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衣又上前追了幾步,扒開麵前遮擋的人群,順著那隱隱浮現的白色衣衫追去,可是追了幾步,卻發現什麽都沒有。


    北流海再抬頭看去,瞧見台上的西涼小公主韓若汐已經不在了。


    楚洛衣也同時抬頭,販賣女子的幾個男人正數著錢,滿臉笑容,眾人之中一陣低呼,漸漸的已經將目光落在下一名女子身上。


    楚洛衣和北流海對視一眼,縱然這一切就像是幻覺,可是他們卻清楚的知道,這不會是幻覺。


    楚洛衣的心沉下幾分,北流雪不是在皇陵麽?為什麽會出現在北燕與東陵的交界處?又為什麽會出手救下西涼公主?


    順著北流雪,楚洛衣思及到如今坐在朝堂之上的男人,隨後又想起國丈府,國丈府的反應實在是有些出乎意料,如今北流雪出現在這,難道說是北流雲應國丈府要求將人放出?


    楚洛衣和北流海都沒了最初的心情,兩人推出擁擠的人潮,返回住宿的客棧,隻是看兩人的神色,都有些心事重重。


    走到客棧門前時,楚洛衣隻覺得一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識的抬頭,看向街道對麵的一間雅間。


    窗子半開,隨風輕輕晃動,而窗子之後已經沒有了人的蹤跡。


    楚洛衣收回目光,垂下眸子,北流雪,是你麽?你到底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待到楚洛衣消失在視線,男子才再次出現在窗前,頭上戴著白色的鬥笠,遮擋去了容貌。


    男子站在原地凝視許久,一直到最後的片刻才抬手掀開了鬥篷,露出一張宛若白蓮的絕世麵容。


    滿身清雅溫潤,帶著淡淡的微涼,讓人見之傾心。


    此人正是北流雪,當日太子北流葉死在他懷中之後,他一直蟄伏在皇陵,心頭對北流雲已經漸漸升起了恨意。


    派人暗中聯絡好北流葉的親信勢力,漸漸了解到朝中動向,這才發現國丈府和太後慕青的反應確實如北流葉所說,實在是有些蹊蹺。


    在皇陵中不動聲色的操控著外麵的勢力,始終不願相信國丈府和母後真的發生了變化,可一直到短短幾日之後,麵臨著那毫不掩飾的殺意,他終究是不得不承認國丈府和母後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外公和母親了。


    因為這些想要置他於死地的殺手不是旁人所派,一路追根溯源,竟然是那個一向和藹的外公。


    這讓北流雪無論怎樣也不能接受,隨即佯裝若無其事的繼續等待,甚至派人聯係國丈,提及北流葉之死。


    隻可惜,他等來的不是親人間的問候,也不是對北流葉的關心,而是一次次利用著他對他們的信任和眷戀再次埋下殺手。


    而就在這時,一個人找上了他。


    此人姓夏,是苗疆一代的蠱師。


    “屬下參見八殿下。”北流雪靜跪在北流葉的墓前,身後出現一名身著異服的男子。


    北流雪沒有回頭,依舊是神色淡淡,男人再次開口道:“八殿下難道就不想知道為何國丈府會對您痛下殺手,轉眼反目麽?難道就不想知道洛妃娘娘的近況麽?”


    北流雪的目光依舊隻是落在北流葉三個字上,北流葉死了,沒有被葬入帝都郊外最奢華的皇陵,而是埋葬在這偏僻的皇陵。


    不過也好,至少這樣他可以多陪伴他一些時間。


    聽著男人的話,北流雪漸漸想起當日北流葉死前所說的話,他說不要過於相信外公和母後,提及他們的反應過於奇怪,甚至是此後對他的一次次刺殺,到底都是為了什麽?


    北流雪站起身來,看向這來路不明的男人,神色無波,宛若九天之上的聖雪,又如天池邊上盛放的那一朵朵白蓮。


    “不知八殿下可聽聞過蠱術一說。”男人挑著眉,看著北流雪。


    寂靜的眸子裏流轉過一抹水波,難道說外公和母後等人都是中了這蠱術?才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北流雪神色不變,不是他輕信,而是他實在想不出到底還有什麽理由能讓此前溫和的外公一瞬間對自己痛下殺手。


    他把這位精通巫蠱之術的苗疆蠱師留在了身邊,想起他所描述的四哥夜襲皇宮,救出楚洛衣的那慘烈一幕,心頭悸動。


    事實證明,這位苗疆蠱師,雖然喜好女色,除了蠱術了得,卻有頗有心計。


    在他的幫助下,他輕易離開了皇陵,聯係好此前的勢力,卻不知該何去何從。


    北流雪放下麵上的鬥笠,北流雲,你到底想要什麽?難道在這皇權之下,注定要血流成河?無論怎樣,也是躲不開的麽?


