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衍大步流星的衝出了福安宮,他不知道該如何和父母相處,他如今都二十幾歲了,他不知道被父母嗬護的孩子是什麽感覺,小的時候,看見別的孩童在父親的身邊撒嬌,在母親的懷中任性,他是那般的羨慕。


    那個時候,他很希望體驗一下被父母嗬護到底是什麽感覺。可是那終究還是奢望,父母親不在身邊,已經是平常的事。


    他甚至有那麽一段時間,隻要一從先生那裏出來,他就跑到青苑門口,希望父親母親,已經回來了,看見他之後會驚喜的把他摟在懷裏,甚至他曾經多麽的希望,父親能夠一臉與有榮焉的摸摸他的頭,或者是拍拍他的肩膀,這樣,他也就滿足了。


    所有都不過是他的奢想罷了,漸漸地,他死心了,他不在期盼父母的疼愛,他終於相信祖父的話,隻有自己永遠都不會背叛自己,更不會拋棄自己,祖父說天下人皆可成為棋子,棋子不需要你去信任,隻需要你掌控,在掌控它前,你要知道它有沒有價值,若是沒有價值,也要讓它發揮出最後的那點價值後再廢棄。


    他的白紙上,被祖父給塗滿了陰謀與棋。


    祖父說他是與生俱來的王者,他無需任何的情感束縛。


    祖父說,他是不同的,無需去和那些凡夫俗子去比較,他們不配。


    祖父還說,還說好多,隻是就是沒說親情和愛情來臨時如何去做,此刻他去了祖父的養生宮裏,祖父自從進入這裏後,不在出去了,這裏對於祖父來說,很是安靜,他曾讓祖父去朝裏繼續幫他,可是祖父卻說,有阿姝在他就放心了。


    他想,祖父操勞了一生,讓他安度晚年也是好的,所以他並未勉強,可是在這一刻,他很想讓祖父來告訴他,他此刻該如何做。


    養生宮裏沒有什麽奢華的景象,祖父住的也沒有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不過是後來新辟出來的一個籬笆的院子,蓋了幾間木屋罷了,養生宮在皇宮的最後麵,已經接近曾經的冷宮了,這是祖父選的地方,隻因這裏安靜。


    養生宮不是很大,隻是幾畝地大都種植了些草藥,他隻留了牛二在身邊伺候,其餘人都不要,說是嫌鬧騰。


    賀衍來的時候,祖父正背著草帽,在藥園裏拔草,牛二給他拎著筐,陽光照在祖父那有些黑了的臉上油亮亮的,他卻是平和的,認真的在那裏分著苗草往下拔,拔下一顆草,牛二立即的把框子遞到他的眼前。


    那草藥被嗬護著長的十分的喜人,他從不知道,祖父竟然有如此祥和的,他好像把那些草藥都當成了自己的孩子般小心嗬護著。


    牛二抬眼一下就看到了賀衍,笑容頓起剛要出聲,被賀衍製止了,他立即禁聲,而是點點頭,不再看他,裝作沒看見般,繼續跟著老太爺的腳步往前挪了一步。


    賀衍站在這籬笆牆外站了良久後,竟然讓他奇跡般的平靜了些,他緩緩地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濁氣,這才轉身,一步步的離開了這裏。


    隻是賀衍不知道,在他轉身離開後,老太爺停下手裏的活,側頭看向賀衍的方向看了片刻,又接著做沒做完的事。


    “主子?原來您早就知道大公子來了啊?”牛二好奇的問了一句。


    過了半晌,才聽老太爺道:“如何能不知道,那小子是我一手帶大的,他定然有些事又想不通了,不然他哪有那個時間在這裏晃?”


    牛二有些不明白了,忍不住追問道:“那主子為何不見見大公子呢?至少您提點他幾句也是好的啊。”


    老太爺撩起眼皮看了牛二一眼,很是恨鐵不成鋼的道:“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怎麽蠢病還沒減輕?反而嚴重了?”


    “呃?主子,奴才又怎麽了?您要罵奴才?”牛二很委屈,不明白怎麽又犯蠢了?


    老太爺受不了他,把那藥草的苗給分開,這才道:“他要是需要我這個祖父提點他,他自然就過來了,他不過是需要想清楚他要怎麽做而已。”


    牛二摸摸後腦勺討好的笑道:“還是主子英明,主子英明,嘿嘿……”


    老太爺不在理他,繼續著手裏的活計。


    又過了片刻,牛二仍舊忍不住的道:“主子,聽說其他三國的公主都要到了呢,不知道有多熱鬧了,奴才怎麽都沒想到,我們大公子會成為皇帝,而娶的媳婦,一個是鳳帝,三個公主,還是老太爺聖明,您之前就說,主子是帝王之才,奴才還當您是表揚大公子的話,原來您竟然會預言。”


    老太爺拔草的手頓了一下,暗歎一口氣,“是熱鬧,還是亂子還不知道呢!”


    牛二更加詫異了,“主子,那您就真的放手了?不管大公子了嗎?”


