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和皇帝兩人麵色有些嚴峻,過了半晌,皇帝開口道:“隻是如今若汐這孩子已經鍾情於北流雪,若是我們強行拒絕,隻怕她會心中不快,照她的性子,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麽事來?”


    皇後聞言,開口道:“陛下難道就不擔若是我們真的將若汐許配給北流雪,他日北流雪畢竟利用西涼引起同北燕的戰事,到時對西涼來說可不是一件小事。”


    西涼皇帝搖搖頭道:“皇後有所不知,朕預感天下大亂已經不遠了,無論有沒有北流雪,西涼都將不可避免的被卷入爭霸天下的戰爭,既然這戰爭總是要來,因為什麽又有什麽差別?更何況,若是這北流雪真的感念我們的恩情,我西涼倒是也能多一位人才。”


    “陛下說的有理,既然這一點陛下不擔心,那旁的我們也可就可以放下心來。”


    “皇後何出此言?”西涼皇帝開口詢問道。


    “雖然這件事可能一早就是謀劃好的,可想來,北流雪似乎也隻是想要借助我西涼的勢力罷了,近來觀察他的品性,倒是不像是十惡不赦之人,他待周圍眾人也都不錯。”皇後再次道。


    西涼皇帝點點頭,似乎也十分認可。


    如此一來,兩人對於北流雪同韓若汐的婚事也就達成了一致。


    皇後再次找到了北流雪,北流雪在皇後的言辭中明白了她的用意,也知曉西涼帝後對自己的心思也算是有所了解。


    為此,北流雪也就應下了這門婚事,答應了皇後此生隻娶韓若汐一人的要求,如此直白坦蕩的交易,讓北流雪心中舒暢了幾分,比起帶著一副虛偽的嘴臉,變成同曾經自己最厭惡的人一般的模樣,他寧願這般將自己的感情做著交易。


    隻是,有些時候,終究有些無奈,他本欲活在紅塵之外,卻偏生入了紅塵,亂了紅塵,一切終不由己。


    他的婚事就這樣敲定下來,選擇的黃道吉日同北流雲的封後大典在同一天。


    北流雪生平第一次換上了大紅的嫁衣,如火如荼的顏色卻依舊讓他穿出了世外山茶花的感覺。


    那交頸相錯的兩隻仙鶴,盤踞的彩鳳飛龍,映襯的男子的臉頰也染上淡淡的紅霞。


    在西涼朝臣的注目下,北流雪同韓若汐牽著一朵碩大的紅色紮花,緩緩走向玉階。


    這一場婚禮,由皇後和皇帝親自主婚,給予了極高的重視。


    透過麵前的薄紗,韓若汐微微側頭,目光落在身側的男人身上,忍不住羞澀的低下頭,卻又舍不得收回目光。


    “一拜天地~”


    北流雪對著門外湛藍的天深深的叩首,從此一生,他將會對這個女人負責,她善良,單純,像是掌中花,惹人喜愛。


    “二拜高堂~”


    叩拜著西涼帝後,北流雪心中輕聲道謝,卻忍不住想起那道宛若驚鴻的身影,她心機深沉,手段狠辣,卻總如罌粟一般讓人移不開眼。


    “三拜高堂~”


    麵對著對麵的女子,北流雪知道,無論是那道紅的張揚的烈焰,還是那道濃鬱的墨黑,這一生,他都隻能遠遠的看著她,再沒有機會得到。


    一場盛大的婚事漸漸落幕,北流雪始終保持著淺淡的笑容,可這笑容在韓若汐的眼裏卻是難以比擬的幸福。


    洞房花燭。


    韓若汐的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透過大紅的蓋頭看見逐漸出現在自己視線的那雙繡著雲紋的白色靴子。


    北流雪漸漸的停在韓若汐麵前,抬起修長的手指,緩緩掀起那繡著鴛鴦的紅色蓋頭。


    蓋頭滑落,韓若汐有些羞澀的抬頭看向北流雪,一身大紅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多了幾分煙火氣,不再像是以往那般遙不可及。


    看著她眼中的欣喜,北流雪心中複雜。


    瞧見北流雪的失神,韓若汐鼻子一酸,卻還是試探著開口問道:“相公,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子?”


    北流雪一怔,喜歡麽?


    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一身驚鴻的女子,初見時她被四哥欺辱狼狽至極,唯有一雙眸子比那明晃晃的白雪更像是凜冽的刀子。


    一次次回眸,一次次遠望,不知不覺之中,當初那個任人輕賤的女子,如今儼然成了這亂世之中不可缺少的一抹胭脂色。


    北流雪沒有開口,目光重新落在韓若汐身上。


    韓若汐繼續開口道:“我知道我這樣的人配不上相公,不過相公既然肯娶我,就說明至少是不討厭我的,或者...或者是有那麽一點點喜歡我的..”


