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薄斯幸一本正經的反駁,“可能……是露水。”


    白熾燈的燈光有些暗淡,照在他俊朗的容顏上,那麽優秀,又那麽溫柔。


    大約是褲子濕了難受,他雙腿稍稍張開站著,那滑稽的姿勢此刻落在穆夏眼裏,卻是讓她鼻頭一酸。


    這種被人珍視的感覺,已經好久沒有過了。


    眼淚滑出眼眶的時候,頭頂光線一暗,他已站在她麵前,伸出大手,略帶了薄繭的手指輕輕拭過她的眼角,“怎麽哭了?”


    穆夏吸了吸鼻子,狡辯:“是汗水。”


    薄斯幸擰眉戳破:“汗水從眼睛裏出來?”


    穆夏的手伸過去,摸了摸他的褲子,手掌上便一片黏濕,她攤開手心,“你不也是嗎?露水能把衣服打這麽濕?”


    “……”


    穆夏心頭一片柔軟,腦子一熱,抬手便抓住了他的手。


    兩手相觸,薄斯幸沒動,一雙幽黑的眼睛平靜的看著她。


    “薄狐狸,你真好。”


    或許是因為生病的緣故,她說這話的時候,前所未有的溫柔,聽得薄斯幸一顆心都快要化了。


    穆夏又開始抽抽搭搭:“我要是知道你這麽好,一定不會在你的浴室放小蟲,不會在你的牙刷上放小強,更不會用你的浴巾擦馬桶了……”


    她咕咕嚕嚕的說著,好似沒有發現薄斯幸的臉色已經晴轉陰,陰轉小雨了。


    “我還在你的飯菜裏擠芥末,不過幸好你沒吃……還偷偷畫小人,讓你找不到女朋友……”


    薄斯幸眉頭越皺越緊,卻不是因為她所說的這些事情,而是因為她的不斷滾落的眼淚。


    一滴一滴,像是滴在他的心上一般,那麽滾燙。


    他的手指輕輕滑過她的眼瞼,喃喃自語般:“你到底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還做了多少喪心病狂的事情?”


    在他浴室放小蟲,牙刷上放小蟲,還用他的浴巾擦馬桶?這些她都是怎麽想到的?


    他有潔癖,可是很奇怪,聽到這些,他卻一點都不生氣。


    想到她偷偷做那些事,捂著嘴偷著樂的樣子,還忍不住的揚起了嘴角。


    穆夏就這麽絮絮叨叨的說著,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薄斯幸替她蓋好被子,轉身打量起這間簡陋的小屋子,如果不是親身來到,他恐怕永遠都沒辦法想象,她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的。


    身上的褲子已經濕透了,實在是有點難受。


    他伸手打開破舊的衣櫃,想要找一件可以換洗的衣物,但裏麵除了一點薄被,還有一些折疊的幹淨的毛巾和衣服。


    他隨手翻了兩下,都是穆夏的衣服,沒有他能穿上的。


    可是這濕褲子不能總穿著,他皺眉想了想,拿過了櫃子裏唯一的一床被單。


    ——


    床板很硬,也很窄,薄斯幸躺上來,勉強側著身子。床也很短,他沒辦法伸直雙腿,隻能半曲著腿,伸著雙臂將穆夏輕輕擁進懷裏。


    她似乎睡的很沉,呼吸均勻,身上有淡淡的肥皂清香,隻是麵色有些蒼白,額頭的頭發被汗水打濕了,卷長濃密的睫毛輕輕垂在眼瞼上,安靜而憔悴。


    薄斯幸將她額頭的頭發輕輕捋到耳後,俯身湊近在她額頭印下一個吻,而後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輕輕擁在懷裏,閉上了眼睛……


    他這幾天都沒有睡好過,這一刻隻覺得身心皆疲憊,閉上眼睛什麽也不想,就這麽沉沉的睡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迷迷糊糊間聽見低低的啜泣聲,睜開眼來,便發現穆夏縮在他懷裏,顫抖的厲害。


    薄斯幸半撐起身,捧著她的小臉輕喚:“穆夏,穆夏?”


    穆夏哆哆嗦嗦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薄……薄狐狸……疼……好疼……”


    那聲音也抖的厲害,麵色比之前更加蒼白,汗如雨下。


    薄斯幸慌了,“哪裏疼,哪裏疼?告訴我穆夏。”


    “肚……肚子……”穆夏疼的不行,小腹裏像是被刀絞一般,疼的牙齒打顫,說不出話來。


    肚子?


    薄斯幸的視線從她臉上移到她的肚子上,伸手按過去,“這裏疼麽?還是這裏?”


    當他的手按在她小腹上時,穆夏艱難的點點頭,“就是那裏。”


    薄斯幸不懂,但見她疼的難受,便想抱著她去找醫生。


    穆夏卻拉住他,“不……不用找醫生。”


    “都疼成這樣了,還不找醫生?”


