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衣沉聲道:“歐陽千城素來謹慎,這次蒼鐮佯裝中蠱,能夠堅持這麽久,已經著實不易了。”


    “嗯,我得去一趟。”北流雲眯著眼睛開口道。


    “按照歐陽千城的性子,若是發現蒼鐮是佯裝中蠱,一定會殺了他,可是如今他沒有殺他,而是引你前去,怕是設了一個圈套,等你上鉤。”楚洛衣開口道。


    “便是個圈套我也不能不去,不過他想設計我,也得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北流雲環著楚洛衣的腰身,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這麽說來,北流雪在軍營佯裝你的事情已經被歐陽千城發現了?”楚洛衣再次開口問道。


    北流雲點頭:“北流雪雖然才華不菲,隻是行軍作戰的手法卻同我有著極大的差異,歐陽千城在吃過兩次虧後,便一定心中生疑,如今他不知我身在何處,一定心中難安,所以才急著利用蒼鐮將我引去。”


    “確實,你排兵布陣向來狠辣,兩軍交戰也喜歡竭偏鋒,依著北流雪的性子,怕是喜歡穩中求勝,步步推進,歐陽千城久經沙場,用不了多久,便會發現在大楚營帳中的人根本就不是你。”楚洛衣心下微沉。


    “我知道總有一日他會發覺,卻還是低估了他,沒想到短短兩場戰役,一場試探,便讓他確定了我不再營中,此番若非他同時受到北流雪和江太師和國丈大人的夾擊,怕是還不願引我回去,反倒是想將計就計趁機吃下我們的兵馬。”北流雲開口道。


    “他的胃口向來大,輕雪雖然處在夾擊之中,卻也能拖住一隊兵馬,歐陽千城想要吃下大楚的軍隊也並非不可能,想必還是對你不夠放心,怕你生事,才會逼你前去。”楚洛衣開口道。


    北流雲將她往自己腿上挪了挪,找到個舒服的姿勢道:“不管是為了什麽,既然北流雪已經被發現,我就必須得回去,否則不僅蒼鐮會出事,歐陽千城大舉進攻大楚,北流雪怕是抵擋不住的。”


    楚洛衣點點頭,明白麵前這個男人的憂慮。


    北流雪雖然沒有婦人之仁,但是麵對歐陽千城行事的狠辣,怕是也隻能抵擋一時。


    旁人不知,她卻是知曉,為了勝利,歐陽千城可是能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士兵送死的人,記得曾經有一次,他曾派出三萬精兵作為誘餌,告訴他們的主將他會派人前去接應,隻要他們拖住一些時間即可。


    可是事實上,在這三萬精兵吸引了大隊敵兵之後,卻成了歐陽千城的棄子,歐陽千城率領大軍直搗黃龍,一舉將整個敵軍部落吞噬,生生將大軍逼退數十裏,可那三萬精兵,卻在山穀中苦等無果,最終全部命喪黃泉。


    可依著北流雪的性子,卻是決計做不出這種事的,是以,一旦歐陽千城抓住了北流雪的弱點,怕是北流雪難以抵擋歐陽千城的進攻,大楚的版圖將會再次改寫。


    楚洛衣沒有再說話,北流雲緊緊將她攬在自己的懷裏:“洛洛,不若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糾結了許久,北流雲終於開始輕聲開口,西郊的事情他也聽說了,如果他沒有記錯,西郊便是當年輕雪和馮季遇害的地方,如今遭遇滅口,怕是有人知曉了他們正在調查這件事。


    如果有人是為了阻止他們繼續調查,那他們的身份便已經暴露,繼續留在這裏將會十分危險,可是也恰恰相反,正因為有人阻止,也就意味著這是一條極為重要的線索,若是順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許是會找到些什麽證據。


    他知道當年她飽受的委屈,也知曉她一直想要查明當年的真相,所以不忍讓她同自己一起離開,可是,如今危機四伏,將她一個人留在天水,他實在是放心不下。


    楚洛衣看著他眸子裏的擔憂,輕輕搖了搖頭:“如今我有著身子,一身武藝也所剩無幾,回到軍中我也幫不上什麽忙,不若留在這裏繼續追查當年的真相。”


    見她堅持,北流雲便沒有再說話,垂下眸子,將她摟的更緊了一些:“我留下些人給你,務必要小心,若是發現什麽不對的事情,立即離開,不要繼續留在這裏。”


    楚洛衣點頭道:“放心吧,我會小心的,倒是你,要去應付歐陽千城,才真的讓人放心不下。”


    楚洛衣靠在北流雲的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隻覺得滿足。


    北流雲本欲等著小六子回來,囑咐他幾句再走,可是一直等到太陽落山,小六子也沒有回來。


    楚洛衣不由得催促道:“小六子去調查西郊一事,想必十分棘手,你快些離開吧,否則耽擱了時間,怕是會被歐陽千城徹底牽製住了。”