    韓若汐的眼眶中不由自主的積滿了淚水,卻始終控製著沒有掉落下來,含著晶瑩的淚珠,仰著頭看著站在麵前的北流雪,嘴角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北流雪的心一軟,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不討厭,也有一點點喜歡。”


    韓若汐眼中的淚水一瞬間就滑落了下來,牢牢的抱緊北流雪的腰身:“相公,你若是有喜歡的人,不要告訴我,若汐知道了會傷心難過的..不過我還是好開心,至少相公還是願意娶我的。”


    韓若汐不想去想那些所謂的理由,她隻知道,至少這個一路對她溫柔嗬護的男人是願意娶她的。


    北流雪沒有說話,隻是繼續輕輕撫摸著她的小腦袋。


    哭了一會,韓若汐從他懷中抬起了頭,紅著眼睛道:“相公,我想明白了,若是你有喜歡的人你就繼續喜歡吧,我也會繼續喜歡相公的,無論相公喜不喜歡我。”


    北流雪的目光柔和了幾分,至少,真心實意,心思單純的人總是難以讓人生厭。


    至此,北流雪在西涼的身份變得名正言順,成為了西涼最受寵愛的小公主的駙馬,加之此前他又有恩於皇後,為人溫和寧靜,短短時間在西涼就有了不低的地位,甚至於西涼皇帝交給了他二十餘萬的兵馬,這份寵愛和信任倒是讓人咋舌。


    日子一天天變暖,距離東陵老皇帝的壽宴也越來越近。


    楚洛衣依舊住在東陵皇宮,隻是不同於之前的是,在老皇帝宣布了她同北流海的婚事後,她又多了一個身份,那就是武郡王妃。


    當禦花園中的花一朵朵盛開,當積雪消融,陽光瀲灩,宮婢們紛紛忙碌起來,一個個像是五顏六色的蝴蝶在繁華的殿宇之中穿梭著。


    “參見武郡王妃,奴婢奉命前來請王妃挑選宮裝和首飾。”一名鵝黃色衣衫的宮婢甜甜的開口。


    楚洛衣的目光落在宮婢手中的托盤上,一隻隻精致的發飾雖然難同當初北流雲送給她的相比,卻也可以看出皆是做工精細,是用了心思的。


    “王妃喜歡什麽顏色的?若是不嫌棄,奴婢可以幫您挑選看看。”鵝蛋臉的宮婢試探著開口。


    “你邊幫我選著看吧,我瞧著都不錯,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楚洛衣溫和的開口。


    聞言,宮婢的眼睛笑成了月牙,惹人喜愛:“陛下的壽宴連同王妃婚事一共三天,大婚當日王妃是一定要穿著喜袍的,如此一來,也就還剩下兩日,娘娘皮膚白皙,氣質冷豔,可以試試湖藍色,點綴以琥珀水晶,清新脫俗,再輔佐以琉璃腰帶,簡單大方。”


    “便按照你說的來吧。”楚洛衣淺笑著開口,看著麵前的宮婢知曉定是北流海放心不下,叮囑著派來的人。


    “另一套奴婢也有些猶豫,王妃滿身高貴之氣,可以穿著冷峻的黑色,亦或者奢華的金色或者高貴的紫色,不知娘娘喜歡哪一種顏色?”


    楚洛衣思忖片刻開口道:“便用黑色輔以流雲金色吧,武郡王素來喜歡穿著黑色,如此倒也是交相輝映。”


    宮婢眼中一喜:“娘娘說的有理,武郡王若是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


    楚洛衣同這好 性子的宮婢寒暄了一會,宮婢心滿意足的告退。


    抬眸正瞧見蝶舞站在不遠處的一顆櫻花樹下,紅著眼睛看著她。


    楚洛衣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上前去。


    不等她開口,蝶舞已經一下子將她推開,哽咽的哭訴著:“楚洛衣我討厭你!我恨你!我跟在海哥哥身邊這麽久,你卻搶走了他!你根本不愛他,你為什麽要嫁給他!”


