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沒再繼續逗留,而是回到樓上的客房做短暫的休息。


    楚洛衣坐在桌邊,開口道:“關於歐陽千城的身世可有什麽頭緒?你打算從哪查起?”


    北流雲沉默片刻開口道:“先從歐陽千城的母族查起。”


    楚洛衣沉默片刻,從歐陽千城的母族入手也就意味著是從當年南昭帝對楚家所下的命令開始。


    “如果是要追查歐陽千城的母族,我們先從兩點入手,一點則是當年宮中為歐陽千城母妃診斷的禦醫,二來則是這一族滅門的緣由。”北流雲開口分析道。


    楚洛衣點點頭,心中知道,塵封多年的曆史將再一次被掀開,埋藏許久的真相也將一件一件昭然於天下。


    沒多久,小六子敲門進來,低聲道:“主子,奴才已經探明了今日那紫衣少年的來路。”


    推門而入後,小六子來到楚洛衣麵前,神色中帶著幾分猶疑道:“主子,這少年乃是南昭的端靖小王爺。”


    楚洛衣似乎在記憶中搜尋著這一人物,若有所思反問道:“端靖小王爺?”


    北流雲在一旁開口插話道:“端靖小王爺乃是南昭的明瑞王爺之子,明瑞王爺乃是當今南昭帝的堂弟,在朝中地位不低。”


    楚洛衣點點頭,似乎想起了兩人所言之人,甚至想到這端靖王爺同太子歐陽千城的關係也是極為不錯,若是有這樣一個兒子,眾人想必該是早有所聞,可思前想後,楚洛衣對這個少年依舊沒有什麽印象。


    小六子似是知道楚洛衣的疑惑,解釋道:“這端靖小王爺說來也巧,此前京畿之中雖然也有他的名號,可是眾人對於他的印象則是個有幾分才學,略有紈絝的皇子王孫,深諳官場的逢迎手段,除了自來體弱多病以外,並未給眾人留下太深的印象。”


    楚洛衣同北流雲靜靜的聆聽著。


    “可就在大約一個月前,這端靖小王爺突然病重,明瑞王爺不僅請了宮中的諸多太醫,還重金懸賞,旦凡能夠醫治得了小王爺的人,一律加官進爵予以賞賜。”


    小六子頓了頓:“可怪就怪在這,群醫紛紛束手無策,隻道這小王爺已經無藥可醫,可就在有人宣布小王爺已經沒了氣息之後不過半刻中,在眾人的哭聲中這小王爺突然又活了過來。”


    楚洛衣蹙起眉頭,隱約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思忖了片刻,楚洛衣問道:“那這端靖小王爺醒來之後,身體的狀況如何?多年的隱疾難道已經痊愈,至於那些所謂的名醫又是如何診斷的?”


    小六子轉了轉眼睛,似乎是在回憶著,開口道:“這端靖小王爺醒來之後身體並未痊愈,依然虛弱,大夫診治,隻道他體內的宿疾還在,卻也說不清他是為何突然就死裏逃生,隻將一切歸咎於是他的造化。”


    楚洛衣點點頭,這明瑞王爺想來是十分疼愛這個兒子的,不然一個身體虛弱的孩子,斷然是不會安穩長大到這般年歲的,光是那些珍稀的藥材就需要不少的銀子,更何況,病發時,這明瑞王爺廣貼告示,為自己的遍訪名醫,由此可見對這個兒子疼愛至極。


    因此想來,那少年醒來之後,老王爺哪裏還有什麽心思去追究兒子到底為什麽突然又活了,隻怕是喜極而泣還來不及。


    小六子有些不解的開口道:“也不知是不是樂極生悲,這端靖小王爺醒來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短短幾日裏就惹出不少禍事,且樁樁都是因為歐陽千城的。”


    幾人都蹙起了眉頭,有些想不通事情的緣由,畢竟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實在是沒什麽理由同歐陽千城有深仇大恨,不顧父親和家族的立場,幾次三番給當朝太子製造麻煩。


    楚洛衣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坐在桌案邊,輕抿了一口。


    一股暖流從胃裏擴散開來,格外舒服。


    小六子也沉默了片刻,沒有急著繼續,瞧見自家主子眼中明暗的光芒似乎知道她在思考些什麽。


    不錯,楚洛衣正是想到了一個可能。


    既然她當日那般慘狀的死去,都能夠重新在北燕複活,那麽會不會這個少年也會有這樣的際遇。


    如果他也是當年楚家中人,亦或者是同楚家有關聯之人,那麽同歐陽千城的深仇大恨自是不用說的。


    想了想,楚洛衣又搖了搖頭,隻覺得不大可能。


    自己到底為什麽會在北燕重生尚且不得而知,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這世界上的人大多死了便是真的死了,她相信,沒有多少人會如她一樣,死後卻可以在另一個人的身上繼續活下去。


