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妃整個人不受控製的下滑,跌落在地上,一手不經意間碰到地上的瓷片,白皙的手指上滲出幾道血痕。


    北燕帝本能的想要攙扶她,卻還是晚了一步,不過遠妃的另一隻手緊緊抓著北燕帝的手腕:“肚子...臣妾的肚子...”


    “王福貴!你還等什麽,還不趕快傳禦醫!”北燕帝怒道。


    一旁的粉衣宮女趕忙開口道:“娘娘的身子一直都是胡禦醫看的,有時也會請錢禦醫前來,他們對皇嗣的情況最是了解。”


    “那就傳他們二人!快!”


    王公公應聲退下,急忙催促著人去傳召禦醫。


    就在這時,粉衣宮婢尖叫出來,指著遠妃的裙子驚呼道:“血!血!娘娘...”


    隨著這一聲驚呼,北燕帝顯然也是瞧見了,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遠妃淚眼婆娑的看著麵前俊美的帝王,臉頰上細密的汗珠顯得十分虛弱,縱然臉色微微發紅,卻也不會讓人產生懷疑。


    “遠妃..你別怕,朕在這裏..朕陪著你啊..”北燕帝坐在地上,攬著虛弱不已的遠妃,安慰道。


    楚洛衣也略顯焦急:“小六子,快去看看禦醫到了哪了..”


    小六子應聲匆忙跑了出去,遠妃靠在北燕帝懷裏,眼睛睜開一絲縫隙,借著這細微處的光亮,打量著楚洛衣的神色,心頭冷笑道,楚洛衣,就算是姿容無雙又如何?在這宮裏,可不是僅有美色就行的!


    此時的遠妃滿腦子都是要除掉楚洛衣的念頭,更是因為被近來略顯窘迫的日子,對國丈府許諾的好處勢在必得,卻似乎忘記了國丈府當初對她說過的話,皇後就是被麵前這個女子逼到如今的地步。


    “陛下...”遠妃虛弱的開口,抬頭看著一身金色龍袍的俊美帝王。


    “在,朕在呢。”北燕帝有些心煩意亂,遠妃肚子裏的孩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似乎是他這輩子最後一個孩子了,所以相比以往,這次對遠妃肚子裏的孩子,總是多了分期待和不同。


    遠妃緩緩抬起手指,輕輕撫上男人的臉頰:“陛下..臣妾記得..當年..臣妾入宮時..你曾..曾讚過..臣妾一枝梨花壓海棠...”


    北燕帝的神色有些恍惚,努力回想起當初遠妃入宮時的樣子,這些年聲色犬馬,他不知有過多少女子,可大多不過是覬覦她們的美色,若說是曾付諸過真心的,不過也三兩人罷了..


    遠妃似乎也被眼前的情景所感染,忍不住回憶起當年的情景,那時年少,她偏愛梨花,隨父親出席宮宴,便是一身梨白色錦繡束腰長裙,奪去了北燕帝的目光。


    仍記得,那時的北燕帝俊美無雙,又因為北燕繁盛,是百姓口中的英明帝王,不知是多少女子的夢想,她同樣迷失在他那溫柔的淺笑裏,於是她一如反顧的踏入宮門。


    那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不顧後果,不問緣由,毅然決然的選擇,卻不想,帝王情淺,美人無數,一入了這宮門,她便再找不到回去的路。


    遠妃的眼中流下兩行淚水,想起曾經他也曾這般親近的攬著她,聽她彈琴,看她飛舞,他的胸膛溫暖,沒有帝王的冷硬,他的眼神溫柔,眼中的縱容和寵溺無限。


    北燕帝也似有所感,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


    楚洛衣看著陷入思緒不可自拔的遠妃,隻覺得可笑不已,本就是個演戲的人,最終卻自己陷進了戲裏,沉浸在逝去的溫柔中不可自拔,卻忘記了現在所做一切所為的目的。


    也許,女人便是如此,總是如此輕易的被男子牽動心弦,忘卻原本的目的,迷失本來的自己,遠妃如此,她也不止一次如此。


    小六子匆匆趕回:“今個胡禦醫和錢禦醫都不當值,王公公派的人去了他們府邸,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趕來。”


    楚洛衣側頭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沉聲道:“從宮外趕製宮中,隻怕怎麽也要小半個時辰,若是遠妃姐姐在這期間出了事,誰擔待的起!”


    北燕帝也緊緊蹙起了眉頭,楚洛衣見此道:“不若先請禦醫院的其他禦醫前來為遠妃妹妹診治?”


    北燕帝正要點頭,那粉衣宮婢連忙開口道:“可是娘娘體質特殊,之前又曾胎氣不穩,一直都是胡禦醫主治,奴婢怕旁的禦醫不了解娘娘的情況,反倒是對娘娘..對娘娘不好...”


    楚洛衣掃過這丫鬟一眼,倒是個有些膽識的。


    遠妃一手捂著肚子,好似痛的不行,卻強忍著對北燕帝開口道:“陛下..臣妾會不會死...”


    “不要胡說!朕還要等你給朕生下兒子!朕還要你一直陪在朕身邊呢!”北燕帝怒道。


    遠妃笑笑,輕道:“陛下..有你的這句話..臣妾就滿足了..若..若是臣妾真的...真的去了,臣妾隻盼來世還能遇見陛下,還做陛下的女人..”


