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國公在一旁指揮著:“快!將皇後娘娘送回營帳,命所有禦醫做好準備。”


    楚洛衣很快被抬到擔架之上,數名士兵火速將她送往軍營。


    小六子看著安然躺在擔架之上的楚洛衣有些紅了眼睛,跟在主子身邊這麽多年來,主子遊走於刀山火海,在生死之間往複徘徊,卻很少這般安靜的躺在一副擔架之上。


    想到此處,小六子不由得一陣心酸。


    楚洛衣受傷的消息,終究是沒人敢瞞著北流雲,不出一個時辰,北流雲就得到了消息,當即大發雷霆,即刻命人準備前往邊城。


    而北流雪聽聞楚洛衣因七長老受傷的消息後,心中愧疚不已,直將這份罪名扣在了自己身上。


    “相公,你不要太過憂心,皇後娘娘吉人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韓若汐開口勸道,看著滿心自責的北流雪心疼不已。


    “若非是我不明是非,受人挑唆,聽信讒言,也就不至於害她受傷。”北流雪心中苦澀。


    “這怎麽能夠怪罪於你呢?當日太子殿下死在你的懷中,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北流雲,你怪罪於他也是自然,更何況有人存心設計挑撥,你又怎麽會算無遺策?”韓若汐焦急的勸解道。


    北流雪看著韓若汐露出一抹苦笑,輕輕撫了撫她的發絲。


    北流雪帶著韓若汐與北流雲一同趕往邊城,因著心中焦急,幾人接連使用內力,全速趕路。


    終於在次日下午,到達了邊城。


    聽聞北流雲趕來,士兵們早已準備好分列成排,垂首恭迎。


    雲國公也在得到消息後的第一時間趕了出來,想起麵對北流雲,一顆心卻有些不安。


    “老臣參見陛下。”


    北流雲看也未看雲國公,直接從他身邊穿行而過,開口道:“人呢?”


    “皇後娘娘正在主營帳之中。”雲國公連忙開口。


    大步走向主營帳,掀開門簾,便瞧見了一屋子的禦醫三三兩兩的在商討著什麽。


    “參見陛下...”


    眾人紛紛噤聲,北流雲卻沒有理會,直接奔向床鋪。


    床鋪之上,一身素白的楚洛衣安靜的躺在那裏,臉上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緊閉著眸子,唇角沒有一絲弧度。


    一路風塵仆仆的男人,在這一刻,變得緩慢而安靜下來,坐在床邊,琉璃色的眸子裏倒映著女子的身影。


    手指輕輕握緊楚洛衣的手腕,放在唇邊輕吻了幾下,心中道:洛洛,我來晚了。


    北流雪和韓若汐也緊隨著跟了進來,遠遠的瞧見昏迷不醒的楚洛衣,紛紛蹙起了眉頭。


    韓若汐擔憂的看了看北流雪,抓著他的手緊了緊。


    察覺到手腕上的力量,北流雪收回目光,對著韓若汐擠出一抹淺笑,仿佛在告訴著她他沒事。


    走向一旁的禦醫,開口詢問道:“皇後娘娘的情況如何?”


    禦醫思慮了片刻,有些猶豫的開口道:“娘娘的情況有些複雜,胸口處的傷最為致命,十分致命,此外背部因為撞擊到山岩和樹幹所造成的傷勢,也頗為嚴重,這些傷勢雖然暫時得到了診治,但是卻使得娘娘身體虛弱,極度疲憊,甚至引發了發熱昏厥等症狀,若是不及時醒來,隻怕是有性命之憂...”


    北流雪的臉色又白了幾分,都是因為他的魯莽,才會中了歹人的奸計,使得楚洛衣遭受性命之憂。


    韓若汐輕歎了口氣,一雙水眸看向床上安靜的沉睡著的女子,隻盼著她能吉人天相,早日醒來。


    禦醫頓了頓,繼續道:“因為娘娘是有孕初期,情況並不穩定,加上如今昏迷不醒,皇嗣的情況也並不樂觀,還請陛下早做準備。”


    北流雪身形有些搖曳,訝異的轉頭看向床上的女子,她..她竟然有了身子?


