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夏抹了抹眼淚,轉身回去。


    而薄斯幸出了門以後,根本不知道應該往哪邊走,“紆尊降貴”問了人才知道,鎮子的出口在哪個方向。


    青石板的小路一直通往山鎮之外,當他走出小鎮,才發現鎮子外麵一輛車都沒有。


    一個破舊的車站,一個破舊的值班亭。


    他走過去問了值班亭的值班人員,那人告訴他:“再過幾分鍾,有一輛車會回來,你再等一會吧。”


    薄斯幸心急如焚,他恨不得馬上就飛到穆夏身邊,哪裏還能等的了?


    但是也知道這邊的條件,車不來他再怎麽樣都不行。


    於是,焦躁的在原地等。可是等了不過將將兩分鍾,他就等不住了。


    車沒來,他便抬腳往前走,什麽時候車來了,他再上車,也總好過站在原地等。


    山路有些崎嶇,彎彎曲曲的,他才剛走了一會前麵便傳來汽車的聲響。接著,一輛破舊的巴士緩緩從彎道那邊開過來,最終緩緩在他麵前停下。


    揚起的塵土幾乎全都落在他的西裝和頭發上,然後車門打開,一人從上麵走下來,站在了他的麵前。


    巴士的門合上,緩緩開往車站,塵土飛揚間,薄斯幸看見穆夏的臉。


    她微紅著雙眼,明顯的剛剛才哭過,可是此刻,看著他的眼神,卻是那樣的清澈明亮,那麽動人。


    薄斯幸一顆不安的心終於落在實處,他沒有說話,一伸手將她攬進懷中。


    穆夏僵硬的身子緩緩放鬆下來,羞澀的抬手,圈住了他勁實的腰,埋首在他懷裏,仿佛所有的煩憂和危險,都被隔絕在外,在他懷裏,是這樣的安心。


    兩人就這麽在半山道上站了這麽大半天,穆夏才從他懷裏抬起頭,“薄狐狸,你的頭發……”


    他有潔癖,可是現在,他的頭發上,衣服上都落滿了灰塵。


    可是,他卻沒有皺起眉頭,反而是眉宇舒朗,一雙眸子也是亮的驚人。


    “夏兒,你主動抱我了。”


    穆夏老臉一紅,忙想收回手,卻被他擁的更用力了一些,霸道開口:“不準拿下來。”


    他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笑顏如花:“我喜歡你主動抱我的感覺。”


    穆夏眨眨眼睛,此刻兩人靠的這麽近,彼此呼吸可聞。


    她垂下眼簾,“你向來這麽會說情話嗎?”


    他滿足的摟著她,笑聲低低地從胸膛裏溢出來,發自真心的開懷:“是你激發了我講情話的潛質。”


    穆夏臉一紅:“流氓……”


    薄斯幸仍是笑,忽然摟著她的腰,將她緊緊貼在了自己身上,要不是穆夏及時伸手抵在他胸膛,恐怕兩人已經當場來了個甜蜜擁吻了。


    現在的這個姿勢,她不得不艱難的仰著頭看著他。


    薄斯幸也不惱,仍舊揚著眉頭,“夏兒,跟我回暖城吧?”


    這不僅僅是一句邀請,裏麵包含著的更深層次的含義,她和他,都明白。


    穆夏垂了垂眼簾,“自然是要回去的,畢竟馬上就要開學了……”


    “你知道的,我說的是什麽意思。”


    他一雙黑眸灼灼的盯著她,那裏麵跳動著的火焰,看的她一陣心跳加速。


    穆夏發現,向來不懂如何矯揉造作的自己,這個時候竟然也有點小女人心態了。


    她扭捏的點點頭,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薄斯幸卻因為她這低低地一聲應,抱著她在半山腰直接歡呼起來,和著穆夏咯咯的笑聲,響徹整個山穀……


    ——


    決定了要走,薄景初便給霍昱洋去了電話。


    直升機三個小時到,他走進屋子,看見穆夏正在收拾東西。


    他正要走過去,卻見她手裏拿起一張相片,盯著看了半天,才歎了一口氣,將相片卡在了箱子裏,拉上拉鎖。


    回頭發現他站在那裏,穆夏臉上的愁容頓時散開,被笑容取代:“我都收拾好了。”


    可不知道怎麽回事,那燦爛的笑容落在薄斯幸眼中,卻仿佛隔著萬千苦愁。


    他走過去,一言不發的抱住她,“夏兒,你心裏有事,一定要跟我說,有什麽困難,也要跟我說。我會幫你。”


    穆夏鼻頭一酸,這家夥,怎麽說話總是這麽煽情?


    她揉揉鼻子,“嗯,我會的。”


    還有什麽呢?