    “管什麽?兒孫自有兒孫福,以後的路讓他自己走吧,跌倒了爬起來就是,他有資本。我爭了半輩子,早就夠了,隻想過幾天安生的日子。”


    李姝低頭看著書上的文字,卻是一個字都未看進去,心裏還是惦記著賀衍的,聽見門響動,她抬頭見是賀衍回來了,立即一臉關切的掃視著賀衍的神色,然而讓她失望的是,賀衍麵色如常。


    賀衍本還有些餘怒心,在看到李姝那雙關切的眸子,心瞬間就平複了下來,一絲疲憊感也湧上心頭。


    走到李姝的身邊,他坐下然後順勢躺在了她的雙腿上,閉上眸子。


    李姝什麽都沒問,把手上的書放在了一邊,動了動身體,讓他躺的舒服些,輕柔的給他揉著太陽穴,漸漸地,賀衍竟然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李姝垂眸看著腿上那人安靜的睡顏,有些心疼他,他一定是累壞了,並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內心的。


    她沒有經曆過家庭瑣事,並不知道原來如此的複雜,如此的讓人心神疲憊。


    李姝讓弄梅找來一個薄被,輕輕的給賀衍搭在身上,打發了弄梅和小侍們出去。


    她看了他良久,也有些犯迷糊,腿不敢亂動,怕一動,他醒了,希望他好好的睡上一覺,她身體靠在後麵的靠椅上,也迷糊的睡著了。


    賀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身上暖呼呼的,垂眸一看,是一條薄被,一時間,有些犯迷糊,是在書房裏,頭下也是軟乎乎熱乎乎的,他動了一動,歪頭一看,那個女子露出纖長白皙的脖頸靠在那裏也睡著了。


    賀衍的眉頭立即就皺了起來,這個傻瓜難道一直把自己當枕頭這麽久嗎?天都暗了,自己竟然睡死了,睡到了這般久。


    他輕輕的坐了起來,看見她仍舊沒有醒來的跡象,隻是好像睡的並不怎麽舒服,眉毛蹙起著,他一股股暖流直抵內心深處,他手上輕柔的給她揉著腿,讓她腿上的血液暢通些,免得她一會醒來難過,想必腿已經麻木了吧?真是難為她一個姿勢這麽久。


    李姝感覺雙腿一下有了知覺般,那種針紮的疼痛令她一下就醒了過來,看見的是那張放大的美顏正一臉笑容的看著自己。


    她抓住腿上的手,那種麻感越動越是痛苦,茫然了片刻才道:“你什麽時候醒的?”


    “剛醒,你怎麽那麽傻,我竟然睡著了,你怎麽自己做枕頭呢?腿是不是都感覺不是自己了的吧?”


    李姝笑了一下,“還好 ,你,還好嗎?”


    賀衍垂眸,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眼裏的一抹落寞和受傷,片刻後抬頭對她一笑道:“你應該知道我的強大,這麽一點事,就頹廢,那也就太無能了。”


    李姝一把將他摟在懷裏,“在我麵前又何必逞強?我又不會笑你。”


    不知道怎麽的,賀衍被李姝如同一個母親抱著自己孩子的樣子,他不但沒有尷尬或者丟臉和難堪,反而竟然有種安心又有一種好像得到了安慰還有留戀的感覺。


    兩個人互相擁抱了良久,李姝才調侃道,“喂,還不快起來 ,吃我豆腐沒完了是吧?”


    賀衍輕笑聲起,那笑著的身體震動的李姝的身體都跟著一起輕顫。


    “你是我娘子,娘子的豆腐,想怎麽吃,就怎麽吃,隻能我一個人可以隨意的吃,我吃的可是天經地義,誰都不敢腹誹,非議。”


    “你好霸道,那這樣說,你是我的夫君,必須是我一個人的,別的女人連肖想都不可以。”


    賀衍抬起頭,那深邃的眸子裏全是笑意,“當然。”


    “金口玉言,若是以後你讓別的女人吃了,給我帶了綠帽子,我就給你帶十頂綠帽子,你可記住了?你知道我的,我是言出必行之人。”


    賀衍捏了她的鼻子一下,口吻中滿是寵溺之色的道:“放心好了,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李姝輕笑起來,“是啊, 所以我們還是辦正事吧,這件事我們必須要雷厲風行,否則拖來拖去就會不了了之。”


    賀衍立即坐正了身子,正色的道:“的確如此,你來研磨,一會就就讓寶德把聖旨下去,明日就開始強製性的實施,我開始也沒想到那些世家會如此的敏感,事情進展的如此不順利。就按你之前說的,全國下詔令,若是有頑抗者就地處決,也該讓他們知道知道,我們的勢在必行。”


    待寫完了聖旨幾道詔令還有聖旨,夫妻二人才攜手回到寢宮開始用膳,賀衍自從登基以來就一直在提倡節儉,因是剛剛登基,宮中還有國庫就是一個空殼子,外表看似華麗無雙,其實內裏空空如也。


    所以每日用膳,也不過就是四菜一湯而已,雖然提倡,但是大臣們口中應承著,到底是節儉沒有,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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