    即便是這少年真的是當年楚家中人,可這時間未免也有些對不上。


    小六子此前言明,這少年是在一個月前才突然轉了性子,可若真的是楚家當年的人同她一般借屍還魂,那麽早該在將近四年前這少年就應該轉了性子才對。


    思前想後,楚洛衣也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節所在。


    小六子繼續道:“奴才還探聽了些趣聞,據說這明瑞王爺鬱悶的不行,原本極為喜愛的兒子醒後像是換了個人不說,更是因為他支持歐陽千城一事,站在桌子上,對他指著鼻子罵,險些將他氣的吐血,那少年舒醒後不到七日,還燒了明瑞王爺精心修剪多年的胡子,幾次更是混進程明瑞王爺的書房,翻看他同歐陽千城來往的書信,對其計劃進行破壞。”


    楚洛衣接道:“所以,這明瑞王爺既是惱怒他的做法,又擔心他同歐陽千城真的有所衝突,便將其安置在桔陽的別院裏,命令小廝加以看管。”


    “正如主子所言。”


    楚洛衣點點頭,這事情雖是蹊蹺,但是單從目前所知道的這些事來看,卻並不能得出什麽有用的結論。


    幾人討論了一番,便將這件事暫且擱置一旁。


    北流雲開口道:“蒼鐮傳來消息說,當年知曉歐陽千城母妃產子一事的人如今大多已經不在了,桔陽城內原本有一位婦人,據說是當年宮中退下來的乳娘,曾經養育過歐陽千城,可就在前幾日,卻也忽然暴斃。”


    楚洛衣隱隱覺得,越來越多的真相將要浮出水麵,同時也深深感覺到,當年這一切,一直有一隻大手在背後操控著。


    而隨著真相的逼近,這幕後之人又開始了一次次動作,似乎想要繼續將真相隱藏下去。


    “小六子,你從南昭皇宮入手,皇宮雖然著有世界上最高廣的城牆,卻也圈禁著世界上最肮髒的秘密,當年的人,想必已經都被除去了七七八八,但是卻不難保證,這宮中的流言蜚語之中隱藏著真相。”楚洛衣囑咐道。


    “主子放心,奴才已經著手開始準備了。”


    楚洛衣放心的點點頭,如今的小六子已經不必她再多費唇舌了。


    “明日我們便前往天水。”北流雲上前攬住楚洛衣的腰身,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似乎知道她的心緒有多麽複雜。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每個人心中對於真相都有一個自己的猜測,可是,也正因如此,心情開始變得沉重起來。


    次日一早,一行人準備妥當,紛紛喬裝打扮了一番。


    楚洛衣也化身為一名男子,臉頰上稍作修飾,倒是多了幾分沉穩的英氣。


    小六子在外趕著馬車,楚洛衣靠坐在車內的軟榻上,聞著淡淡的熏香,心頭卻並不寧靜。


    北流雲摸了摸她的頭,開口道:“在想什麽?”


    楚洛衣睜開雙眸,眼中帶著一層淡淡的水霧和惆悵:“你說,這幕後之人...真的會是他麽?”


    北流雲沉默著,將她牢牢的攬在自己的懷中,鼻息的熱氣噴灑在她的臉頰,半晌後開口道:“不是他,也會有別人。”


    楚洛衣垂下眸子,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心頭五味陳雜,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滑落。


    是啊,是誰又有什麽分別呢?隻是,若真是他所為,這一切的一切,竟然不過都是一場天大的笑話,所有的愛恨看起來竟然都是那麽滑稽可笑。


    而在這一場場白骨堆積的血腥之中,艱難前行的她們又顯得多麽愚蠢,而她那深入骨髓的恨又有什麽意義?


    真相不容觸碰,因為往往太過揪心,就像是現實用血淋淋的大手一個巴掌將你掀翻在地之後,卻在你一次次爬起來之後,毫不留情的摧毀你所有的信念和堅持。


    車廂裏流淌著淡淡的熏香,溫暖的胸膛,讓她有些昏昏欲睡。


    腦中不斷反複倒映著昔年的一幕幕,真相呼之欲出,卻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當日傍晚,馬車終於緩緩停下。


    楚洛衣也從昏昏欲睡中舒醒過來,掀開車簾,天水城幾個大字映入眼簾。


    巍峨的城牆上駐兵來回巡視,鎧甲發出簌簌的聲響,南昭的軍旗斜插在高牆之上,迎風而舞,讓她鼻子一酸,忍不住再次想到當年她揮舞著軍旗,指揮著大軍,一次次廝殺在戰場之上。


    隻是,這天下百姓,這無數鐵血的將士,可曾知道,有時候,那一次次浴血奔赴疆場,卻並不能實現他們心中保家衛國的崇高理想,也不能達成他們建功立業的宏偉夙願。


    隻是,猜測終究是猜測,一切尚需要證據來說話。


    幽幽歎息一聲,楚洛衣對小六子開口道:“先去郊外的靈音寺。”


    小六子重新驅使馬車,經過城門時,拿出了此前北流雲買通的一名南昭官員的文書,順利進入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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