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臥室裏熄了燈,安靜下來,我受不了美食的誘惑,悄悄爬起來,把晴兒帶回來的飯菜吃了個精光,然後抹抹嘴巴,洗漱完畢,進了臥室,上了床。


    晴兒一動不動,仰麵躺著,兩眼睜得大大的,原來沒有睡,神色極其嚴峻,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我不做聲,上床躺下。


    我也沒了睡意,默不作聲地躺在哪裏,裝作熟睡了,打起了呼嚕。


    一會兒,我聽見晴兒翻了個身,麵朝裏,嘴裏自言自語說了一句:“鬥爭越來越複雜化了,看來,鬥爭還得繼續,更加嚴重的時刻到來了……看來,我得唱響《國際歌》……”


    我心裏一沉,國際歌是什麽鳥意思,難道這是最後的時刻,要把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


    我不知道晴兒晴兒此刻在想什麽,心裏愈發鬱悶沉重起來。


    第二天,晴兒臉色陰沉,無精打采,神色倦怠,去上班了。


    我知道晴兒心裏不輕鬆,心裏很累。她心累,我更心累。


    我不知道後麵將會發生什麽。


    上班後第一件事,就是參加柳月到報社主政後的第一次黨委成員會,參加的人員是報社黨委成員,還有辦公室主任劉飛。


    劉飛似乎煥發了精神,在柳月麵前臉上帶著恭順和謙卑地笑。


    第一次黨委成員會議,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內容,柳月隻是和大家說了些麵子上的話,主要就是希望大家團結一致,正確麵對報社目前麵臨的困難,齊心協力共度難關。柳月在這次會上沒有拿出任何施政綱領和宏偉目標打算,而是讓大家自己發言,她做聽眾。


    黨委成員摸不透柳月的真實心思,大家一個個說了些不痛不癢的小問題,沒有任何一個人觸及報社目前的實質性問題。我斟酌了下,也隨了主流,沒有說其他話。


    然後,柳月就在劉飛的陪同下,到報社各個部室挨個串門,全部走了一遍。


    其時,報社的工作紀律已經相當渙散,各部門人浮於事,遲到早退的上班時間打牌的中午喝酒下午睡覺的,比比皆是。報社目前的狀態就接近於一盤散沙,人心浮動。


    到各個部室走完,柳月就一頭紮在了辦公室,不再出來。


    柳月的辦公室,就是馬嘯天以前的辦公室。


    接下來的幾天,柳月基本沒有露麵,坐在辦公室裏,依次通過黨委辦公室傳喚報社的中層幹部,挨個單獨談話,聽取匯報。


    這項工作進行了3天。


    柳月和每個人都談了些什麽,各位中層又和柳月都說了些什麽,誰都不知道,除了柳月和當事人。


    我想抽空和柳月單獨說幾句話,愣是沒有瞅到空當。


    和報社中層談完話,柳月又開始和部分員工單獨談話,各個部室各個層次的都有,從編輯記者到政工部門,從經營部門到後勤科室,甚至連印刷廠廣告部的臨時工都談了幾個。


    這項工作進行了整整一個星期。


    我知道,柳月談話一定是有目的的,這些日子她不顯山不露水,是在醞釀著一個大動作,她在徹底摸清報社的底子。


    而劉飛,現在在柳月麵前表現地相當乖順,跑前跑後,工作十分賣力。


    以前劉飛上班,都是辦公室的車來去接送,自從柳月來了之後,劉飛弄了一輛破自行車,每日騎著自行車上下班了。


    馬書記的專車被他帶走了,帶到部裏去了,美其名曰先借用幾天,連同駕駛員一起帶走的。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馬書記是想長期占用這輛車,部裏是熊光蛋,沒幾輛好車,他在報社的車是剛買了不久的奧迪200,價值35萬,這檔次可以與楊哥相媲美。


    宣傳部是報社的頂頭上司,常務副部長用車,報社豈敢違抗?


    柳月也不好說什麽,聽之任之,她現在乘坐的是馬書記淘汰下來的後來被梅玲霸占的那輛奧迪100。


    柳月在部裏的那輛現代車,歸了梅玲使用。


    到了周末,下班前,劉飛通知,今晚召開報社黨委成員會。


    會上,柳月托出了她的初步基本工作思路:針對報社目前的人員配置和報業經濟發展狀況,工作分三步走,第一步,整頓報社紀律,全麵調整人事配置,合理分配人力資源,讓大家各盡其職各盡所能,最大化發揮個人的能力;第二步,立即著手解決錢的問題,拖欠了4個月的職工工資必須要盡快發下去,安定大家的情緒,同時,用銀行貸款積累起來的報業大廈暫停施工,職工宿舍想法籌集資金,力爭盡快完工;第三步,兩條腿走路,一手抓辦報,一手抓經營,全麵啟動報業經營新思路,全麵振興報業經濟新發展。


