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流雲的目光落在楚洛衣身上,慌忙解開她手上的繩子,緊緊將她擁在懷中。


    “洛洛...”


    楚洛衣摟住他的腰身,靠在他的肩頭,閉上眸子,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不斷的滴落,一滴滴滾燙的灼傷著他的心。


    北流雲紅著眼,輕輕摩挲著她的頸窩,修長的手指安撫的拍著她的背。


    對不起,我來晚了。


    風吹動淡色的床幔,輕輕拂過兩人的身體,兩個衣衫斑駁的人在紗幔之下若隱若現,血色交融著雪白的皮膚,天地間隻餘下兩道身影在夜色下相偎。


    楚洛衣深深的閉上了雙眼,他的胸膛溫暖而安穩,可越是如此,淚水越是止不住的滴落下來,一滴滴晶瑩的淚珠仿佛清泉滴落山澗,空靈清透。


    淚水順著臉頰,滴落在北流雲身上的傷口,火熱的刺痛感仿佛鑽心而來,那一滴滴滾燙的淚,灼傷著他的心,痛的他仿佛快要窒息,體內隱藏的猛獸仿佛就要破土而出丘。


    北流雲將她擁的更緊,心中不由得悔恨萬分。


    若是當初察覺到北燕帝想要冊立洛洛為妃時他就將她送走,若是當初北流海冒死來找他時他沒有置之不理,若是他沒有自以為是的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也許今日洛洛就不會受此屈辱...


    太多的若是,太多的如果,可是時間不會從來,沒有機會從來!


    生命就是如此,不管你願不願,總是不斷的向前,也許你可以選擇終止,可是卻不能選擇後退..


    顫抖著手指輕輕撫上楚洛衣的臉頰,看看那雙滿是淚珠的眼,他的心好痛。


    輕輕扯出一抹淺笑,細心的給她擦掉臉上的淚水。


    透過氤氳的水汽,世界都變得模糊不清,唯有麵前的那張俊臉如此清晰的印刻在腦海。


    楚洛衣沙啞著嗓子開口道:“我沒事。”


    北流雲沒有說話,手指輕輕撫上她脖頸間的青紫,楚洛衣移開目光,卻還是不由得一陣輕顫。


    小六子背靠在緊閉的門前,聽著屋裏的動靜,狠狠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揉了揉鼻子,重重的吸了吸。


    銀環走了過來,瞧見小六子眼睛紅的像是隻兔子,扁著嘴,時不時的拿袖子抹著臉上的淚珠,不由得開口道:“盛公公,你這是怎麽了?”


    小六子掃了她一眼,轉過頭,嗡聲道:“沒事。”


    銀環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盛公公,你讓讓,你一直在這堵著,還怎麽給主子送熱水。”


    金鐲瞪了她一眼:“說話也沒個規矩。”


    小六子也沒介意,站了起來,悄聲將門打開,銀環帶人將提好的熱水送了進去。


    “主子,熱水放在外間了。”銀環輕聲道,隻覺得屋子裏的血腥氣依舊濃重的刺鼻。


    沒有得到回應,一眾人都退了出去。


    銀環看了看小六子,歎了口氣道:“哎,你說咱們以後這可怎麽辦啊?九殿下是不是瘋了,竟然連皇上都敢打,這皇上要是醒了...”


    “這次九殿下確實有些過了,不過皇上就算是想動九殿下,估計也不容易,如今九殿下在朝中的勢力遠不是你能想象。”


    銀環點了點頭:“隻怕日後是不得消停了,也不知最後會怎麽樣...”


    小六子也沒說話,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隻能盼著主子和九殿下最後能終成眷屬吧。


    楚洛衣將他的手拿開,始終沒有再去看她,北流雲看著她沒有再動作。


    閉上眸子,北流雲運起內力,恢複著氣力。


    楚洛衣這才轉過頭,將目光落在了他好看的臉上,長長的睫毛灑下一片陰影,將眸子裏的犀利涼薄盡數隱了去。


    這一路,她曾想過無數種坎坷,做過最壞的打算,可是真當坎坷襲來,卻陡然發現,自己這一路未免走的太過順利。


    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青紫,腦海中不由得再次想起北燕帝壓在自己身上,那副惡心的模樣,心底升起一抹濃濃的厭惡。


    因為一隻腳踝似乎斷掉,雙手輕輕移動著自己的腿,將一條腿放在床下,扶著床框,踉蹌著一步一步走向梳妝台前


    赤著腳站在染滿紅梅的白毯上,靜靜的看著銅鏡裏的自己。


    三千青絲垂在腰際,卻有些淩亂,臉上的汗水和淚水將發絲粘在臉上,臉頰高高腫起,一雙眼睛紅腫的厲害,黯淡的眸子之下是克製到極致的隱忍。


    衣衫盡退,隻剩下一層輕薄的抹胸搖搖欲墜,脖子上鎖骨上滿是青紫色的痕跡,折射著晶瑩的光芒,也不知是滑落的淚水,還是北燕帝殘留下的痕跡。


    北流雲睜開眸子,便瞧見那漫天紅白之色間,她一身落寞的站在那裏,長發垂在腰際,擋住了她的身後,眸子裏壓抑的是深深的絕望,卻不知是什麽一直在支撐著她的身軀始終挺的筆直。


    邁開步子走了過去,攔腰將她抱起,


    楚洛衣一愣,下意識的摟住他的脖子:“你的傷...”