    楚洛衣看著麵前鼻子通紅的蝶舞開口道:“是你的我怎樣也搶不走,若我搶得走,隻能說明你沒本事,亦或者這東西本就不屬於你。”


    “你太過分了!”蝶舞看著楚洛衣平靜的眸子,怒聲道,轉身跑去。


    她實在難以接受,這個女人就要嫁給四殿下,可是卻一副神色無波的模樣,仿佛她夢寐以求的婚事於她而言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玩笑。


    楚洛衣站在櫻花樹下,靜靜的看著蝶舞離去的背影,沒有開口。


    在櫻花樹下靜靜站立了片刻,任由紛紛灑灑的花瓣在自己的衣袖間飄落,宛若一場盛大的櫻花雨。


    沒多久,一名小太監匆匆趕來,趁著沒人注意,塞給了楚洛衣一張字條。


    緩緩打開字條,上麵寫著一長串的名字。


    輕雪,歐陽千城,肖湘羽,北流雪,韓若汐,北流雲,江魚兒等等,一些再熟悉不過的人,如今竟然都要趕來參加老皇帝的壽宴。


    將名單收好,楚洛衣的心思有些飄遠,北流雪從皇陵逃出去之後,竟然搖身一變成了西涼的駙馬,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讓人放心不下。


    北流雲在廣選後宮之後,終究選擇了擅長占卜一族的江魚兒為後,隻是不知這江魚兒手段如何,能否應付的過來即將入宮的三千秀女。


    每每想到此處,她總是神色平靜,可心頭的絞痛卻讓她難以呼吸,是不是再深的感情,隻要曆經歲月,終究會被淡忘。


    可縱然曾經留下的痕跡都被撫平,那些在心底的喜悅和疼痛卻永遠存在。


    回過神來,楚洛衣轉身走回了玲瓏殿,關上房門,褪去外袍,在床榻上盤膝而坐,眉心的金蓮若隱若現,輕拈起的兩隻素手之上浮現出兩朵淡藍色的蓮花形火焰。


    時間一點點流逝,楚洛衣的臉色也變得越發蒼白,眉心的金蓮卻綻放出璀璨的光芒來。


    東陵的一家客棧裏,輕雪半倚著床榻,擺弄著手指上鮮紅的丹寇,聽著一旁的丫鬟匯報。


    “這楚洛衣還真是好本事,被北燕趕了出來,卻成了東陵的王妃,本宮倒是小瞧了她。”輕雪緩緩開口。


    “如今這一切都如主子所料,北流雪也確實成了西涼的座上賓。”


    “讓你調查的事怎麽樣了?”輕雪媚眼輕抬。


    丫鬟遲疑了片刻道:“北流雲的身世確實有問題,聽宮人說,他曾數次召見雲國公,不知商談了些什麽。”


    “雲國公近來不是被貶,更是在大殿之上倍受欺辱,從他那裏下手,探探口風。”輕雪冷聲道,沒想到這麽久,竟然還是沒有查出北流雲這樣做的理由。


    一旁的丫鬟察覺出她的不悅,低頭謹慎道:“另外,那北燕太後待他也不同尋常,兩人之間的氣氛也十分奇怪,每每北流雲說出什麽傷人的話語,太後總是傷心不已,聽鳳翔殿的宮人說,每每提到北流雲,太後慕青總是忍不住淚流滿麵。”


    輕雪半眯著眸子,看來確實如她所料,這北流雲放棄追逐楚洛衣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理由,他到底在隱藏著什麽?


    輕雪大膽的猜測著,腦中漸漸浮現出一個猜想,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


    若真是如她所料,可真是天助她也,一旦北流雲的身世真的如此,那麽神龍宗也注定要棄他而去。


    輕雪的心頭止不住的澎湃起來,這以天下為局的一盤棋,所有的棋子都在按照她所設定的軌跡前行,真是可喜可賀。


    距離壽宴的時日越來越近,各國使臣都已經在路上。


    北流雲帶著江魚兒,使得江魚兒的心頭激動不已,隻想著到了東陵,一定要好好看看楚洛衣的神情。


    她囂張了那麽久,得他寵愛那麽久,可最終,他卻屬於她,她才是他的皇後。


    江魚兒回過神來,眼中閃過一抹興奮的光彩。


    一旁的黃鸝和黃鶯神色之中帶著淡淡的煎熬,這魚妃也不知是得了什麽怪病,身上腐爛的地方越來越多,每每為她沐浴更衣,看著那滿身米分紅色的潰爛,交織著黑色的腐爛之物,便忍不住想要作嘔。


    半個月後,各國使臣紛紛到達東陵,東陵一時間熱鬧不已。


    就連住在玲瓏殿裏的楚洛衣都能清楚的聽見外麵的喧囂。


    這些日子,她沒有出去,大多時間都是在玲瓏殿裏盤膝打坐,北流海來看過她兩次,見她投入,也大多是在一旁坐上幾個時辰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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