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說:“注意一切可疑的現象,注意一切不正常的苗頭,平時要保持高度的警惕,一旦發現有不好的跡象,及時采取對策……此事,我們是正義的,對手是非正義的,他們是不敢正大光明站出來的,他們能采取的,隻能是齷齪和卑鄙的手段,在道義上,我們是占了上風的……


    “所以,既要看到我們正義的一麵,又要看到對手黑暗的一麵,既要保持高度的戒備,又要站直身子敢於直麵邪惡……對於邪惡,你越是退讓,它就會越猖狂,就會越得寸進尺……不但要注意防守,而且,要在適當的時候,敢於主動出擊……”


    我點點頭:“嗯……”


    柳月又說:“宋明正知道這事流傳出去了嗎?”


    我說:“知道了,我找他問過這事……”


    柳月說:“嗯……我估計,他的心裏也不會輕鬆,不知不覺,你和他上了同一輛戰車,成了同盟軍了,我想,他也不一定就會甘心於等著被人清算的,他也應該是開始心裏警戒起來了……”


    我說:“嗯……是的……”


    柳月說:“宋明正這個人,我是了解的,此事,他或許會和你一起並肩作戰,但是,這個人,在關鍵的時候,他是首先會自保的,甚至,他會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犧牲別人的利益,甚至會在關鍵的時候丟卒保車的,你和他今後的交往,要注意多留個心眼,記住,天下對你最好的人,能豁出自己的一切為你好的人,隻能是你的親人,官場上的朋友,是最經不住考驗的,甚至還不如商場……”


    柳月的話正中我心坎,再一次驗證了我前段時間對宋明正的判斷。同時,我也聽出來,柳月把自己當做了我的親人,把我當做了她的親人。我和她之間,已經逐漸融入了篤厚的親情。我不知道,在這血脈的親情中,我們之間的愛情還有多深?如果愛情和親情並存,那麽,究竟是愛情多一點還是親情多一點,還是二者相互融入相互滲透,無法分辨得出來。


    柳月又告誡我:“不管在單位還是在公共場合,說話做事都要注意分寸,要保持低調,切忌張揚,盡量不要得罪人……磁帶的事,和你關係好的人是不會閑來無事往外傳播的,就怕那些你得罪的人知道了,正好利用此事來打壓你,報複你……雖然我剛才說要提高警惕,但是,也不必讓自己背上心理包袱,該工作的工作,該生活的生活,畢竟,我們是正義的一方,對方做壞事,總是要有所顧忌有所顧慮的,是見不得光的……”


    我說:“嗯……”


    柳月說:“這事先這樣吧,我今天叫你來,除了這事,還有一個通知要給你,其他新聞單位已經通知了,報社的正好給你……”


    說著,柳月把一個紅頭文件遞給我,說:“1997年,從整個國家來說,大事喜事多,香港回歸祖國,黨的十五大召開……為此,國家從上到下各級黨委政府都傳達部署了抓穩定平安的有關精神,特別是目前,全國兩會召開在即,結合今年的整體形勢,全國性的掃黃打黑行動已經開始了,我市公安部門也已經開始了行動,根據市委指示,部裏專門下發了通知,要求宣傳部門要配合好此次行動,對於掃黃打黑行動的戰果和典型案例,要及時給予報道,對於社會上群眾反映強烈的醜惡和黃賭毒現象,要及時給予公開披露曝光,充分發揮輿論的監督作用……”


    我接過來看了看,聽柳月說完,說:“好,回去我就開會安排部署!”


    柳月說:“此事市委甚為重視,特別提出了新聞單位的配合,可以說,新聞單位在這次活動中,是另一條戰線的行動,必將起到不可忽視的作用,要注意在宣傳采訪中貫徹好弘揚正義針砭邪惡這條主線,對於人民群眾反映的社會醜惡現象,要及時給予曝光……”


    我從柳月那裏出來,接著就回去部署這事。


    開完會部署完,記者小張進來,遞給我一篇稿子,說這是他前兩天根據群眾反映的線索寫的一篇曝光的稿子,正琢磨著要不要交給我,因為擔心會被槍斃掉,正好今天開了這會,他覺得比較符合目前的形式,就交給了我。