    我知道,這是柳月這些日子思考的結果,這這是她的初步思路,至於後麵的,還不得而知。


    緊緊就這三步,就足以讓與會的大家動容了,每一步看起來似乎簡單,但是,都是大動作,涉及的都是報社的大事情。


    柳月將自己的想法具體說了下,提請大家討論。


    與會者聽柳月說完,一直表示讚同。


    黨委的工作是需要有人落實的,這個落實的擔子自然就在黨辦身上,就在劉飛身上。


    這時,柳月又對黨委成員的分工進行了重新公布,除了編務仍舊由原來的副總編輯分管之外,梅玲原來的那一塊,現在空了出來。


    柳月從容果斷地宣布:江總不再分管新聞部,不再參加副總編輯值夜班看版簽付印,江總分管報社的經營行政和基建工作,也就是梅部長原來分管的那一塊。


    我心裏一震,柳月竟然賦予我如此大的重任,這可是報社除了編務之外最大的一攤子了。


    接著,柳月又當眾通知劉飛:下周一市委組織部要在市委黨校舉辦全市三個代表理論學習班,為期一個月,要求每個單位選派一名優秀的正科級幹部參加,你去參加學習,好不好?


    柳月的聲音雖然不大,聽起來很溫和,似乎在商量,但是充滿了無可置疑的堅定,根本就沒有商量的餘地。


    劉飛眼神一怔,在這個報社大換血大發展大洗牌的前夜,突然將他派出去學習,什麽用意?


    隨即,劉飛就點頭答應:“感謝柳書記對我的關照和看重,我一定去好好學習,不辜負柳書記的期望!”


    然後,柳月宣布散會。


    柳月開會的風格很幹練,直奔主題,簡介明快,不拖遝冗長。


    散會後,已經是晚上9點。我正在收拾辦公桌,內線電話響了,柳月打來的。


    “江總,你來一下!”柳月的聲音。


    我進去後,劉飛正在裏麵。


    柳月見我進來,對劉飛說:“劉主任,辦公室的事情,你給副主任交代一下,然後你周一就去學習好了,這是提升自身理論素質的好機會,把握住,好好學習……”


    劉飛點點頭:“好的,柳書記,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我明天就安排好辦公室的工作……你還有什麽吩咐嗎?”


    柳月說:“沒有了,去吧……”


    劉飛站起來,又衝我點點頭,出去了。


    我隨手關上辦公室的門,沒有鎖死。


    柳月這會兒笑了:“江總,請坐!”


    我看柳月這會兒神情一下子好像輕鬆了,又恢複了以前和我的那樣。我在柳月對麵坐下,說:“沉寂了這些日子,一下子來了三大步舉動,這些日子,你很累吧……”


    柳月笑嗬嗬地說:“累也沒辦法,身在其位謀其政哦,嗬嗬……這些日子,基本摸清了報社的底子,摸清了社情,再千頭萬緒,也總算是有了清晰的思路,怎麽樣,領導,對今天給你的新安排,有意見沒有?”


    我笑了:“沒有啊,領導指哪我打哪……絕對不含糊……”


    柳月說:“今天黨委會這三步,除了編務,其實都是圍繞你的,都是和你有關的,你今後身上的擔子可不輕哦……要很忙很累的……”


    我說:“忙並快樂著……”


    柳月笑了:“嗬嗬……我相信你能勝任……積蓄的能量該爆發一下了,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放手去幹,我做你的堅強後盾,記住一點,工作不要害怕得罪人,該果斷的時候一定要果斷,該出手的時候就要毫不猶豫出手,隻要心裏有集體的利益,隻要把報社發展的大局放在最高位置,那就問心無愧……我們做的事情,都是光明正大的,我們絕對不做陽光下的幕後交易,絕對不做對不住報社對不住全體員工的虧心事……”


    我點了點頭:“嗯……我記住了!”


    柳月說:“今天黨委會安排的經營和抓錢的任務,落實的責任就壓在你身上了,具體怎麽做,我先不說,你拿方案,我靜候你的方案……你腦子裏積澱了許久的東西,我想讓你把它變成實際的措施和方案……黨考驗你的時候到了,小夥子……”


    我渾身熱血沸騰,說:“沒問題,我會盡快拿出方案來……”


    柳月笑嘻嘻地看著我:“寶寶弟弟,是不是充滿了創業的衝動和激晴啊?”


    我點點頭:“是的,覺得渾身都是幹勁……”


    柳月開心地笑了。


    我又問柳月:“你怎麽想到派劉飛去黨校學習呢?這個時候,新老交替,辦公室的事情可是很忙的……”


    柳月說:“你問我這個問題……你說呢?”


    我說:“你是想在這個時候調離開劉飛,等人事調整完,再讓他回來?”


    柳月笑笑,說:“我做事情的原則,是對事不對人,我倒是寧願想信任他,我想給他機會的,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卻……”


    我說:“怎麽了?他又搗鼓什麽事情了嗎?在背後搗亂了?”


    柳月點點頭:“嗯……我前幾天故意當著他的麵說了一個關於報社大廈的事情,結果,當天下午,在部裏的部長辦公會後,馬部長就覺察了,有意無意地問我那個事情……


    “看來,劉飛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啊,關於我的一舉一動,都會及時匯報給某些人,我來報社工作,要想有所作為,不可能不改變以前的管理方式和某些做法,不可能不觸及原來的某些人的利益,辦公室主任對我的情況,自然是最了解不過的,有這樣的辦公室主任,我下一步的工作如何開展?不是我不給他機會,而是他自己不珍惜,留他在我身邊,我很難想象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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