    北流葉之死,國丈府之謎,楚洛衣所遭遇。


    想起這些,北流雪的手指緊緊攥在了一起,北流雲,你到底想要什麽,為什麽明明得到了你想要的,卻還是要毀掉這所有。


    垂下眸子許久,北流雪再次睜開眸子的時候,那份溫潤之下已經多了兩分冷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不知不覺之中改變著。


    北流雪轉身離開,而就在他離開不久,對麵茶樓之中出現了一名身材豐滿的女子。


    嬌豔的綠色比天空的煙火還要璀璨,凹凸有致的身姿足以讓每一個男人癡狂。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也不知道在這場天下之爭中,誰是螳螂,誰是黃雀。


    “娘娘,您果然是料事如神,這北流雪真的來找楚洛衣和北流海了。”一旁的丫鬟笑著討好道。


    輕雪媚眼流轉,紅唇勾起一抹淺笑:“這男人麽,放不下的東西無外乎就兩種,一是江山,一是美人,北流雪雖然性子淡,可是隻要是人,就免不得會有七情六欲,江山是死的,人可是活的,這北流雪對江山不為所動,對人可未必如此。”


    一旁的丫鬟低頭受教,點點頭附和道:“如此看來,人還是不要有情愫的好。”


    輕雪沒理會她,早在北燕的時候,她就瞧見這北流雪待楚洛衣有幾分不同,後來仔細派人查探過,證實了她的猜想。


    兩人交集雖然不多,可是憑借她身為女人的敏銳直覺,還是認為這北流雪對楚洛衣多著幾分關切。


    利用夏大師成功將北流雪引誘出皇陵之後,她就料到北流雪會追隨楚洛衣的足跡,也好看看在那場宮變之中她是否真的一切安好。


    畢竟如今民間傳聞,可都在說洛妃娘娘同四殿下私奔殉情,墜落懸崖,生死未卜。


    隻是她有些想不通,這北流雲為何放棄了追查兩人的蹤跡,相信依北流雲的實力,一定可以查出楚洛衣和北流海的蹤跡,可是除去起初幾天翻天覆地的搜查後,他便好似沉寂了一般。


    輕雪看著北流雪離開的背影,不知在思忖著什麽。


    一旁的丫鬟低聲開口道:“主子,奴婢不懂,您為何要將那西涼公主弄到這來。”


    輕雪冷笑一聲:“他沒有勢力,本宮便給他勢力,有了勢力,他豈不就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亦或者也是我們所期望他去做的事?”


    丫鬟的眼中閃過一抹折服,雖然輕雪的名聲一向不大好,可是跟在她身邊這麽久,她卻不得不承認她的謀略不俗,否則太子殿下又怎麽會派遣她親自前往北燕,解決北流雪一事。


    輕雪的紅唇勾起,收回目光,如今北流雪心中的恨意加深,縱然他不想報仇,可是北流葉的死卻逼著他再也不能做一個出世之人,無論是願或不願都要卷入這亂世之中。


    可國丈府的反叛,卻讓北流雪勢力大減,所以她便送他一個西涼公主。


    北流雪不是一個傻子,隻要利用好這西涼最受寵愛的小公主,便可將西涼勢力操控在手,掉轉槍頭,對付北燕。


    輕雪半躺在軟榻之上,衣襟半敞,毫不在意,塗著鮮紅丹寇的手指微微蜷起的發絲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漾動。


    北流雪的事情差不多要解決了,按照如今天下的局勢,北流雪占據西涼,北流海投奔東陵老皇帝,北流雲掌控北燕。


    隻要加深三人之間的仇恨,便是金戈鐵馬,硝煙再起時。


    三國之戰,足以徹底改變這四國擎製的格局,到時,南昭置身之外,隻等著坐收漁利。


    輕雪收回心思,對著一旁的丫鬟開口道:“去查,動用在北燕所有的勢力,一定要查出北流雲為何會突然放棄搜查楚洛衣和北流海的蹤跡。”


    “奴婢明白!”


    輕雪的眼中流轉著一抹淡淡的煙花,宛若紅霞,紅唇微啟,淡淡開口道:“北流雲,你怎麽可以放手呢?”


    另一名丫鬟抬頭悄悄看了眼有些詭異的輕雪,附和道:“娘娘放心,便是那洛妃娘娘美貌無邊,也絕不是娘娘的對手,南昭的太子妃,從來都隻有娘娘一個。”


    輕雪掃了她一眼,向後靠了下來,將身子的重量徹底依靠在軟榻上,頭枕著金玉枕:“你以為本宮怕她搶了本宮的位置?”


    丫鬟察覺輕雪語氣不善,低頭不敢再開口。


    輕雪輕笑一聲:“嗬..歐陽千城?太子?你以為本宮在乎?”


    丫鬟緊緊低垂著頭,不敢再開口,也不知輕雪說的不在乎是不在乎歐陽千城,還是不在乎太子妃的地位?


    沒了丫鬟的緩和,氣氛一下子就靜謐了下來,輕雪枕在玉枕之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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