    我接過來一看,這篇新聞稿是以記者暗訪的形式寫的,內容是在市區有一家地下舞廳,經營內容是跳黑燈舞和貼麵舞,每晚來那裏的客人很多,男的來自三教九流,民工無業遊民黑道混混小商小販企業職工……女的,全部清一色都是陪舞女,年齡從20歲到50歲都有,自發來的,陪一曲舞,最低價格10元,高了由客人看著給。說是跳舞,其實就是在黑燈瞎火之下胡亂摸摳,做出各種不堪入目的醜惡行為。這舞廳每日營業到深夜2點,音樂嘈雜,人員混亂,打架鬥毆的不斷出現,周圍居民深受其騷擾之苦,打電話向報社反映此事,正好小張接到了電話,就直接去進行暗訪調查。小張記者進一步暗訪,發現這還不是全部,在舞廳後麵有不少包廂,名曰練歌房,其實是客人和陪舞女胡搞的地方,打一炮,老女人20就行,年輕的,最多也不超過100元,名曰吃“快餐“出了吃“快餐“,還有舞女帶了男的出去,回家裏去吃“大餐”的,或者女的跟了男的出去吃“大餐”。


    很明顯,這是一個打著舞廳大眾娛樂的名義在進行賣淫嫖娼活動的犯罪活動。


    看了這稿子,我毫不猶豫地簽發了,同時,為了避免出現麻煩,我將稿件上小張的名字刪去,文章署名就是本報記者四個字。


    小張對我刪去他的名字不大理解,說自己還指望借這篇稿子出名呢,怎麽不署名了?


    我沒有和小張多解釋,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一句:“我是你的領導,記住,兄弟,我是不會害你的!”


    小張沒有說什麽,但是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不悅,怏怏地走了。


    第二天,稿子在報紙上發出來了,署名卻讓我很意外,小張的名字又出現在了本報記者的後麵。


    我有些惱火,去總編室找值班編輯質問,值班編輯很委屈,說不是他改的,是小張昨天晚上10點多,來到總編室,自己把自己的名字加上的,稿子是小張寫的,他要署自己的名字,值班編輯也不好阻攔,就這麽著發出來了。


    小張是分配到新聞部半年多的新記者,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時候,一心想寫一篇曝光稿來提高自己的名氣,他看我刪除了他的名字,不敢和我硬對抗,私下去又加上了。


    對此,我不好多說什麽了,稿子已經出來了,再說別的,也是多餘。


    不過,我的心裏隱隱有些擔憂。


    稿子發出去,立刻就引起了公安部門的注意,公安部門當晚就采取行動,突擊搜查了那家舞廳,當場抓獲了幾對賣淫嫖娼的人,同時對舞廳做出了取締關門的處理決定,並對舞廳的老板實施了治安拘留和罰款。


    小張隨同公安人員參加了此次行動,又寫了一篇新聞稿,發了出來。


    小張對我刪除他名字的舉動顯得很是不以為然,我從其他記者那裏聽到了他的不滿,說我是小心過分了,不可不必這樣做。


    我當做沒有聽見這些話,保持了克製。


    一晃10天過去,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我心裏暗暗慶幸,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是小心過分了。


    這天早上,我剛到報社辦公室,突然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小張在上班的路上被人打地渾身是血,住院了!


    我急忙去了馬書記辦公室,向馬書記匯報此事。


    王勇和梅玲正在馬書記辦公室談事情,聽我匯報了此事,梅玲不由看了看王勇,眼光帶著疑問,王勇則如無其事地站在那裏抽煙,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馬書記聞聽此事,臉色一變,急忙安排梅玲和我一起代表他去醫院看小張。


    在去醫院的路上,梅玲顯得有些心神不定,一會兒看著大哥大,一會兒左顧右盼。


    我淡淡地說了一句:“梅社長,幹嘛呢?屁股下麵有什麽東西紮著了?如坐針氈一般……”


    梅玲掩飾般地笑了下:“沒什麽……”


    我瞥了一眼梅玲,沒有再說話。


    到了醫院,小張的傷勢不輕,臉上都是血,鼻梁被打塌了,正在進行創麵清理,門牙打掉了2顆,一隻胳膊被打折了,右手手背被刀子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我倒吸一口涼氣,是誰打的?


    等小張清理完傷口,打上消炎吊瓶,我問小張事情的緣由,小張嘴巴漏風,好半天才說清楚事情的經過,原來早上他上班的時候,騎自行車走在馬路上,走到一條僻靜的小巷子時,突然一輛摩托車從巷口拐過來,直接衝他衝過來,猛地撞倒了他,他被撞得發暈,還沒站起來,接著又過來幾輛摩托車,車上的人下來就把他圍起來毆打。


    小張忙表明身份,說自己是記者,說他們是不是認錯人了,可是那幫人其中之一說:打的就是你這個狗日的記者。小張本來就不會打架,別說他們一幫人,就是一個人,小張也未必能打得過。就這樣,小張被他們痛毆一頓,渾身滿臉是血,差點昏死過去,他們才停手。臨走時,一個留著小胡子的混混衝著小張又狠狠踢了一腳。


    小張說過程的時候,梅玲拿起大哥大出去了,沒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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