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這事,不光我不知道,報社黨委成員都不知道,馬書記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劉飛回答。


    秦科長在旁邊作著記錄。


    柳月搖搖嘴唇,看著我:“江主任,你在黨校學習期間,陳靜代替你主持新聞部的工作,這事,你知道不知道?”


    這回,輪到我說話了。


    我舒緩一口氣:“柳部長,秦科長,這事,我想做一個說明,這信裏舉報的事實是正確的,從工作需要出發,我們新聞部是接受了被采訪企業北方實業公司贈送的8部采訪機,這8部采訪機,除了一部我暫時保存,準備上交報社黨委,其他的7部,都分配給了記者作業務之用……但是,這封信有一件事說錯了,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都知道,從接受采訪機到留下分配給記者們,都是我參與的,都是我批準的,陳靜隻是寫個一篇稿子,把人家要送我們采訪機的情況給我反饋,這事,做主的是我,同意的是我,留下的是我,和陳靜無關,是我違反了紀律,我甘願接受處分……”


    我說完這話,柳月和劉飛還有秦科長都一怔。


    秦科長放下筆,看著我說:“江主任,你不是在黨校學習,報社黨委指派陳靜負責新聞部的嗎?”


    “是,不錯,黨委是臨時指派陳靜負責新聞部,但是,馬書記還對我有另外的要求,要求我每天晚上回來都要過問新聞部的事情,聽取陳靜的工作匯報……說白了,部裏的事情還是我負責,陳靜隻不過是在執行我的安排,這采訪機的事情,陳靜根本就沒有參與,隻不過傳了個話,這一切,是我一手操作的……”我語氣肯定地說。


    當時,我不知道是誰寫了舉報信,也不知道這消息是怎樣傳出來的,當時,我隻有一個想法,陳靜雖然做事的方式不大妥當,但是,陳靜絕對沒有個人私心,沒有個人思念,她所做的全都是為了工作,這事,絕對不能牽連陳靜,絕對不能讓陳靜挨處分,我記住楊哥昨晚說的話,作為一個負責人,要敢於承擔責任,要敢於保護下屬。


    柳月眼神嚴肅地看著我,我看到,那眼神裏有一絲讚賞,還有一絲擔憂。


    “那江主任,我可就如實記錄了,”秦科長搖搖頭,在本子上記著。


    “記吧,秦科長,”我說:“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做的事情,我自然是要負責任的。”


    “柳部長,你看,還要不要再找陳靜來核實一下。”秦科長問柳月。


    柳月沒有立即回答,眼神猶豫了一下,看看我。


    不等柳月說話,我忙接過來:“柳部長,秦科長,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事情與我剛才已經講得很清楚了,這事和陳靜無關,她是被誣陷的,做了我的替罪羊,既然我已經說了事情的經過,還有必要找陳靜嗎?這事,和她是無關的。”


    “劉主任,你說呢?”柳月看著劉飛。


    “我來是配合柳部長調查的,一切聽柳部長的。”劉飛說。


    柳月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那好,這樣,江主任,你就此事寫一個情況說明,把詳細具體的過程都下來了,包括你們采訪機的去向和用途,包括你們接受采訪機的動機,包括你們接受采訪機的方式,是人家主動還是自己索取,都寫出來,下午交給我。”


    柳月話中有話,我聽出來了。


    “不用,我這就寫,給我10分鍾,我這就寫出來。”我說。


    柳月看了我一眼,又瞥了一眼秦科長和劉飛:“那……好吧。”


    於是,秦科長找來紙筆,我當場就寫起來。


    我寫的時候,當然不會按照那天我和陳靜實際的情況來寫,而是按照我剛才講的情況來寫。


    寫完後,我將說明交給柳月:“柳部長,全部的過程都在這裏,請你審閱。”


    柳月接過來仔細看了一遍,嘴唇咬了咬,然後站起來:“你們在我辦公室稍等一下,我和秦科長去找張部長!”


    然後,柳月和秦科長起身出去了,拿著我寫的情況說明。


    劉飛扭頭看著我,滿臉惋惜:“江主任,這事……怎麽搞的?怎麽是你操作的?”


    “是的!”我點點頭,衝劉飛笑了一下:“是我靠作的!”


    “糊塗啊,糊塗,”劉飛拍拍我的肩膀,小聲說:“你這下子撞到槍口上了,張部長正想抓典型呢,可巧你就遇上了,這樣的事,咱們報社以前常有是不錯,可是,這次……唉……恐怕柳部長想幫你也無能為力啊……這下子,處分可不會輕啊……”


    “那沒辦法,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麵對吧!公事公辦就是了!”我說:“隻是這寫信檢舉揭發的,弄錯了責任人,差點冤枉了人家陳靜!”


