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番外之墨小寶20


    三天後。


    今天是行刑的日子,一大早封墨便被押到囚車上,繞城一圈。


    那些之前視他為賢相的百姓收起了他們溫和的麵孔,憤怒地用白菜葉子,雞蛋之類的東西砸他。


    封墨用冰冷的麵孔審視著這些人,審視著這個世界,恨意一點一點在心裏滋生。


    午時三刻,刑場。


    封墨的衣服被扒得隻剩下一條褻褲,人被鎖在大木樁上。


    百姓們興奮熱鬧地圍觀,嘴裏恨恨地罵著奸臣,亂臣賊子之類的話語。


    行刑前,夾在人群中的尹蓁蓁提著一個飯籃子衝了出來,向行刑官討了個恩典,想讓他吃頓飽飯。


    那日,封墨托常順幫了一個忙,常順感念封墨的仁義,冒著風險使了計,讓前去抄家的禦林軍發現了封墨藏在床板底下的東西。


    那是一份休書和幾份府上仆人的賣身契,封墨都已經簽了字。


    在封墨入獄之前,他就已經為相府上下安排好了去處。


    休了尹蓁蓁,在府上仆人的賣身契上寫下契約已解,落款的期限便是那日有人夜探相府的日子。


    休書和解約書在前,相府出事在後,這也就意味著,尹蓁蓁和相府上下可以不受牽連,龍燁廷因此免去了他們的流放之刑,還他們自由身。


    尹蓁蓁想喂封墨幾口她親手做的飯菜,封墨卻冷硬地別開了頭。


    “承誌,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尹蓁蓁也顧不得名節和禮數,直接當著京城百姓上千雙眼睛的麵抱住封墨,“他們用我爹娘的性命威脅我,逼我按他們說的做……”


    封墨眼神冰冷,一個字都沒有說。


    為了她爹娘的命,她負了他!


    那個信誓旦旦說相信他的尹蓁蓁,最終還是像龍燁雪一樣放棄了他。


    尹蓁蓁並不知,其實早在相府出事之前,她的夫君便已秘密派人將尹她的父母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等尹蓁蓁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若她知道,她就算死也不會站出來指證她的夫君。


    是她害死了他啊!


    尹蓁蓁哭得淒慘極了。


    他說過會護她周全的,他也確實做到了,隻是她沒有相信他。


    行刑官擲下令簽,尹蓁蓁被拖開,開始行刑。


    所謂淩遲,便是俗稱的千刀萬剮,一刀一刀剮去犯人身上的肉,每天一百一十一刀,當最後一刀剮完,犯人才能咽氣。


    當第一刀落下,從封墨身上活生生剮下一片血淋淋的肉時,底下的百姓歡呼聲一片。


    尹蓁蓁看到那片血淋淋的肉,受不了刺激昏倒過去。


    封墨痛得想立刻死過去,表情扭曲,青筋直冒,那種無法用詞語形容的疼吞噬著他的理智。


    他痛得想大叫,想發泄,想怒吼,偏偏死咬牙關,抵死不吭一聲!


    堅韌的毅力支撐著他,刻骨的恨意支撐著他,他知道刑場上會有人一刻不停地傳消息給龍燁廷,他不想在龍燁廷麵前怯懦半分。


    每一刀落下,他的身上就少一片肉,身上就拖出一片血跡。


    這種變態的刑罰令時光星球上的湯院長驚悚萬分,雖然封墨沒有叫,但從精神力測量儀上看,封墨的精神力在一點一點凝聚。


    若是到了極限,封墨的精神力很可能失控徹底爆發,像個膨脹到極限的熱氣球一樣爆炸分散,那樣的話,封墨會傷了自己。


    湯院長趕緊和時空局緊急匯報此事,淩遲之刑太過變態,對封墨的身心危害巨大,他申請讓封墨自殺,回到時光星球,但不做違規處理。


    時空局同意了湯院長的提議,湯院長立刻緊急和封墨通話,趁現在剛開始行刑,封墨身上還有力量,讓他掙開繩索自殺。


    要他自殺?


    絕不可能!


    封墨拒絕了湯院長的提議,強製關閉了他的時空通話隧道,高度加密,不讓任何人與他通話。


    要死,他也要死在龍燁廷的眼前。


    他要讓自己變成龍燁廷此生的噩夢,永遠都無法從他腦海中抹去。


    他的一片赤誠,換來的是淩遲處死。


    封墨的心裏是有怨有恨的,他從來不是善者,他想報複,他要報複,否則他心性難平!


