爛的從城牆上飄散而落,一身金粉色的衣裙像是最美的芙蓉花,步搖搖曳,青絲散落,婦人張開雙臂,閉上眸子,一點點自城牆之上跌落。


    “三郎,臨死之前,還能見你一麵,此生無憾矣。”婦人輕聲呢喃著。


    眼前突然一片絢爛的油麥花海,黃橙橙的油麥花,綠油油的杆子,一對年輕俊俏的男女追逐嬉戲著,空氣中散發著化不開的幸福和甜蜜,遠處皇城最高的角樓之上,隱約可見一道綽約落寞的身影,獨自寂寥,眼中帶著一抹渴望與向往。


    那豐神俊朗的男人便是楚國公,那名傾國傾城的女子名喚林佑薇,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也是他一聲最愛的女子。


    而八角樓之上那道豔麗卻荒涼的身影,便是她,南昭帝王一母同胞的嫡親姐姐,歐陽清苑。


    人生如夢,許一場清歡。


    隨著歐陽清苑的死,這一場戰役似乎再沒有懸念。


    楚青城將兩個孩子派人送去給楚洛衣之後,便立刻揮軍攻城,失去主帥的天水城,固然已經嚴防死守,可是卻終究掩蓋不了兵敗如山的去勢。


    很快,天水城被攻破,楚青城率人占領了南昭皇宮,而後清點兵馬。


    而後,大楚的兵馬沒有再急著發兵,而是暫時的安頓下來。


    一間裝潢的十分精致的房間裏,地麵被擦拭的纖塵不染,梳妝鏡前擺著精致的掐絲琺琅盒子,左右分別擺放著數張紅木的桌椅,十分精致。


    屋子裏除了在裏間依舊昏迷不醒的北流雲,外麵的幾張座椅上坐了四個人,楚洛衣,楚青城,端靖,還有那日出現在城牆上的那名男子。


    楚洛衣的眼中顯然十分激動,盯著麵前陌生的男子卻回不過神。


    男子眼中也湧動著複雜的情緒,一身藏藍色的長袍在他的身上好似翻滾的波瀾。


    端靖蹙著眉頭打量著麵前的男人,眉目清輝,並沒有張揚淩厲之感,眼尾微揚,帶著一股子濃重的豔麗風情,偏生這雙桃花眼被眼中的那股沉靜和智慧所綜合,倒是顯不出一丁半點。


    鼻梁高挺,唇瓣微白,倒是生了副好樣貌,若非那渾身的氣度和眼中的淩厲使然,頗有點像是個常年混跡在風月場所的紈絝書生。


    端靖拄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幾人之中,反倒是楚青城最為平靜。


    “洛洛?”楚青城開口喚道。


    “嗯?”楚洛衣收回落在男人身上的目光,轉頭看向楚青城。


    楚青城沉默了一會開口道:“這是父親。”


    楚洛衣啞然,端靖錯愕,幾雙眼睛齊齊落在了男子的身上。


    驚訝過後,楚洛衣輕聲開口道:“原來是真的。”


    她剛剛瞧著男子失神,便是覺得他像極了自己的父親,雖然這副有些豔麗的容貌硬生生抹去了一些熟悉感,可長年累月沉浸在父親身上的那種智慧和滄桑卻怎麽也掩蓋不了。


    皎皎明月,滿目清輝,這是他的父親。


    沒有想到,一切都是真的,原來這世間真的可以起死回生,隻是看你如何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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