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千城的意思是在說,湘羽本可以有另一種更美好的生活,而今不過是她自己選擇的路,所以要為此付出代價。


    還是在說,她未必有她自己所認為的那樣愛他?


    “也許我不該出現在這。”楚洛衣忽然間有些茫然,她覺得,最美好的,或者是一切仇恨不曾開始的那一刻,或者一切仇恨正濃不死不休的那個瞬間。


    因為愛著的時候,一切很美,恨著的時候,一切很醜陋,不需要糾結,不需要思索。


    “你還是老樣子,總是格外的照顧她。”歐陽千城淡淡的開口。


    “畢竟是多年的習慣了。”楚洛衣輕聲回答。


    兩人都陷入一陣沉默。


    楚洛衣不打算再同他久留,不想再刺激湘羽,便轉身先回了營帳,走出數步之後,終究還是淡淡的開口道:“她可以是個好姑娘,所以,好好待她。”


    歐陽千城沒有回答,看著楚洛衣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夜色裏,站在原地許久沒有離開。


    楚洛衣不知道昨日夜裏歐陽千城有沒有去看湘羽,隻知道,第二日一早,湘羽已經解了禁,主動來探望她了。


    “洛衣姐姐...”湘羽看著楚洛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楚洛衣抬眸對她露出一抹淺笑,沒有多說什麽,繼而低頭照顧自己的孩子。


    昨夜折騰了半宿,導致孩子的病情又有些複發,不過好在隻是普通的發熱,倒也正常。


    這一日,湘羽一直在楚洛衣的營帳裏,幫著忙前忙後,兩人誰也沒有提之前的事,好似回到了從前。


    天色暗下來之後,湘羽便回去了,歐陽千城似乎將軍事處理完了,休息一番之後,狀態不錯,看樣子打算繼續留在這裏陪著兩個孩子。


    楚洛衣看出他的打算,眉頭擰了一下道:“你還是不要留在這裏了,多去陪陪湘羽吧。”


    “你這算什麽?算是在幫她爭寵麽?”歐陽千城輕笑道,有些漫不經心,坐下後,卻沒有起身離開的打算。


    “你留在這裏,就不怕日後北流雲知道了,連個全屍也不給你?”楚洛衣沉聲道。


    歐陽千城卻渾然不在意:“在那之前,倒是不如你先將我給殺了,我也死而無憾。”


    楚洛衣覺得有些難以同他溝通,索性便也不再多言,畢竟感情這種事,就是她說破了嘴皮子,也不會有什麽效果,更何況,是歐陽千城這種攻於心計的人。


    湘羽回到營帳之後,卻見到奶娘匆匆忙忙,一臉的慌張。


    “怎麽了?可是軒兒出事了?”湘羽焦急的開口道。


    奶娘滿頭大汗道:“是啊,小主子今日在河邊玩,不知道怎麽就落水了..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湘羽連忙拖著沉重的腿向外走去,走到一頂專門的小帳篷裏,發現歐陽競軒嘴唇發白,雙眸緊閉,整個人在被子裏哆哆嗦嗦,一張小臉幾乎沒有血色。


    “好端端的怎麽會落水呢!”湘羽有些失控的衝著奶娘喊道。


    奶娘一個哆嗦,連忙道:“今日小主子在河邊玩,本是好好的,後來夏側妃出現陪他玩了一會,走後沒多久,小主子就落水了,幸虧侍衛解救及時,否則..怕是...怕是...”


    “太子殿下知道了麽?”湘羽的聲音有些冷。


    奶娘瑟縮著:“已經派人去通知了。”


    看著被子裏可憐的孩子,湘羽將他緊緊的摟在懷裏:“大夫都死了麽!怎麽還不過來!”


    “已經在傳了..”


    話剛落,幾名大夫便匆匆忙忙走進來,一臉嚴肅的為歐陽競軒診治脈象。


    湘羽整個人都有些哆嗦,手指一點點收緊,夏紫瓊,你敢傷害我兒子,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啟稟側妃娘娘,小主子的情況不是太好,冬日的河水嚴寒至極,小主子又年紀太小,經過這樣一場折騰,怕是會留下病根。”大夫擰著眉開口。


    湘羽一巴掌就甩了過去:“病了你倒是治啊!”


    大夫一個冷顫,沒想到素來溫婉的側妃竟然這樣激動,當即不敢耽擱,連忙低頭開起方子來,同時讓藥童前去抓藥。


    等了一會,藥沒有抓來,藥童卻滿頭大汗的跑了回來:“不好了..有兩味藥已經沒有了。”


    “哪兩味?”大夫連忙追問道。


    “半夏和紫蘇葉。”藥童匆匆答道。


    不等大夫說話,湘羽便激動的道:“怎麽會沒有!為什麽會沒有!楚洛衣的孩子明明也是染了風寒,為什麽就可以服藥!”


    藥童一個激靈,連忙答話道:“此前給她的孩子時這兩位藥就已經沒有了,是太子殿下將為他留存的最後藥材拿了出來,如今已經所剩無多了。”


    湘羽的小臉有些猙獰,說不出的晦暗。


    大夫連忙開口道:“側妃娘娘不必擔心,運送藥草的兵馬再有兩日時間就到了,而且下官可以先用別的藥物代替這兩味,功效基本相同,不會有什麽影響...”


    大夫的話還沒說完,湘羽通紅的目光落在大夫身上:“基本相同?沒有影響,若是軒兒出了半點岔子我要了你們的命!”