    聽著禦醫有些無奈的歎息聲,北流雲將楚洛衣的手腕握的更緊了,洛洛,你告訴我,你不會有事的,我們的寶寶也不會有事的。


    楚洛衣依舊安靜的沒有半點聲音,就連呼吸都輕微的像是門外的蟬翼。


    北流雪的手一點點收緊,曾近一貫雲淡風輕的麵容,如今越來越多的波動和裂痕。


    一時間,北流雪有些無所適從,鬆開了韓若汐的手,轉身走出了營帳。


    韓若汐追了上去,可北流雪的步子太快,轉眼之間,就沒了他的身影,韓若汐有些心疼的站在原地。


    北流雪一路飛奔至遠處的矮坡,坐在一塊岩石之上,久久沒有動作。


    風吹翻他雪白的衣衫,男子的眸一如天山的雪蓮,隻是卻多了幾分惆悵和自責。


    若是楚洛衣真的因為七長老而失了孩子,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如今,他似乎隻能祈禱,祈禱他們母子平安無事,這世上的事似乎總是會成為笑話,被傷害的總是最想要保護的人。


    夜色一點點降臨,天空中鋪滿著繁星,北流雪依舊坐在這,久久未動。


    韓若汐不知什麽時候找了過來,遠遠的瞧見神色寡淡的北流雪,一如從前,依舊是白衣勝雪,卻多了幾分哀戚。


    從樹幹後走了出來,她卻不知該安慰些什麽,最終靜靜的坐在了他身旁。


    察覺到來人,北流雪並未抬眸,隻是輕聲:“我是不是很蠢,一直拚了命的想逃離這些紛爭,卻終究還是成為了別人棋盤上的棋子,拚命的揮舞著刀劍,以為這是自己該做的,到頭來,卻發現不過是在傷害著一個又一個親人,朋友。”


    韓若汐沉默了片刻,而後輕聲開口道:“人生哪裏是處處能夠被我們所掌控的,隻要在每一段時間,做你認為對的事,就夠了。即便迷路過,丟失過,一意孤行過又能怎麽樣呢?有愛,有恨,有無奈,有悔過,這才是人生啊。”


    北流雪抬眸看向身旁純淨的女子,半晌後緩緩開口道:“謝謝。”


    韓若汐輕輕勾起唇角,沒有開口。


    是啊,無論是強悍如北流雲,還是奸詐如歐陽千城,亦或者卑賤如百姓,人這一輩子,誰能沒做過錯事,誰又不曾悔恨,誰的一生波瀾不驚,大小起落沉浮飄蕩也許才是人生。


    月光灑落在兩人身上,飛鳥徘徊,樹影婆娑,微風吹來一陣陣涼意。


    “當初我救你,以至於後來娶你,都不過是為了西涼的兵力罷了。”北流雪淡淡的開口。


    韓若汐微微一愣,她不是傻子,過了這麽久,她早就明白了,可是卻還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會親口承認,親口對自己說出這些。


    “我知道啊。”韓若汐笑笑。


    北流雪微微一愣,沒有想到她會是這般回答,轉過頭去,對上女子那雙晶亮的像是寶石一般的眸子,裏麵湧動著最純淨的河流,不洶湧,不澎湃,帶著點點的狡黠和寧靜,讓人忍不住想到...歲月靜好。


    韓若汐扯出一張大大的笑臉,無所謂的說道:“父皇和母後早就懷疑過這一點,再加上在你身邊這麽久,我也就發現了。”


    “那..為何?”北流雪有些問不出口,一瞬間覺得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卑劣。


    “因為像父皇所說的,你有良心。”韓若汐輕聲開口。


    北流雪有些哽咽,不知該怎樣接話,韓若汐無所謂的聳聳肩笑道:“你是一個有良心的人,更是個善良的人,縱然世事難測,卻始終改變不了這一點。”


    北流雪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回答,驚愕之餘竟然覺得啞口無言。


    他算的上哪門子的善良,為了逃避這皇權的傾軋,他甘願躲在一隅冷眼旁觀,以為手不沾血便是最大的良善,卻不知有人屠屍百萬,隻為還一個盛世太平!


    “相公,若是我願意放下國仇家恨,你可願意同我遠走高飛?”韓若汐抓緊了手中的帕子,一雙閃亮的眸子緊緊盯著北流雪的麵龐。


    北流雪轉過頭,許久許久以來,第一次正視著麵前的這個在美好中長大的女子。


    要有多大的智慧和胸襟,才能放下一切國仇家恨。


    至少他不曾做到,至少楚洛衣和北流雲也不曾做到,他們在仇恨裏廝殺拚搏,到頭來不僅一次次傷害著親人,更是弄的自己遍體鱗傷,一切所為,不過是因為放不下。


    北流雪沒有回答,而就在這時,遠遠望去,營地之中主營帳處一片慌亂。


    北流雪蹙起眉頭起身,韓若汐開口道:“我們快過去看看。”


    兩人快速奔赴到營帳外,素來鎮定的北流雪抓起一名禦醫的衣襟追問道:“發生何事?”


