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流海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強兩日途徑禦花園時,正巧聽見的兩名宮婢的對話。


    “你這模樣倒也標誌,唯獨臉上這顆紅痣,倒是有些可惜了..”一名宮婢對著身旁的人道。


    “紅痣怎麽了,聽聞江妃娘娘胸口還有顆紅痣呢。”


    “那怎麽能一樣,你這可是在臉上...”


    北流海的手緊緊攥成一團,原來自己的一切早就被他算計在內。


    “江妃胸口有顆紅痣。”北流海淡淡道。


    江妃頓時發出淒厲的一聲叫聲,花容失色。


    柔妃的臉色也有些難看,這種私密的事情北流海竟然也會知道,如此的天衣無縫,就連她也要以為江妃是不是真的與北流海有染了!


    北燕帝一腳踹在江妃身上:“立即將江妃賜死!”


    看著口吐鮮血的江妃,北燕帝滿眼凶光甩袖離去!


    “北流海!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江妃發瘋的撲向跪在地上的男子,卻被出現的侍衛牢牢製止住,拖了下去。


    柔妃的目光掃過始終站在一旁的北流雲,她可沒有忘記最初,彩雲宮同洛月宮相距不過數十米的這句話,是從這個男子口中說出的。


    遠妃心頭氣惱,她怎麽也想不通,為何事情最後會變成這樣,明明該被處死的是雲婉歌才對,為何最後卻變成了是江妃!


    雖然她同江妃一直也不對付,但是比起雲婉歌,江妃卻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眾人紛紛離開,偌大的洛月宮內隻剩下北流雲,北流海和楚洛衣三人。


    小六子站在門前守著,沒有出聲叨擾。


    北流雲上前一步,想要將楚洛衣扶起,楚洛衣避開他道:“九殿下真是好精巧的算計。”


    北流雲不語,看著女子譏諷的眼神,不敢直視,避開女子的目光輕道:“晚些我再來。”


    北流雲離去時,目光落在北流海身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出洛月宮。


    北流海始終麵朝洛月宮的大門跪著,遲遲沒有起來。


    沉沉的閉上眼,他終於明白為何他說他沒的選?如今看來,確實由不得自己...


    北燕帝賜死的聖旨已下,若他沉默,楚洛衣隻有死路一條,而北流雲料到他不會眼看著楚洛衣被賜死,所以提前安排好一切,推出江妃,一步一步逼著他隻能俯首承認。


    隻有他承認自己與江妃有染,才會保住楚洛衣的命,若他不肯,楚洛衣便隻有死路一條!


    北流雲已經斬斷了所有的退路,所以,誠如他所說的,他沒有選擇,即便明知如此親口承認,將會坐實了自己的罪名,可他卻還是不得不這樣做!


    不得不說,他遠不及他的狠辣和果決,其實他明白,若他始終不開口,任由北燕帝處死楚洛衣,他相信,北流雲一定不會坐視不理,可是縱然明知如此,他卻依然做不到,北流雲敢賭,他卻不敢,他敢用她的命來算計他,逼他遠離帝都,他卻做不到用她的性命來回擊!


    楚洛衣緩緩起身,心中長歎。


    若是北流海不親口承認,即便是被發配到虎雍關,隻要操作得當,段時間內,依舊可以輕易翻盤,可是如今他親口認罪,怕是難了。


    楚洛衣站在男子麵,緩緩道:“北流海,離開吧,這裏不適合你。”


    北流海紅了眼,跪在地上,鐵壁緊緊的將女子攬入懷中,發出一聲怒吼,頭貼在女子身前,仿佛傾盡了全部的力量。


    男兒鐵骨,女子柔情,可皇權更替如浪淘沙,容不得你選擇。


    楚洛衣緩緩抬手,輕輕撫摸著男子的發絲,眼眶微濕,輕歎道:“走吧,戎馬江山,男兒意氣,那才是你屬於你的。”


    但願此番離去,你一世無憂,亂世之中,總有你一席之地,留在這皇城之內,終難逃得一個死字。


    皇權傾輒,最忌用情,在這四四方方的皇城裏,最無用的便是感情。


    北流海離去後,洛月宮恢複了寂靜。


    楚洛衣坐在桌前,長長的裙擺托在地麵,最後盤旋在女子腳邊。


    香爐依舊散發著陣陣香氣,月光透過窗子打在水晶珠簾下,折射出一地寒涼如水的月光。


    一陣風刮起,楚洛衣輕歎道:“起風了。”


    小六子看了看窗子道:“奴才去將窗子關上。”


    等到四下的門窗都關了個嚴實,屋子裏的才漸漸積蓄了不少的暖氣。


    小六子雙手掀開衣襟,跪在地上道:“此次是奴才辦事不利,險些使主子於危險之地,還請主子責罰。”


    楚洛衣看著他輕道:“起來吧,這事怪不得你。”


