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得了提示,還是得了解藥,老禦醫趕忙去找其餘幾名禦醫調配方子,動作十足的麻利,生怕北流雲出了一點岔子,要了他的老命。


    魚兒見著禦醫已經知曉那味藥是什麽,心下稍安,知道此地不易久留,看了看四周的動靜,轉身離開。


    魚兒低頭走在林間的一條小路上,打算從這條小路穿過竹林回到帳篷處。


    沒走出多遠,心中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微微側頭向身後看了看,並沒有看到什麽人,當即加快了步子。


    可這剛一轉身,沒走出多遠,就瞧見兩個身披黑色披風的太監出現在麵前。


    魚兒心中升起一抹懼意,看著兩人胸口處暗紅色的西廠兩字,當即就知道了是什麽來頭。


    後退一步道:“你們...你們要幹什麽?”


    其中一人冷笑道:“奉主子之命,請您往西廠走一趟。”


    陰細的聲音,仿佛是掐著嗓子說出的一般,讓魚兒渾身說不出的難受,抬起腳,又後退了幾步,心中驚恐不已。


    兩名太監一步一步向前逼近,亮出手中的碧眼飛鷹爪,好似骨節一般的鐵爪,被黑漆漆的鐵鏈連接著,緊緊纏繞在兩名太監的手上。


    魚兒不住的後退著,重重的咽了口吐沫,腦中飛速的旋轉著,在思慮著對策。如今西廠的名頭比起東廠更勝一籌,如果說曾經的東廠是草菅人命,無惡不作的禽獸,那麽如今看似端方嚴謹的西廠就成了百姓口中,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


    如今親眼見著這些西廠怪物,魚兒的腳底開始發涼,一點點蔓延至心頭,說不出的恐懼。


    至少東廠的那些太監還可以被稱作人,雖然厲害,但至少還有著點人氣,可是眼前的這兩名西廠太監,身上卻滿滿的都是陰森的四氣,看著兩人一點點逼近,隻覺得好似兩具骷髏架子正緊咬著自己不放。


    ‘嘭!’一聲。


    魚兒被一樁探出頭的樹樁絆倒,整個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看著那泛著寒光的兩隻黑爪,雙手一點點在地上蹭著,後退著。


    兩名太監似乎也已經不耐煩了,臉上露出陰冷的笑意,搖晃起手中的鐵鏈,兩隻活動的鐵爪向魚兒飛去。


    魚兒眼疾手快,就地一滾,隨手抓起一把揚沙,扔向兩名太監。


    “呸!咱家的眼睛!”


    兩人似乎沒想到魚兒竟然有這麽大的膽子,倒是真中了招子。


    魚兒趁著這個時機,起身就跑,這裏離校場不是很遠,隻要跑到校場,人多的地方,想必他們就不敢動手。


    西廠是什麽地方,雖然她沒有去過,卻也知道。


    記憶力父親每次提起這個剛剛組建不久的西廠都會聞之變色,曾經橫行一時的東廠,見到西廠的人,硬是低著頭退讓,一個個就差成為西廠太監的走狗。


    聽哥哥說,進了西廠的人,就算你是忠貞烈女,也有本事把你變成蕩 婦,就算你是鐵骨忠臣,偏能把你變成諂媚小人,那是第一次,哥哥對她想要除掉楚洛衣的想法出現動搖。


    “咱家倒是要看看你能跑到哪去!”


    魚兒的臉色越來越驚恐,飛快的在林間奔跑著,兩道黑紅色的身影在林間掠過,帶起一陣陣風聲!隱約間好似聽見桀桀的怪笑。


    ‘嘩啦!’一聲。


    一條鐵鏈緊緊的纏繞在魚兒的脖子上,甩出的鐵爪直接扣在了魚兒的肩頭。


    頓時,鮮血如注,噴湧個不停,魚兒臉色一白,一個踉蹌,瞬間跌倒在地,卻因著鐵鏈的纏繞,生生被拖出極遠。


    皮肉在地上的樹枝和石塊上滾過,魚兒隻覺得一陣陣鈍痛,好似把自己放在刀子上翻滾一般。


    衣裙很快被磨爛,沾染著的泥土和著血跡,隻一瞬,原本光鮮亮麗的人,就變得狼狽不堪。


    扯著鐵爪的太監終於停了身子,覆手背對著站在魚兒麵前。


    魚兒劇烈的咳嗽起來,一手緊緊扣著頸間的鐵鏈,重重的喘息著。


    另一隻被磨破的手,撐著地,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麵前的太監緩緩轉過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地上的魚兒:“跑啊,怎麽不跑了..”


    魚兒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兩人的對手,這隻一人,自己就沒有半點活路,隻好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麵前的太監,我見猶憐的輕問道:“公公,不知奴才是犯了什麽錯,哪裏招惹到兩位公公。”


    纏著鐵鏈的手翹成了蘭花指,怎麽看都有些別扭:“哼,最是見不得你們這些女人擺出這種姿態。”


    就在魚兒正要再次開口的時候,另一名太監從林後走來,一把狠狠揪起魚兒的頭發,也不顧散落一地的發釵。


    “啊!”一陣揪心的痛從頭頂傳來,更是牽扯動扣在肩頭的鐵爪,魚兒的眼淚頓時就落了下來,豆大的如珍珠般的淚水滑落,折射著落日的餘韻,惹人一陣心疼。


    “這膽子真是不小,竟是揚了咱家一臉的沙子,咱家這臉可是養了好久才這般白嫩,若是讓你毀了,咱家定是要把你的皮扯下來才會罷休。”