    “皇後娘娘...形勢危及...怕..怕是..”禦醫的話有些磕磕絆絆。


    北流雪紅了眼睛,直接衝進了營帳。


    “洛洛..你不會有事的..”北流雲顫抖著開口,一身的帝王氣息卸去,隻剩下滿滿的疲憊,這一場天下之爭,誰又能安然無恙笑到最後。


    北流雪放慢了腳步,走近床前,卻瞧見楚洛衣的嘴角不斷的吐出血跡,殷紅的血液和蒼白的臉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一定不能有事...”北流雪緩緩開口,眼中布滿了血絲,若是楚洛衣真的因此而出事,他一輩子也不能原諒自己。


    北流雲一遍又一遍的為她擦拭著嘴角的血跡,修長的手指也被染上了胭脂的顏色:“你怎麽這麽不乖呢...讓你乖乖的等我回來,你卻到處亂跑,看你醒來我不打你屁股。”


    韓若汐站在一旁,看著北流雪隻能站在一旁,感到一陣心酸,卻也在他的眸子中,得到了答案。


    她知道,他不會同自己離開了,無論是愛還是虧欠,他會守在這個美好的女子身邊,護她周全。


    韓若汐有些落寞的轉身離開,走出營帳,看著天空中的寒星,擠出一張笑臉,這樣也不錯,至少他不曾趕她離開。


    沒過多久,小六子加快著步子隨著老太監趕來。


    “師父,你可一定要救救主子啊...”小六子憂心道。


    老太監沒有說話,轉眼間就出現在了床前。


    拿起楚洛衣的手腕,蹙眉診治了一番,隨後一揮手,讓眾人紛紛退下。


    北流雲看著老太監開口道:“怎麽樣?”


    “應該沒事,是紅斑蛇的蛇毒未除幹淨,加上失血過多,身體虛弱,心脈勞損才會如此。”老太監讓北流雲扶起楚洛衣,蒼老的手指快速在楚洛衣胸口點下幾處大穴。


    隨即,老太監盤膝而坐,掌心漸漸浮起一簇金光,同楚洛衣當初所施展的蓮花竟是一般色澤。


    金光漸漸擴大,將楚洛衣籠罩其中,溫暖而聖潔的光輝帶著治愈人心的力量,讓人感到一陣舒暢。


    老太監另一隻手的掌心也漸漸凝起一簇金光,不同於另一隻手心擴散開來的金光,這隻手掌的金光一點點凝實起來,漸漸凝聚成夜明珠的大小。


    幾人隻見那一團金光越來越亮,再亮到極致之後漸漸暗淡下來,卻四處滾動著瑩潤凝合的光,讓人無比舒暢。


    北流雲微微蹙眉,這光團似乎凝聚著老太監的某種力量,隨即,在眾人的目光中,光團在老太監的操控下,一點點,緩慢的飄落在楚洛衣的體內,與她的心髒重合。


    一瞬間,楚洛衣的臉色變得紅潤起來,周身仿佛透露著源源不斷的力量。


    老太監緩緩收起手,對著北流雲躬了躬身子道:“還請殿下幫忙轉告,隻怕我們三個老骨頭暫時不能為主子效力了,待到皇子殿下滿歲,我們一定歸來為主子賀喜。”


    北流雲看著老太監,抿起唇點了點頭,當日與神龍宗長老交戰,幾人應該損傷不輕,而後老太監又為楚洛衣費心診治,另兩人則在七長老的同歸於盡中受到重傷,隻怕是要修養上一陣子才能恢複。


    “還請殿下好生照顧主子。”老太監最後緩緩開口。


    未等北流雲回答,老太監便轉身離開,北流雪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心中輕道,多謝。


    臉頰摩挲著楚洛衣的額頭,北流雲的神色終於稍稍好轉。


    三日後,楚洛衣轉醒,隻覺得周身充滿了力量,窗外陽光正好,灑落在身側男人的臉頰上,讓人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淺笑。


    仿佛有所察覺,北流雲睜開了惺忪的睡眼,對上那雙黝黑的眸子,緊緊將他攬入懷中。


    楚洛衣也伸手環住他的腰身,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就在這時,神龍宗的探子急衝衝的在門外道:“少主,蒼鐮傳來了消息!在南昭桔陽城找到了有關歐陽千城身世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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