    遠妃緩緩閉上眼,眼角滑落一滴淚珠,卻在心頭加了一句,做陛下唯一的女人...


    “遠兒..”北燕帝有些情動。


    縱然楚洛衣始終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卻也不得不承認遠妃的演技不錯,或許是因為摻雜了真情,所以更顯得動人,真真假假,難以分清。


    北燕帝的龍袍被遠妃攥的盡是褶子,遠妃似乎打算再說些什麽,整個人卻暈了過去。


    北燕帝踉蹌著將遠妃抱起,卻瞧見遠妃身後的裙子滲出不少血跡,將遠妃放在床上,怒道:“禦醫!快!不管是誰,禦醫若是再不來,朕砍了他們腦袋!”


    王公公急匆匆的再次跑了出去,粉衣宮女有些憂心,不過好在這時,胡禦醫和錢禦醫趕到了。


    “快,若是遠妃出了什麽事,朕要了你們的腦袋!”北燕帝氣喘籲籲的開口。


    “臣等自當盡力。”


    胡禦醫上前仔細替遠妃把脈,錢禦醫則是詢問起遠妃娘娘今日都吃過什麽,用過什麽,之前可有什麽不適?


    “娘娘今日..早上因著胃口不好,便隻飲了些熱的酸棗汁,吃了兩塊白蓮糕..午時..午時是禦膳房送來的臘八粥,還有小廚房做的幾個菜,晚上便是..便是...”粉衣宮女有些猶豫的抬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楚洛衣。


    “便是什麽!”北燕帝怒道。


    “便是洛妃娘娘送來的臘八粥和糕點..”宮女的聲音有些瑟縮。


    北燕帝的目光一瞬間落在了楚洛衣身上,眼中閃過濃濃的懷疑,猜想是不是因為她知曉了自己再不能有孩子,憂心遠妃同她爭寵,便想要除掉遠妃的孩子。


    這時,胡禦醫滿頭大汗的出來,對著北燕帝開口道:“陛下...皇嗣..皇嗣..不保了..”


    “你說什麽!”北燕帝緊緊抓著胡禦醫的衣襟,嚇的胡禦醫整個人都哆嗦起來。


    “雖然娘娘的胎氣一直不穩,不過卻也沒有大礙,實在是不該..不該突然就沒了..”胡禦醫辯解道。


    北燕帝的眼神有些渙散,鬆開麵前的禦醫,整個人顯得有些失魂落魄,若是不知情的人,定會以為北燕帝同遠妃伉儷情深。


    楚洛衣上前一步道:“那遠妃姐姐怎麽樣?”


    “遠妃娘娘的情況也不是很好,眼下生命危在旦夕..臣正是打算請示陛下..要不要給娘娘施針..因為一旦施針失敗,娘娘可就是無力回天...”胡禦醫打量著北燕帝的神色。


    “朕不管你用什麽方法,務必要保住遠妃的性命!若是遠妃無恙,朕重重有賞,若是遠妃出事,朕要了你全家的腦袋!”


    楚洛衣聽見這胡禦醫的話也先是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隻有表明遠妃情況之糟,才能凸顯他醫術的精湛,先打碎帝王的希望,再給帝王一個希望,如此一來,賞賜還會少麽?


    果然如此,胡禦醫見此不得不再次為遠妃診治,開始施針,一直到半個時辰後,一副虛脫的樣子,從裏間出來。


    “陛下..遠妃娘娘已經無礙,隻是皇嗣確實是保不住了。”胡禦醫一臉惋惜的開口道。


    北燕帝神色微微好轉了一些,可是一想到自己最後一個孩子,就這樣沒了,心中悲憤:“給朕查!一定要查出朕的孩子到底是怎麽沒的!”


    兩名禦醫帶著一並跟來的醫童開始對遠妃所接觸過的和用過的東西開始檢查,當然,最先檢查的便是仍舊擺在桌上未曾撤去的臘八粥和糕點。


    胡禦醫和錢禦醫紛紛拿手指蘸了一點臘八粥,用舌尖仔細品了品,對視一眼,並未發現有墮胎藥的成分。


    而後兩人又紛紛撚了些糕點,最後卻還是沒有發現。


    胡禦醫蹙起眉頭,這遠妃分明告訴他,這臘八粥和糕點肯定有問題,裏麵定是加了墮胎藥,可是這一番仔細檢查下來,卻發現一切正常的很。


    想到此處,胡禦醫再次檢查了一遍臘八粥,最後卻還是篤定這粥除了添加了些薄荷汁和梅花花瓣,少了些糖分,倒是沒什麽不同。


    “怎麽樣?可有問題?”北燕帝雙手後背,站在桌前看著禦醫的動作。


    胡禦醫有些猶豫的開口道:“這臘八粥和糕點都沒有問題。”


    北燕帝掃過楚洛衣,對著禦醫開口道:“那就檢查一下其餘的東西!”


    兩名禦醫再次開始檢查起來,在屋子裏並未發現什麽端倪,便隨著粉衣宮女去了含露宮的小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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