    “死不了。”


    楚洛衣沒有再開口,北流雲臉色不好,也沒有再說話,屋子裏一時間變得靜悄悄的。


    穿過珠簾,來到屏風之後,將她放入了浴桶之中。


    熱水一點點注入。


    溫熱的水一點點沒過皮膚,一股暖意從腳底一點點蔓延,漸漸擴散開來,驅散了滿身的寒意。


    楚洛衣閉上眸子,坐在其中,不知想著什麽,忘記了動作。


    北流雲拿起軟巾,輕輕幫她擦拭起身上。


    有些粗礪的手指清晰有力,偶爾劃過她的皮膚,溫柔而舒緩。


    北流雲看著那刺目的青紫,眼中的怒火更甚,手竟有些不受控製的輕顫起來。


    楚洛衣始終呆呆的坐在浴桶之中,氤氳的熱氣將兩人籠罩在其中。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氣氛有些沉悶,北流雲安靜而仔細的幫她清洗著身體,可那每一寸肌膚卻牢牢的印刻在他的腦海。


    身上的抹胸隨著水流而飄落,楚洛衣卻也沒有察覺,北流雲也沒有出聲提醒,手指滑過她飽滿的胸脯,眸子裏卻沒有一絲欲望。


    仔細幫她清洗好身上的每一處,直接將她從水中抱了出來。


    赤 裸的肌膚暴露在空氣裏隻一瞬,男人便已經扯下了屏風上搭著的柔軟的薄毯,將她包裹在其中,走向床邊。


    寬大的床已經被人收拾幹淨,床褥都換上了嶄新的,不同於之前的金色,變成了一套濃重的黑色,柔軟的蠶絲緞子麵泛著流光,上麵卻沒有絲毫圖案。


    將她放在床上後,仔細幫她擦拭著柔軟的發絲,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心不由得更軟了幾分。


    楚洛衣安靜的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動作,眼眶竟再次感到酸澀。


    將她收拾妥當後,北流雲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我去收拾一下。”


    “嗯。”


    北流雲離開後,楚洛衣緊抓著黑色的被子,靠坐在鑲滿玉石的床頭,冰涼的玉石直接觸在皮膚之上,一陣陣涼意讓人清醒。


    手指輕輕撫過自己胸口,北燕帝的模樣還曆曆在目,她終是高估了自己,以為無堅不摧,卻忘了自己也終究會怕,會難過。


    也許比起旁人所不同的是,此生所經曆的恐懼,所擁有的痛苦都曾達到極致,所以怕的也就沒那麽怕了,痛的,也不那麽痛了。


    回過神來,楚洛衣想起北流雲身上的傷似乎不輕,披著薄毯,拖著斷了的腳踝,一瘸一拐的走到櫃子裏翻出一套黑色的褻衣給自己穿上,隨後在最底層翻出一套青藍色的男式褻衣。


    之後,忍著痛,在櫃子裏翻出了不少傷藥,向隔間的珠簾後走了過去。


    將衣服搭在屏風上,走了過去。


    入目,卻隻見浴桶之中滿是被衝淡的血液,仿佛每一滴都是滾動著的鮮血,雪白的皮膚置於其中,形成鮮明的對比。


    楚洛衣心頭一痛,北流雲睜開眸子:“怎麽出來了。”


    “不放心你的傷勢。”


    北流雲輕輕勾起嘴角:“洗好你幫我上藥。”


    “好。”


    楚洛衣點點頭,又看了他幾眼,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回想起來,她幫他做的最多的事,似乎就是為他上藥了。


    知道她在外麵等著,他很快也就出來了,臉色有些蒼白,走起路來並不比楚洛衣好多少。


    腰上的傷口又加劇了不少,根本不能用力,似乎每次邁動步子,都會牽扯到傷口,繼而鮮血涓涓不斷溢出。


    楚洛衣蹲在地上,小心的處理著他腰間的傷口,長長的發絲垂墜在北流雲的腳邊,癢癢的。


    “以後能不用內力就不要用了。”楚洛衣輕聲道。


    “好。”


    傷藥倒上時,北流雲倒吸了口涼氣,楚洛衣手上的動作一僵,繼而更加小心。


    終於有朝一日,她心甘情願的願意照顧自己,關心自己。


    北流雲的嘴角輕輕勾起。


    包紮好後,楚洛衣也沒有再說話,一瘸一拐的回到床上。


    北流雲的目光落在她的腳上,蹙起眉頭。


    坐在床邊,將她的精致的小腳握在手中,眼底閃爍著怒火。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卻這樣對他!


    “有點麻煩。”北流雲蹙眉道。


    楚洛衣也沒說話,基本能感覺到腳踝處的骨頭斷掉了。


    北流雲給蒼鐮送了個信,讓他明日將神龍宗的大夫帶來,而後將幫楚洛衣掖好被子道:“明日讓神龍宗的大夫來看看,應該沒有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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