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壽翹著胡子說道:“肖大人嚴重了,若是我什麽事都能有所預料,豈不是可以早些幫陛下免去磨難,何苦讓陛下曆盡艱險,方能登基,凡事自有天意,哪裏是事事皆能主導。”


    肖父皮笑肉不笑,兩人寒暄了幾句,氣氛十分微妙。


    旁的朝臣敏銳的發現兩人之間暗流湧動,一時間也紛紛在心中盤算起來。


    如今皇後未立,後宮無人,隻有這肖妃和魚妃兩人,再加上如今江家和肖家都是新帝手下的寵臣,隻怕這皇後隻會在這兩家之中產生。


    肖家勢力不弱,可江家又善於知卜天命。


    如此一來,兩家倒是旗鼓相當,重要的,怕還是要看這兩位妃子誰更能討得皇帝的歡心。


    這就是權力,爭鬥永遠不會停止,一場鬥爭結束之後,依然會有下一場爭鬥。


    肖父離開後,臉色十分難看。


    雨落做了這麽久的太子妃,如今竟然半路出現個江家,那江魚兒也不知是個什麽貨色,雨落這孩子雖然看起來淩厲,可實則心計上卻隻是一般,怕隻怕鬥不過那江魚兒。


    江不壽離開後也是一臉愁容,按照最初對天象的推演,魚兒決計沒有妃嬪之命,可如今莫名的成為皇帝的妃子,難道真的是天意徹底顛覆了麽?


    快步回到江府之後,江家夫人迎了出來:“老爺,您可回來了,今日我聽說魚兒被封妃了?”


    江不壽沒理會她:“魚兒呢?我有話要問她。”


    江夫人道:“魚兒陪著嘉寧郡主一同入宮去了。”


    江不壽臉色發沉,沒有再開口。


    北流雲依舊居住在流雲殿,倒是也沒有人對此提出異議。


    流雲殿裏,北流雲臉色發白的坐在桌前,眼中透著濃濃的疲憊。


    “陛下,洛妃娘娘終於肯吃東西了。”蘇公公站在一旁輕聲道。


    北流雲沒有動作,心頭卻鬆了一口氣。


    每每想到最後那一刻,她看自己的目光,他的臉色就會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蘇公公看著北流雲,悄悄的退在了一旁。


    這兩日,主子坐在這裏幾乎就沒有動過,臉上也帶著濃濃的不安和疲倦,讓人忍不住心疼起來。


    洛洛,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不該這麽自私,隻為了讓你學會相信我,就忽然之間將你打入天牢。


    你是否再次失望,亦或者此刻正在絕望,又或者已經對我心灰意冷,甚至於..對我的愛意也一同變成了恨。


    他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忍不住想起她再次變得木然變得沉寂,想起她隱忍著接受著一切,不會來質問自己,不會呐喊,不會低頭,隻是咬著牙,攥著拳,靜靜的忍受著這一切,然後像是一條盤踞的毒蛇,伺機而動。


    蘇公公看著北流雲難看的臉色,歎了口氣,也不知主子這般做到底是在折磨誰。


    “主子,吃點東西吧,您這是何苦呢?”蘇公公開口勸道。


    北流雲緩緩睜開眸子,隻覺得一陣心煩。


    轉頭看向蘇公公詢問道:“你說我冊封了肖雨落和江魚兒,洛洛是不是會很傷心?”


    對上那雙有些灰暗的眸子,蘇公公斟酌了一會,低頭道:“傷心是肯定避免不了的?。”


    北流雲的眸子更加黯淡下去,蘇公公趕忙繼續道:“不過這也正說明了洛妃娘娘對您的在意,若是不在意,自然是不會傷心的。”


    北流雲輕輕呢喃道:“真的麽?”


    “自然是真的,不過..不過..您這麽在意洛妃娘娘,為何..為何還要處死她?”蘇公公小心翼翼的開口。


    這幾日小六子日日來求他,隻要一見著他就抱著他的大腿不鬆手,加上一直把主子對洛妃的感情看在眼底,他這不得不冒著危險來探探口風。


    北流雲抬眸掃過他,蘇公公嚇的連忙跪在地上,掌起嘴來:“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北流雲沒有說話,隻是反複摩挲著手指上的碧玉戒指。


    他必須處死洛妃,不僅是處死,還要在全天下人的麵前處死,這樣一來,眾人都親眼見到洛妃死了,他才能再次迎娶洛洛,冊封她為皇後。


    此外,在這場皇權之爭中,肖家和江家兩派都可謂是對自己衷心耿耿,可偏生這兩家又有一個肖雨落和江魚兒,貿然殺掉二人,隻會讓眾臣寒了心,也會讓江家和肖家對自己心生不滿。


    如今社稷不穩,他初登帝位,自然要選擇一個最好的辦法。


    擎製,權衡,永遠是弄權者最慣用的手段。


    所以,他隨了江魚兒的心願,冊封極具野心,心計頗深的她為妃子,而為了爭奪後位,江魚兒同肖雨落之間必定有一場較量。


    依照他對兩人的了解來看,江魚兒該是更勝一籌,一旦她扳倒了肖雨落,便替洛洛除去了一塊絆腳石,也因此,肖家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咬住江家不放。


    此後,他再查明真相,證實江魚兒陷害妃嬪,為了給肖家一個交代,他不得不下旨處死江魚兒。


    如此一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不用自己之手,便能除掉兩人,除了激化肖家和江家的矛盾,對自己和洛洛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如此也算為洛洛除掉了兩個絆腳石。


    這些本該告訴洛洛,他也知道洛洛的心傷,可他隻是覺得,經曆了這麽多生死,洛洛總該學會信任他,否則日後廝殺不止,若是洛洛一直不夠信任他,他們到底要怎樣,才能這在亂世之中殺出一條血路!