    龍燁廷,既然你殘忍,狠心負我,那我就比你更殘忍!


    淩遲到後麵,不知是心死了,還是疼麻木了,封墨竟覺得身上的每一刀似乎沒有那麽難以忍受了。


    底下的百姓也從最初的興奮慢慢沉默下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淩遲之刑,何等殘酷的刑罰,那個人身上像個血人一樣,除了那張臉,身上早已沒了完整的皮膚。


    可是那個人前後從頭到尾都隻是悶哼,沒有喊,沒有叫,沒有哭。


    那場麵,驚悚異常。


    行刑的大漢此生剮過犯人上百,卻是頭一次見剮了幾十刀都不叫一聲的人。


    因為離得近,大漢能清楚地看到這個男人眼底的恨意!


    那種目光,讓人不寒而栗,膽戰心驚,完全不敢直視。


    下刀的手已然在發抖,怎麽都割不下去。


    這人,完全不像人,倒像神!


    又換了兩個行刑手,他們這才艱難地完成了第一天的行刑。


    後半部分的行刑,刑場出現了史無前例的狀況。


    刑場一片死寂,沒人議論嚼舌,沒人拍掌稱快,人群中,已然有輕微的抽泣聲。


    回到牢房後,獄卒喂了他一點參湯,吊著他的氣,等待明天的行刑。


    龍燁廷聽聞刑場的狀況,麵上平靜,心裏卻掀起驚濤駭浪!


    他知道,梁承誌這是在無聲地與他對抗!


    可是他對抗什麽?


    連他的妻子都指證了他的罪行,他有什麽可委屈的?


    第二日,圍觀的人依舊很多,大家夥都期待著這個曾經權傾一世的相國在他們麵前呻吟,大喊!


    可是,他和昨天一樣,沒有喊沒有叫,臉上甚至掛著淡淡的笑容,那應該是笑容吧。


    猶如神明一般,藐視眾生的微笑。


    他為什麽會笑?


    為什麽不叫呢?


    他不痛嗎?


    震驚這個詞,已然不夠形容百姓們此時的心情。


    後來不知是誰在人群中說了一句:“梁相該不會是被人陷害的吧?”


    “淩遲這種極刑,任何人都受不住,必是痛得大喊大叫,可梁相這也太……”


    “我聽老人說,一生行善之人,死的時候會死得特別安靜。梁相不叫,也許是他真的感覺不到痛。”


    “照這麽說,梁相真的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啊,畢竟老天有眼,好人有好報啊,老天爺是不忍心讓梁相走得太痛苦,所以才讓他感覺不到疼痛嗎?”


    “其實我早就懷疑梁相是被冤枉的了,想當年渭南發大水,梁相可是親自下水和士兵百姓加固堤壩,還差點被水衝走的。”


    “還有啊,不管哪裏鬧瘟疫,梁相都會去看,還親自給染病的人熬藥喂藥。”


    “對對對,這麽一說,我還記起一件事,我遠方親戚家鄉遭旱,全家落難時遇到梁相,梁相聽說事情後,親自去察看旱情,還下令開倉救濟難民呢。”


    “這麽一想,梁相還真沒做過什麽壞事啊。”


    “梁相肯定是被奸人害了,一定是這樣的。”


    “對對對,要不然梁相不可能受得住這麽重的刑,定是老天開眼,保佑他!”


    “……”


    百姓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梁相是冤枉的,梁相是被人陷害的!”


    之後,呼聲越來越高,一個百姓跪地後,接二連三又有百姓跪地,到最後,整個刑場都是百姓為梁相喊冤的聲音。


    行刑官沒想到會出現如此變故,隻得終止行刑,派人快馬將此事稟報聖上,請聖上定奪。


    封墨靠在木樁上,身上有幾個地方已然露出了森森白骨。


    傳言而已,誰不會散播?


    控製輿論這種事對時光星球上的人來說,輕而易舉,隻是他以前懶得動這份心思罷了,也沒必要動。


    這次,他是真的被龍燁廷傷了心,心碎了一地。


    龍燁廷,臨死前,我就將這些百姓的呼聲送給你!


    我要你此生都為我的死內疚,我要你一想起封墨就寢食難安。


    今天,會有更大的禮送到你的麵前。


    龍燁廷,龍燁雪,這就是你們兄妹兩次負我的代價!