    除了母親,她已沒有任何牽掛。


    可是,被她珍視的母親大人,卻求著她,不要再去找她。


    她說想一個人靜一靜,那麽,便隨便她吧。


    這麽多年,穆夏也累了,可能在自己心目中,她是唯一的親人,在她的心目中,穆夏卻是眼中釘肉中刺,除了不斷的提醒著她,那些痛苦淋漓的過往,從沒有給她帶去過歡樂,也從來沒有為她帶來過春天。


    以前穆夏總是固執的認為,自己和母親相依為命,她們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可是直到今天,看見她留下的那短短的一行字,她才終於明白,原來從始至終,她們都不是彼此的依靠,反而成了彼此的累贅。


    如果自己不在她身邊,能讓她好過一些的話,那麽穆夏願意放手了。


    穆夏伸手抱著薄斯幸,一滴眼淚便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融入到白色的襯衫裏,留下一道痕跡。


    ——


    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穆夏帶著薄斯幸到小鎮裏逛了一圈。


    江南水鄉,溫婉怡人,風景和空氣都是極其美好的。山、水、人,就連天空都是那麽美。炊煙嫋嫋,空氣中花香四溢,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


    和薄斯幸記憶中的老家那般相似。


    說起來,他也是好久好久都沒有回老家了,不知道現在那邊怎麽樣?有空的時候,可一定要回去看看,帶上他的夏兒。


    穆夏帶著他爬上了山頂,整個小鎮便落在眼前。


    兩人找了塊大石頭坐下來,清風微拂,穆夏望著山腳下的小鎮,呆呆的出神。


    就要離開了呀。這一次走,又不知道哪天才能回來了。


    薄斯幸仰頭看著頭頂的藍天白雲,眯了眯眼,腦海中忽然浮現那個嬌小的身影。


    “小哥哥,我跳下來,你要是能接住我,我做桂花糖送給你吃。”


    薄斯幸轉頭看向身邊的穆夏,忽的心頭一動,脫口問:“夏兒,你會做桂花糖嗎?”


    穆夏回過神,眼中盛滿迷茫:“桂花糖?”


    她搖搖頭,“不會。”


    薄斯幸眼底閃過一抹失落,不會嗎?


    當年那個丫頭,好像也姓穆?隻不過,他不知道是哪個穆,是跟穆夏一樣的穆嗎?還是慕、莫?亦或是別的?


    “怎麽了?”穆夏察覺到他的不對,“你喜歡吃桂花糖?”


    薄斯幸笑笑,勾了勾唇,“沒有,隨便問問。”


    “薄狐狸,我不會做飯,你會嫌棄我嗎?”穆夏巴巴的看著他。


    “不會。”薄斯幸想也沒想的回答。


    “那……我學習成績也不好,也沒什麽優點,你也不會嫌棄我嗎?”


    薄斯幸微微一笑,伸手將她攬進懷中,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頭發上,“隻要你不要再在我的牙刷上放小強,不要再用我的浴巾擦馬桶,也不要在我的食物裏放芥末……你知道的,我最討厭吃芥末了……”


    穆夏笑:“我也不喜歡……”


    山風清涼,此刻兩人的心靠的那麽近。


    而彼此以為能夠就此緊握的幸福,卻在後來,那般顛沛流離,那般的失魂落魄,支離破碎……


    ——


    飛機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穆夏看著飛機慢慢升高,望著小鎮越來越遠,直至徹底消失在雲端,她閉了閉眼,在心底說了一句:“再見了,m小鎮。”


    薄斯幸無聲的牽住她的手,穆夏抬頭看了他一眼,輕輕的靠在了他的肩頭。


    她沒有看見,薄斯幸輕輕皺起的眉心。


    穆夏心裏究竟有什麽事?她不說,他也不願意逼她。但是每每看見她暗自神傷的樣子,他又會覺得無力。


    明明她就在身邊,明明伸手就能觸到真實的她,可有的時候卻覺得,他們的心距離那麽遠……


    ——


    飛機落地的時候,暖城正值華燈夜上,飛機落在霍家專用停機場。


    機艙門打開,薄斯幸抱著穆夏從裏麵走出來,他的車已經等在門口。


    剛把穆夏放上車,她就醒了。


    “到了?”她坐直身子,睡眼朦朧。


    “嗯。”薄斯幸說著,擠了進來,帶上車門.


    因為他的靠近,車裏的空間好像瞬間變小了很多,穆夏怕擠著他,便往旁邊挪了挪,卻不想,他伸手摟著她的腰,直接將她重新摟了過來。


    他笑:“靠近一點,我冷。”


    穆夏:“……”


    車裏一點都不冷好麽??


    他卻沒再看她,心滿意足的抱著她,對司機說道:“走吧。”


    ——


    汽車駛離機場,他們並沒有發現,在機場外的一處陰暗的角落裏,同樣停著一輛黑色的汽車。


    車內,一雙眼睛透過玻璃窗,將一切都收在眼底。


    車窗打開,後座的男人取出一根煙和打火機。


    “啪嗒”一聲,一簇火苗慢慢升起,點燃了那根煙,又瞬間熄滅。


    煙火在黑暗中明明滅滅,淡白色的煙霧繚繞,後座男人的神情,卻越發緊繃冷凝。


    夏兒,看來我是真的要出手了!


    你也一定很想我吧?見到我,會不會很驚訝?


    男人猛吸了一口煙,掐滅煙頭,視線裏的怒火又恢複寂靜,變得冷漠。


    “走。”


    一聲令下,車窗門緩緩升起,汽車緩緩駛離,直至融入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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