    薄斯幸不由分說的抱起她,幾步就到了門口。


    “我……我大姨媽……”穆夏從牙齒縫裏擠出這幾個字,又疼又羞。


    薄斯幸腳步頓住,“……”


    穆夏眼神閃爍,“過了今晚就沒事了……”


    “可你還在發燒。”


    薄斯幸神情凝重。


    “我每次……每次來都是這樣的……”


    “……”


    沒吃過豬肉,不代表沒見過豬跑。


    對於女孩子痛經這方麵的事情,他也不是沒有聽說過,以前他總覺得太假,這還是頭一次看見真實案例。


    “你放我回去,給我擰一條熱毛巾就行。”


    “不行,我馬上帶你去找醫生。”薄斯幸堅持。


    可是才走出門口,一陣涼嗖嗖的夜風吹過來,他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那涼嗖嗖的夜風吹到他的腿上,好冷……


    他這才想起,自己的褲子濕了,現在他隻在腰間係著一張薄薄的床單……


    這大半夜的就這麽出去……


    ——


    溫熱的毛巾輕輕覆蓋在了穆夏的小腹上,她睫毛輕顫,睜開眼來。


    薄斯幸就坐在床頭,低眉看著她,“好些麽?”


    燈光在他頭頂灑下一圈淡淡的光暈,他長得是那麽好看。


    “薄狐狸,你長得……真像狐狸精。”


    薄斯幸:“……”


    雖然知道她是在誇自己長得好看,不過,這是什麽破比喻?


    “為什麽一聲不響的偷偷跑回來?”他板著臉,故作嚴肅,手卻輕輕搭在了熱毛巾上,隔著熱毛巾輕輕的幫她揉著小腹。


    熱氣鑽進小腹裏,驅散了裏麵的寒涼,讓她稍稍舒服了一些。


    聽聞他問,穆夏便垂下了眼睫,卷長的睫毛掩去她眸底的神色,“有事……”


    薄斯幸沒深究,抬頭環視一圈屋子,“這裏就你一個人住?”


    “我跟我媽。”


    “她不在家?”薄斯幸的視線落在她的臉頰上,眸底有一閃而過的深邃。


    穆夏眨眨眼,緩解眼眶處的酸澀感,低低地應:“嗯。”


    “出遠門了?”他又問。


    “嗯……”穆夏仍是低垂著眼睫,輕輕的應。


    “有沒有好一點?”


    “嗯……”


    “還疼嗎?”


    “還有點……”


    “穆夏。”


    “嗯?”


    “穆夏。”


    “嗯……”


    “穆夏。”


    “嗯?”


    如此反複,一遍一遍,他不厭其煩,穆夏也很配合。


    但她始終低垂著眼睫不敢抬眸,隻因為,怕對上那一雙令人怦然心動的眼睛,和那一張溫柔繾綣的俊臉……


    穆夏發現,原本以為可以很淡定的一顆心,卻在薄斯幸來到的那一刻,就注定再沒辦法故作淡定了。


    “夏夏。”


    頭頂再一次傳來他的聲音。


    “嗯?”穆夏心緒繁雜,一個失神便掀起了眼簾。


    果然,視線對上薄斯幸那雙漂亮的眼睛,以及他那張好看的沒道理的臉。


    她一慌,趕緊就要垂下眸子來。


    可薄斯幸卻微微俯身靠近,溫熱菲薄的唇就這麽輕輕貼在了她的唇瓣。


    穆夏的手下意識的緊緊抓住了被子,心跳在一瞬間就徹底亂了……


    ——


    次日是個好天氣。


    穆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屋子裏空蕩蕩的,薄斯幸已經不見了人影。


    發了一夜的燒,穆夏都要虛脫了,衣服濕濕粘粘的黏在身上,好難受的說。


    她掀開被子下了床來,走到衣櫃前拿了一套幹爽的衣服換下,才推門走了出來。


    院子裏也靜悄悄的,晨光正好灑在院落裏,一切都是那麽的安逸寧靜。


    院門外的小巷裏傳來一陣腳步聲,還伴隨著孩子們的歡呼聲,然後自家的院門被人輕輕一推,一抹高大修長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


    是薄狐狸!


    穆夏不安的心又稍稍放下來。


    他手裏提著一個白色的塑料袋,裏麵裝著一些食物和水,還有洗漱用品。


    “你去買東西了?”穆夏迎過去。


    這兩年,因為小鎮上經常會來一些人旅遊,為了方便,有的鎮民生了新的發財之道,接連開了好幾家小型便利店。


    很難想象,平時都是在都市的大超市裏購物的薄狐狸,高大的個子鑽進那狹小的便利店買東西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場景。


    穆夏恍然間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跟薄狐狸見麵的時候,是個什麽場景。


    冷到掉渣的冰塊,不近人情的霸道,就是穆夏對他的第一印象。


    可現在時過境遷,她發現自己早已對薄狐狸改觀了。


    從冰塊到溫暖,從霸道到溫柔,似乎也沒用多久的時間。


    而且似乎一切都是那麽的理所應當。


    薄斯幸朝她走過來,穆夏才看見,他的身後,自家的院子門兩邊,扒滿了腦袋。


    那些都是鎮上的小孩子們,每一個都是穆夏認識的,此刻他們一個個全都扒著門框,露出一個個的小腦袋,眼珠骨碌碌的望著她身邊的薄斯幸。


    好奇、探究、疑惑。


    再看薄斯幸,他濃眉微皺,看上去有些無奈,黑發有些微亂,神情有些疲憊,有些淩亂的感覺,卻一點都不影響他的整體顏值和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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