    歐陽競軒的病來的有些急,不過在大夫的診治下,還是有了好轉。


    這一夜,湘羽一直待在兒子的營帳裏,幾乎一直沒有合眼,看著在自己懷裏乖巧的兒子,湘羽的心很冷。


    她不知道歐陽千城有沒有得到消息,不過她想,大夫已經診斷過了,關於他的子嗣,沒有不上報給歐陽千城的道理。


    所以,她不懂,不懂為什麽他自己的親生兒子在這裏病著,他卻連看都不願意看上一眼,連這種時候都要陪在楚洛衣的身邊。


    她好想問一句,到底她楚洛衣懷裏的孩子是他的孩子,還是她的軒兒才是他的孩子。


    那些剛剛整理好的思緒,被瘋狂壓製住的貪婪,在這一夜,像是得到了慷慨的灌溉,重新瘋長著。


    嘴裏輕輕吟唱著舊時的歌謠,歐陽競軒在母親的懷抱裏睡的很沉。


    一直到次日一早,見著兒子的情況有所好轉,湘羽才將孩子放下,獨自走了出去。


    途徑夏紫瓊的營帳,湘羽的眼中帶著一抹殺意,那稚嫩的臉蛋似乎還不曾學會該怎樣隱藏自己的思緒。


    恰逢夏紫瓊起身,掀開門簾走了出來,瞧見站在自己營帳前發呆的湘羽,不由得一愣,巧笑道:“這是什麽風,把肖側妃吹來了。”


    夏紫瓊抬著塗抹著丹寇的手指,輕掩著打著哈欠,眼中帶著一抹看好戲的意味。


    “昨日,是不是你,才讓競軒落水的。”湘羽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激動,麵對著夏紫瓊努力的讓自己平靜的發問。


    夏紫瓊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在說什麽?沒有證據可不要隨便汙蔑我,我不過是見著孩子,心生嫉妒,便同他說了幾句話罷了,誰知道他怎麽會忽然落水。”


    見此,湘羽沒再多問,在她的心中,一定是夏紫瓊做的無疑。


    因為她知道,夏紫瓊懂得布陣,不需要自己動手,隻要隨便布下一個小陣法,自己的兒子就很可能落水,幸得河岸線綿長,士兵們可以在別處入水,才能將軒兒救了上來。


    湘羽隻是冷冷的看著夏紫瓊,抿著唇沒有說話,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自己,這些她可以不計較,隻是她竟然敢傷害自己的孩子,她絕對不會原諒她的!


    “哼,肖湘羽,你該不會以為是我把你的兒子推下水的吧?如今我身邊時時有人監視,我可沒有本事做這個手腳。再說了,即便是要對付,我也不會對付你啊,誰都看得出來,太子殿下日日夜夜陪在那個女人身邊,我就是把你害死了,我又能得到什麽好處,豈不是讓那個女人看笑話?”夏紫瓊開口辯解道。


    湘羽的心一動,看著跟在夏紫瓊身後的幾名侍衛,別的話她可以不信,隻是她有一句話所言不假,那就是她身邊的侍衛為了監視她,確實一直沒有離開她。可是如果不是她做的,那又會是誰?


    湘羽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一道身影,隨後搖搖頭,不可能是楚洛衣,她不是那樣的人。


    看著這樣的湘羽,夏紫瓊忍不住再次開口道:“湘羽,要知道你和我沒什麽不同,我們不過都是營帳裏那個女人的替代品,都是她的影子,我因為有著這樣一幅皮囊,你不過是因為在她身邊待的久了,了解她的秉性,你也知道,太子愛的根本不是我們,此時此刻,我根本沒有什麽害你的必要。”


    湘羽沒有說話,看了夏紫瓊一眼,轉身離開。


    湘羽離開之後,夏紫瓊冷哼一聲,她就不信,發生了這多事,湘羽還能無動於衷,昨日歐陽競軒落水,確實是她做的,甚至那兩味藥大夫手中也還有,為了挑起湘羽和楚洛衣之間的爭端,她著實費了好一番功夫。


    夏紫瓊不屑的掃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幾名侍衛,心中冷笑,就憑他們,想要徹底的困住自己,實在是有些難度。


    掀開門簾,扭著腰身,夏紫瓊重新回到自己的營帳中去。


    湘羽來到河邊,看了一下河邊的痕跡,不知道是因為被人動過了,還是因為真的不是她,她在河邊確實沒有發現有什麽陣法的痕跡。


    湘羽的心很亂,她不明白為什麽當她決心不去招惹別人,甚至打定主意堅守本心的時候,別人卻偏偏要來招惹她,如果他們隻是簡單的招惹她,她想她還是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可是她的孩子到底做錯了什麽?她又到底做錯了什麽?


    為什麽偏偏有人要傷害她的孩子!


    想起軒兒昨日唇色青紫,緊閉著雙眸,渾身顫抖的樣子,湘羽的心就像是被貓撓了一樣,怎麽也平複不下來。


    獨自一人沿著河邊走著,走著走著不知怎麽便走到了楚洛衣的營帳旁。


    縱是天色已經亮了,營帳裏麵依舊點著幾盞油燈,時不時傳來男人同兩個孩子的對話聲,清亮而稚嫩,實在是聽不出兩個孩子還在病著。


    “呀呀..呀呀...”北流漪不知怎麽開心了,在歐陽千城的懷中扭動著,兩隻小手張開著,來回轉動,一雙琉璃色的眸子眯成了縫,同楚洛衣說著什麽。


    楚洛衣抬頭看了看有了精神的孩子,連日來的憂心也算是放下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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