    封墨人性中的負麵因子被盡數挑起,什麽仁義,什麽寬容,什麽大度,什麽善良,統統滾蛋!


    他不好過,龍燁廷和龍燁雪也休想好過。


    很快,宮中傳來消息,暫停行刑,梁承誌暫時押回大牢。


    如今百姓為梁承誌請命,若再繼續行刑,恐怕會引起民憤!


    刑場的突發情況在文武百官的意料之外,更在龍燁廷的意料之外。


    龍燁廷氣惱之餘,又有些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冤枉梁承誌了?


    龍燁雪來看他,她也聽說了這兩日刑場的情況。


    “皇帝哥哥,你不會心軟了吧?梁承誌從一開始就模仿封墨,利用封墨接近你,甚至覬覦我,此人居心叵測,淩遲是他應得的下場。總之不管是封墨還是梁承誌,隻要是會威脅魏國江山社稷,動搖國之根本的人,必殺之!百姓不過是看他可憐,同情他而已,你不會真因為百姓隨隨便便喊兩句就想放過梁承誌吧。”


    隨隨便便?


    整個京城的百姓跪地為梁承誌請命,這還叫隨隨便便?


    “小雪,那日梁承誌當真行為不端,越矩非禮了你?”龍燁廷拳頭微握,又一次問龍燁雪這個問題。


    小雪和梁承誌,到底誰在撒謊?


    “皇帝哥哥,我可是你的妹妹,你怎麽能懷疑我?”龍燁雪的手微微冒汗,皇帝哥哥這是又想起梁承誌的好,有些心軟了嗎?


    皇帝哥哥之前明明很擔心梁承誌野心太大,怕他圖謀不軌,所以她才不惜賠上自己的名節,幫皇帝哥哥殺掉梁承誌。


    龍燁廷望著龍燁雪:“你最近似乎和一些大臣走得很近。”


    “就算我和大臣走得近又如何?我是你妹妹,難道我還能害你不成?”龍燁雪低聲委屈地說道,“反正你不是早就想動梁承誌了嗎?這回梁承誌自己找死,私造龍袍國璽,不是正合你意?你剛好可以名正言順地徹底解決掉這個大麻煩,這不好嗎?”


    這好嗎?


    聽起來,似乎一切順理成章。


    一開始,龍燁廷也覺得挺好的,認為這是殺了梁承誌的天賜良機,機不可失。


    他也一直以為淩遲梁承誌他會很開心,然而,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此時此刻,想起梁承誌,他的心莫名其妙有些難受,很難受,像被人掏空了一塊,空蕩蕩的!


    仔細想想,從小雪被非禮到後來在相府發現龍袍國璽,再到之後搜到梁承誌密謀造反的證據,一路下來,似乎都過於順利了。


    他對梁承誌一直半信半疑,梁承誌的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讓他恐慌,讓他害怕,感覺梁承誌逃離了他的掌控。


    史上權臣謀逆的事數都數不過來,他不相信梁承誌沒有野心,更不相信梁承誌對帝位的心思。


    所以大臣一挑唆,妃子一吹風,他便陷入了想要徹底控製梁承誌的魔障中難以自拔。


    他冷落梁承誌,奪其權,挫其銳氣,就是想讓梁承誌清楚地認清一件事,他龍燁廷才是魏國的皇帝,天下之主!


    龍燁廷的初衷並不是想殺他,要是梁承誌能自己辭官再好不過。


    可是,梁承誌卻像故意和他作對一樣,不辭官,不早朝,一點一點挑戰他的底線和耐性。


    他是皇帝,是天子,是主宰魏國的人,他容忍不了誰挑戰他的帝王之威!


    所以,看到禦林軍從相府搜出來的龍袍和國璽時,他自然而然聯想到了曆史上那些謀逆的臣子,懷疑梁承誌心懷不軌。


    梁承誌聰明絕頂,謀略過人,生了一顆七巧玲瓏心,對朝堂政事了然於胸,不管站在哪裏,都無人能奪走他的風采。


    這樣的人,足以和他比肩,所以龍燁廷怎能放心?


    當看到刻著自己生辰八字的小木人時,他便徹底失去理智,直接下旨將梁承誌淩遲處死。


    事後,他也想淩遲是不是太過分了,畢竟梁承誌跟了他二十五載,政績卓著,有功於社稷。


    然而,他是皇帝,金口玉言,聖旨豈能朝令夕改。


    梁承誌淩遲三日,板上釘釘,無法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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