    小六子卻依舊是自責不已,剛剛得到消息,說是監視遠妃的人被人打暈,昏迷過去,是以才會對今日一事一無所知,這麽想來,倒是他太過自負了。


    “若真是遠妃,倒是你難辭其咎,隻是這次明顯是遠妃也被人利用罷了。”楚洛衣想起北流雲臨走時的目光開口道。


    “可若不是遠妃有謀害主子的心思,也不會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子。”小六子憤憤道。


    “派人盯緊遠妃。”楚洛衣眼中閃過一道冷厲。


    小六子退下後,夜色已經很深了,楚洛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不知不覺便分析起前朝後宮中的局勢。


    北流海此次被遣至虎雍關,朝中的勢力又會有一番動蕩,眼下王直似乎又被什麽事情拖住,遲遲未歸,倒是他擴展勢力的好機會,而後宮之中,除去勢力愈發穩固的柔妃和依舊沒有解禁的皇後,因為北燕帝龍陽不振的緣故,怕是很難再會有成了氣候的妃嬪。


    楚洛衣幾乎一夜未眠,腦海中忽然想起很多人很多事,那些在她生命裏出現過的人,一個個來了卻終又走了,那些對著她歡笑的,對著她憎罵的不停交替的出現在眼前。


    她所喜歡的所厭惡的,她曾經勢要守護的,眼下卻不顧一切要摧毀的,她想,時光不會回頭,一切終究回不去,她再也做不回那個意氣風發的女子,也再也不會傻到妄圖以一己之力鎮守天下太平。


    她終究是要承認,在這亂世之中,她不過是一個不甘死去而後心懷恨意的亡魂。


    直到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楚洛衣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幾日後的一個夜裏,北流雲來了,帶來一隻黑貓。


    籃子裏鋪著軟軟的棉絮,一隻通體黑的發亮的黑貓懶洋洋的躺在其中,錦緞做的被子被黑貓蓋在了頭上,一雙碧綠的眸子好似最昂貴的寶石,帶著絲絲詭異。


    “前幾日出宮從商販手中買來的,見你平日裏無事,倒是可以打發時間。”北流雲輕道,目光落在逗弄著黑貓的女子身上。


    楚洛衣沒做聲,纖細的食指輕撓著黑貓的額頭,黑貓左右晃了晃腦袋,尾巴從錦被裏鑽出,從籃子的另一側豎了起來。


    楚洛衣輕笑一聲,黑貓發出‘喵’的一聲輕叫,倒是有趣。


    逗弄了一會,似乎有些倦了,女子重新靠在八寶芙蓉塌上,手中是小六子尋來的一些神話故事,看著倒也有趣。


    北流雲坐了一會,沒有出聲打擾,直到天色更深了一些,女子打算入睡,才站起身來。


    楚洛衣也沒有管他,掀開水晶珠簾走向裏間的床榻,北流雲有些落寞的站在原地,半晌後開口道:“洛洛,你可是在怪我?”


    楚洛衣步子微滯,沒有回頭,垂眸道:“沒有,你並未做錯什麽,是我一時看不清罷了。”


    後來,她仔細想過,依照他的身份,想要問鼎皇權,除掉北流海勢在必行,可最終他卻留他一命,說到底怕也是顧忌著她,需知弄權者最忌斬草不除根,留有大患。


    事實也正是如此,眼見著北流海和楚洛衣越發親厚,北流雲的心則是越發的沉了下去,他並非沒有想過徹底除掉北流海,隻是他怕如此一來,會將她推得更遠。


    他將她算計其中,除了為了逼走北流海,更重要的是為了除掉江妃,在楚洛衣晉封為妃後,他仔細派人調查過後宮諸人的底細,卻發現比起柔妃皇後等人,江妃才是一個潛藏的巨大危險。


    根據神龍宗的人調查來看,江妃除了名門小姐的身份,還善使蠱術,師承苗疆鬼蠱道人,若非偶然見到江妃手腕處有一道極深的刀痕,他也不會想到在這後宮中八麵玲瓏的寵妃,竟然是一名蠱師。


    以血養蠱,往往需要心頭之血,也正是因為如此,江妃的手腕處才會有著那道刀傷。


    眼下江妃尚未對洛洛動手,可他卻不能放任這個危險繼續存在。


    而北流雲則依舊站在珠簾之外,不肯離去。


    次日一早,楚洛衣醒來時,男子已經離開了,不等回過身,一隻黑貓便從簾子後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尾巴翹的老高,高傲的姿態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楚洛衣微微一愣,隨後將它抱了起來,黑貓溫順的輕叫了兩聲,在女子身前蹭了蹭,一臉愜意的模樣,似乎覺得女子的撫摸無比舒坦。


    不多時,小六子便進來了:“主子,您猜我得到一個什麽消息?”


    楚洛衣挑挑眉,一雙黑眸也清明起來:“是和遠妃有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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