    “哦……嗯……”劉飛點了點頭,眼珠子飛速轉悠了一下,然後不再說話了。


    過了大約1個多小時,柳月和秦科長回來了,柳月的神色有些慘白,眼神沉重。


    柳月回到辦公桌前坐下,沉默了一下:“好了,你們回去吧,張部長批示了,此事在全市宣傳係統進行通報,對江海日報社提出嚴重批評……同時,要求報社對責任人進行嚴肅處理,將結果上報部裏……”


    我微笑著衝柳月和秦科長點點頭,站起來:“二位領導,那我們走了。”


    臨走時,我又看了柳月一眼,柳月正用憂鬱的眼光看著我,眼神裏充滿了痛惜好和無奈。


    我忙拉著轉身離去,怕劉飛也像我一樣再回頭看。


    回去的路上,劉飛關心地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我:“唉……老弟,想開一些,既然已經這樣了,好好認個錯,爭取寬大處理!”


    我感激地看著劉飛:“謝謝你老兄的關心!”


    說這話的時候,我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是不是劉飛指使人幹的這事,或者是梅玲指使的,想整陳靜的呢?


    不過,這畢竟是猜測,我沒有任何證據。


    回到辦公室,我正常工作。


    陳靜今天不在,昨天感冒了,今天在家裏休息,請了病假。


    我正在忙著,就接到了柳月的傳呼:“如方便,回我辦公室電話。柳女士。”


    我關上辦公室的門,摸起電話打給了柳月:“是我。”


    “你”柳月的聲音裏充滿了無奈和沉重:“怎麽搞的?昨晚我剛和你說過這事,怎麽就”


    “這事很久了,快半個月了,新聞部的記者連個采訪機都沒有,報社又不給配,領導有錢吃喝有錢買車有錢玩樂,就是沒錢給買采訪機,我有什麽辦法?我總得工作吧,這個東西,又不是用來個人享受的,是用來工作的,又不是揣進了個人腰包,挨個處分,我認了!”我平靜地說,安慰著柳月:“沒事,我又不是貪汙受賄,我隻不過是做事情的方式不大對,處分就處分吧,反正不能撬了我的飯碗……”


    “我把你的說明給張部長看了,張部長也沒辦法了,他也不好隨便改口了,因為這事之前幾個部長都知道,秦科長在跟前,我也不好多說,張部長咬咬牙,狠了狠心,還是決定拿你開刀……”柳月的聲音有些難過:“一方麵他不想拿你開刀,一方麵他又急需抓一個典型……”


    “那我豈不是等於幫了張部長的忙了?”我輕鬆地說:“誰讓咱倒黴了,遇上了,沒辦法。”


    “這樣的事我知道在報社各個編輯部室都有的,大家都是先斬後奏,有的斬了不奏,黨委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可是,這次,正在風頭上,張部長一方麵要在全市宣傳係統通報此事,通報報社,另一方麵,要求報社快速做出處理,上報部裏……這次,估計輕不了……”


    “沒事的,我扛得住!”我輕鬆地說:“隻要別把采訪機沒收就好。”


    “肯定得上交,”柳月說:“不過,都用了這麽久了,可能會再返回發給你們用的,老總們不會再霸占了,以前,打著工作名義配的那些采訪機器,很多都進了老總們自己家的櫃子裏了……沒辦法,這就是現實……”


    “隻要能把采訪機給我們用,這個處分我認了!”我說。


    “我看你情況說明上說接受了8部采訪機,怎麽分配了7部?”


    “因為我有一部,不要了!”我說:“你給我買的那部索尼的,你忘記了?”


    “哦……我……我怎麽能忘記……”柳月沉吟了一下:“還有,這事情到底是你做的還是陳靜做的?”


    “我做的!”


    “哦……真的?”


    “真的!”我說。


    然後,柳月沉默了片刻:“這封信,是打印的,寫的很詳細,估計是新聞部裏的人反應的……”


    “哦……”我的心裏感到一陣懊喪,有些難過,不明白內部的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事情已經這樣了,張部長下了決心,誰也無法去改變,包括楊哥也不好多說,”柳月輕輕地說:“……你不要有太大思想壓力,好好正常工作,讓你去南方采訪的事情,張部長沒有提出換人……”


    “沒事的,你放心吧,我知道了。”我的心裏很感動,感動於柳月對我的關心。


    “唉……”柳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掛了電話。


    第二天上午,我的處分結果出來了:在全社大會上做檢查,停職反省一個月,黨內警告處分。


    同時,8部采訪機全部上繳,聽候黨委處理。


    下午,我又一次上了全體人員大會的主席台,做深刻檢查。


    在我站在台上檢查的時候,我偶爾往台下一瞥,看到了坐在前排的劉飛和梅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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