    太監的話將魚兒嚇的不輕,瑟縮著身子,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見此,太監這才狠狠鬆開手,似乎十分嫌棄的擦了擦手指,對著用鐵爪扣住魚兒的太監道:“不要再同她廢話了,若是晚了,等到主子怪罪下來,咱們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話落,兩人也不再耽擱,卷起魚兒,在林間飛掠而過,直奔西廠而去。


    而校場之上,得了配方的禦醫,在極快的時間內調製出了解藥。


    渾身黑紫的北流雲,服下解藥後,身上的黑血竟然奇跡般的一點點淡去,若非前一陣親眼見著他的模樣,簡直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這般神奇之毒。


    “雲兒,現在感覺如何?”北燕帝關切道。


    “回稟父皇,兒臣已經好多了,相信很快就會無礙。”北流雲低聲道,聲音中帶著幾分虛弱。


    禦醫們擦了一把汗,上前道:“陛下不要擔心,服下解藥,九殿下隻要修養兩日,就會痊愈。”


    北燕帝這才鬆了口氣,楚洛衣的一顆心也落了下來。


    北流雲的目光掃向一旁的西廠統領,瘦的堪比竹竿的西廠統領,微微點頭。


    北流雲這才滿意的收回目光,佯裝氣力不支,回到了原來的看台。


    “陛下,依臣來看,九殿下受傷,先前所說的馬術之爭,是否要推遲到明日。”東陵國的使臣開口道。


    北燕帝蹙眉擺手道:“哎?怎可因我北燕私事而耽擱諸位來使的興致,既然雲兒受傷,那雲兒就不必出場了,我北燕良臣名將眾多,是不會拒而不戰的。”


    有了北燕帝的話,眾人倒也沒有再反對,收拾好校場後,即將迎來一場男兒的角逐。


    北流雲靠坐在自己的香案旁,禦醫跪在一旁正仔細為他包紮著傷口。


    “九殿下,此毒毒性猛烈,這解藥還是要服上幾日才好。”


    “多謝。”


    “老臣觀九殿下的脈象,發現殿下氣息紊亂,經脈損傷極大,按理說這樣是不該修習武功的,可是殿下似乎強於此道,內力不減反增,反而雄渾無比,殿下若是不靜心休養,隻怕日後會經脈盡毀,形同廢人。”


    禦醫一臉憂色的開口道,北流雲的臉上並未有太多起伏,轉動著手中的杯子淡淡道:“本宮的事就不勞大人費心了,大人隻要安守本分,在這宮中,自會走的長遠。”


    禦醫心中一凜:“老臣明白。”


    禦醫不再多言,躬身退下,楚洛衣一麵注視著場中的比賽,一麵卻一直關注著北流雲的動靜。


    似有所查,北流雲抬眸對楚洛衣勾唇一笑,百媚橫生。


    楚洛衣收回目光,心中卻將今日之事捋順了清楚。


    隻怕北流雲這毒是有意為之,而非疏忽所至。


    想來他同自己猜想的一樣,這次的刺殺,定然有那隱於幕後之人在暗中插了一手,想殺掉自己。


    而事情的轉機就在箭矢上的毒,此人在想要殺掉自己的同時,不忘嫁禍給直屬太子一脈的慕仁,這也就意味著此人想要扳倒太子一黨。


    眼下奪嫡之爭最有力的三人則是太子,北流海和北流雲。


    所以這樣歸結下來,扳倒太子的受益者隻有北流海和北流雲。


    北流雲有意中毒,為的就是引誘這幕後之人上鉤,若他是北流海的人,隻會盼著他死,是決計不會拿出解藥的。


    若是他自己手下的人,斷然不會眼看著他就這麽死掉。


    如此一來,這幕後之人是誰,也就有了眉目。


    將剛剛所發生的一幕幕,在腦中回憶著,嫁禍慕仁的毒箭,突然掉出的瓷瓶,西廠統領的頷首。


    楚洛衣緩緩睜開眸子,一切已經豁然於胸。


    想來,此人已經被關押在西廠大牢才對,她倒真是想看看,此人是誰。


    目光掃過北流雲,生出兩分怒意,若是此次這暗下黑手之人是北流海一脈,隻怕他今日就真是要喪命於此了!


    北流雲無辜的挑了挑眉頭,舉起酒杯輕飲了一口。


    楚洛衣抿著唇轉開了目光,目光微冷,倒真是把以命相搏學的淋漓盡致!


    直到楚洛衣轉開臉後,北流雲才緩緩垂下眸子,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的翡翠扳指,洛洛,這漏網之魚已經傷了你一次,我怎麽可以再給她第二次機會。


    抬頭看了看天色,夕陽為黃土鋪成的校場染上最後一抹橘色,柳枝飄蕩,風聲簌簌,很快,天色完全黑了下來。


    校場周遭的火架子接連亮了起來,連成一串,旌旗被風吹的呼呼作響,天上偶爾飛過幾隻寒鴉,山林裏偶爾傳來幾聲狼嚎,昭示著這裏不同於皇宮的夜色。


    抬眸看向校場起點處的人馬,北流海一身黑色勁裝,頭束九雲烈焰冠,胯下一匹墨麒麟,端的是威風凜凜,器宇軒昂。


    濃密的夜色幾乎要將他吞沒,可偏生這可以與夜融為一體的黑,又出了奇的閃耀,好似金光乍起,入九霄之上,隻染的一片墨色生輝,卻勝了那滿園芙蓉色。


    再看向一旁的歐陽千城,身騎一匹烏騅馬,玄色華服偏生穿出了出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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