    這時,黑斧走了進來,蘇公公看了看那宛若一座小山的身子,向後退了退:“少主,查到北流葉的蹤跡了,正在派人全力追趕。”


    “在何處?”


    “如少主所料,北流葉化妝成乞丐,混在一群乞丐之中,在前往皇陵的路上,預計今日夜裏就能到達。”黑斧粗聲粗氣的開口。


    “帶回來。”北流雲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黑斧沒有半點猶豫,應下後,扛著斧子轉身就離開了。


    蘇公公縮了縮脖子,一旁的蒼鐮開口道:“主子為何不直接殺了他?這樣也好以絕後患。”


    北流雲冷笑一聲,他當初確實答應過國丈府會留北流葉一命,隻是他留下北流葉的命,卻不是因為曾經的承諾,而是因為到現在他都沒有弄清國丈府到底打的是什麽算盤。


    將北流葉留在手裏,也好牽製國丈府,一旦國丈府叛變,自己也好有所籌碼,不至於被國丈府所牽製。


    北流雲沉默了片刻,開口道:“神龍宗的那幫老不死最近有什麽動靜?”


    “他們此前本是認為洛妃嫁給了北燕帝,主子便會同洛妃再沒有瓜葛,如今看來,這些時間已經有不少風聲傳到他們耳中去了,縱然此次主子下旨處死洛妃,他們也沒有輕易相信,想必不親眼看到洛妃被處死,他們是不會離開的。”蒼鐮蹙眉道。


    北流雲眯起眸子,站起身,走到窗口,神龍宗的人到底為什麽要殺洛洛,又為什麽要拆散他和洛洛?


    “雲府的事情調查的怎麽樣了?”


    蒼鐮思忖了片刻開口道:“關於雲洛伊的母親一事,十分奇怪,在國公府幾乎找不到半點當年的痕跡,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據說在雲洛伊母親死去那一年,府中的人都被換掉了。”


    北流雲沒有開口,隻是盯著遠處的天跡失神。


    蒼鐮道:“不過關於雲洛伊的身世屬下倒是查到一種說法。”抬眸看了看北流雲的背影,蒼鐮繼續道:“據說當年雲府後宅爭鬥不止,有謠言說雲洛伊並非雲國公的孩子,後來滴血驗親,證實謠言屬實,也因此,雲洛伊的地位一落千丈,雲國公從此對她不聞不問,雲洛伊遭到府中夫人妾室欺辱設計,後來被送入了牢房。”


    北流雲摩挲著手指上的碧玉扳指,不得不說這個結果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這雲洛伊到底真的不是雲國公的孩子,還是說被後宅設計,製造了一個假象?


    如此一來,倒是不難理解雲國公對洛洛的態度了,隻是,雲國公為何又極力阻止自己同洛洛在一起?這期間到底還有什麽是他所不知道的?


    “繼續查,查一查雲洛伊的母親。”北流雲冷聲道。


    蒼鐮退了出去,北流雲的眉頭蹙成一團,為什麽他覺得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一個秘密,亦或者隱瞞一個真相?


    皇陵。


    黑斧指派的神龍宗的殺手一路追尋著北流葉的蹤跡,追了大半日,終於在夜幕降臨時發現了他的蹤跡。


    若非是北流葉幾次被丐幫的人給轟出來,又因為氣質不同尋常,隻怕他們一時間真的難以認出麵前這一身落魄的人就是昔日的北流葉。


    夕陽西下,染紅了街頭,枯黃的葉子隨風飄飄蕩蕩,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交手了許久,為首的黑衣人卻發現,北流葉的精力和體力,似乎比預計的要好上許多。


    一個時辰後,神龍宗的殺手終於活捉了北流葉,可等到抓到北流葉後,卻發現這個人根本不是北流葉!


    回顧一路追尋而來的痕跡,猛然驚覺他們中了別人的計!


    此刻,真正的北流葉看著將自己團團圍住的一群帶著鬥笠的黑衣人,心頭生出一陣寒意,這幾日奔波,他饑渴交加,如今麵對著這些黑衣人,隻怕是難有勝算。


    回頭望望近在眼前的皇陵,北流葉心頭升起一抹不甘,他很快就能見到北流雪了,隻有見到北流雪,他才會有所勝算。


    黑衣人齊齊將刀舉在了左肩之上,透著朦朧的鬥笠,卻刀刀精準狠厲。


    淩厲的刀鋒劃過,空中飄蕩的枯黃的葉子,盡數裂開!


    隻是片刻,北流葉便落了下乘,手中拿著一截木棍,同數名黑衣人動起手來。


    一名黑衣人橫刀砍向北流葉的腰身,北流葉快速後彎倒下,可另一人一刀當頭砍向他的肩頭,瞬間就地一滾,再次險險避開。


    而就在這時,數把刀子染著紅暈,再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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