    北流雲猶豫了片刻,最後再楚洛衣的再三催促下,準備離開。


    臨行前,給楚洛衣留下了十名神龍宗的精銳,加上此番在暗中護衛的獵人,有二十人之多。


    北流雲走後,楚洛衣坐在搖椅上思量著西郊的事。


    當天色徹底暗下來,小六子終於回來了,楚洛衣給他倒了杯水遞給他,小六子一飲而盡後,有些氣喘籲籲的開口道:“主子,查到有一個活口。”


    楚洛衣挑挑眉頭,沒有打斷他。


    “果然如主子所料,昨夜西郊沒有發生任何事,這些來往的商戶行人在客棧中歇息,誰知卻忽然來了一群蒙麵人,提刀就砍,不問緣由,他受傷未死後,趴在一具屍體下麵裝死,這才躲過一劫。”小六子開口道。


    “他可有看清了來人的樣貌?”楚洛衣開口問道。


    小六子從懷中拿出一張畫像,交到楚洛衣麵前:“那為首之人以為他們都死了,中途曾扯下麵具,是個光頭。”


    楚洛衣看著畫像上凶神惡煞的光頭,知曉此人自己並不認識。


    “這僥幸活下來的人有沒有調查過,確信不是這些人聯手設下的圈套?”楚洛衣思忖著,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


    “主子,奴才都查過了,此人世代都居住於此,靠著走商過活,絕不會是同這些黑衣人一道的。”小六子輕聲道。


    楚洛衣閉上了雙眸,仔細盤算著,看來自己想的沒錯,如今已經有人知曉自己進了天水城,想要阻止自己調查當年一事,所以才會在西郊做出滅口的行徑。


    “你去通知此人,讓他速速離開天水,到別的地方去,別在回來。”楚洛衣囑咐道。


    小六子一愣:“主子是怕有人找上他殺他滅口?”


    “如今對方都已經知曉我們進了天水城,怕是我們的動作都會在他們的監視之下,看這名光頭殺手的樣子,便是窮凶極惡之輩,若是知曉自己留下了活口,必定會將那僥幸逃脫之人擊殺。”


    “奴才明白了,奴才這就去辦。”小六子準身便要離開。


    “等等,將這畫像帶走,找些江湖中人打探一下,看看是否有人知曉這名光頭的來曆和去處。”楚洛衣將手中的畫像交還給小六子。


    小六子點頭離去。


    而此時天水的一座宅子中,一名光頭大漢正跪在石室的地麵上,光亮的頭皮上不斷滲出冷汗,而坐在他麵前的正是一名帶著銀色麵具的男子,男子兩側站著幾名渾身殺氣之人。


    此刻,整間石室靜謐無聲,隻能聽見光頭有些發粗的喘氣聲。


    “禿鷲,你回來匯報時說是一百七十九具屍體,可為何官府清點卻隻有一百七十八具,你告訴我,那一具屍體去哪了?”男子的聲音有些冷,不急不緩的,卻像是冬日裏的冰碴子,直涼到人的心底。


    光頭大漢臉上的汗珠更多了,不敢有絲毫辯解:“主上,屬下辦事不利,還請主上責罰。”


    銀色的麵具折射著清冷的光,麵具下那雙清冽的眸子裏氤氳著血色的迷霧,讓人不敢直視。


    時間凝固在這一刻,男子抬手撫上自己的麵具。


    一眾人的喘息聲更大了,石室頂端的乳石上滴落下兩滴水珠。


    噠!噠!的兩聲讓一眾人腿軟。


    光頭漢子這時也抬起僅剩的一隻眼睛,緊緊盯著男子修長的手指,而周圍的幾人卻紛紛垂下頭去,不敢抬頭。


    男子的手微動,將麵具向上移了移,隨後落下。


    石室中凝固的氣氛一下子被打碎,光頭大漢像是虛脫了一般癱軟在地上。


    ‘哐啷’一聲,一隻精致的匕首落在了大漢的麵前。


    大漢毫不猶豫的撿起匕首,切斷了兩根手指,鮮血如注,卻緊咬著牙關。


    帶著麵具的男子揮了揮手,一眾人便都退了出去。


    一行人走出去後,臉上有一道長疤的女子呸了一聲:“呸!真是太他媽要命了,禿鷲你能不能不幹這些蠢事,老娘險些被活活嚇死。”


    禿鷲的臉色有些蒼白:“你以為老子想啊,還不是手下這幫飯桶。”


    幾人沒再說話,禿鷲草草包紮之後,便帶著人匆忙離開,想來是趕去將那最後一人滅口。


    心中卻忍不住長出口氣,江湖上,誰都知道一個規矩,見到青蛇真麵目的人,一定會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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