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斯幸手上握著那份入學資料,上麵除了一張照片,一個“穆夏”的名字,一個地址,其餘的,幾乎都是空白的。


    而他就盯著那張紙,足足看了好幾分鍾。


    隻有他知道,除了名字和照片是真的,就連那個榕城的地址,也是假的!


    不過這麽填寫也沒問題,畢竟她曾經的家是在榕城,隻不過從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那裏,現在居的是江南的一座寧靜祥和的小鎮。


    冷影站在他的辦公桌前,安靜而筆直,靜默的等著薄斯幸的吩咐。


    終於,他放下了手中的資料,抬頭看向冷影:“都查到點什麽?”


    冷影道:“穆小姐清晨的火車,現在大概已經到了m小鎮,具體原因還不清楚。榕城那邊得來的消息……穆家這些年在榕城風生水起,現在穆家的當家人,是穆家大少穆儒風。而當年,據傳言,穆小姐十四歲的時候被送回過穆家一次,在穆家待了兩年,十六歲那年傳跟她同父異母的哥哥穆儒風發生了關係……”


    冷影善於察言觀色,他跟在薄斯幸身邊多年,最擅長的就是看薄斯幸的麵色。


    此刻,他見薄斯幸的麵色在聽見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瞬間陰沉下來,下意識的頓住,沒有再往下說。


    薄斯幸的手指下意識的緊握成拳,麵色卻依舊是那樣的冷凝。


    冷影感覺到,一向沉穩內斂的boss,這個時候,也有點壓抑不住內心情緒的趨勢。


    菲薄的唇一張一合,冷冷的吐出三個字:“接著說!”


    冷影垂了垂眼睫,才繼續往下說:“而發生了那件事以後,穆小姐便跟榕城一房地產老板訂了婚,那老板當年五十四歲。”


    薄斯幸眉心一跳,“婚禮舉辦了?”


    冷影能感覺到那迎麵直撲而來的寒意,任他跟在薄斯幸身邊這麽多年,也早已養成了冷漠的性子,也有點禁不住他這樣攝人心魄的目光,不由得又垂下頭來,“是的,當時的那一場婚禮在榕城轟動一時,並且,穆小姐還為那個房地產老板……生下了一個孩子……”


    說到這裏,冷影完全都說不下去了。


    隻因,對麵男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寒冷,令人不由得哆嗦,從心底裏一直寒出來。


    薄斯幸雙眼充斥著火焰,額頭青筋暴起,他又想起昨晚穆夏說的話,仿佛曆曆在耳,還是那麽的清晰——


    “隻恐怕,我不如你想的那般美好。”


    “薄狐狸……我……我是個結過婚的人……”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查。我相信,依你的能力,一定可以查的到的。”


    “信不信隨你,我隻是想告訴你……我早已是個有婦之夫!”


    ——


    眼前仿佛又浮現穆夏那漆黑的眸子,薄斯幸隻覺得心底裏的什麽地方微微一刺,他閉了閉眼睛。


    冷影擔憂的看向他,“老板,還查嗎?”


    薄斯幸重新睜開眼來,良久,才吐出一個字來:“查!”


    ——


    江南水鄉,脫離了城市的輝煌,山水之間的空氣都充滿了沁人心脾的香。


    穆夏拎著行李箱下了車,車隻載到這裏,要進小鎮,隻有一條彎曲狹窄的青石板路。


    這裏算是跟城市隔絕的比較徹底的,一般汽車都進不來,隻能在山腳下停車,然後步行進來。以前這鎮子裏隻有鎮子裏的人,近年來旅遊業興旺,越來越多的驢友會來這裏探尋美景。


    前一陣還聽說,小鎮要重新修整了,好像說市裏要將這邊規劃為專門旅遊的風景區。


    但是也隻是這麽說,真正的執行令還沒有落實下來,目前來說,這邊還是比較安全的。


    穆夏拖著行李箱一路走來,路過居民家門口時,坐在門口聊天的奶奶們,笑著跟她打招呼——


    “穆家丫頭回來了?”


    “穆家丫頭,好久沒見你了。”


    穆夏一一的應。


    她跟母親在小鎮生活了這麽些年,小鎮上的居民,沒有不認識她穆夏的。隻因為,她從小皮到大,連男孩子都要對她敬畏三分。


    一說起穆夏,就是“穆家那個潑皮丫頭誰敢惹?”


    這句話不完全是貶義,從大多數人嘴裏說出來,都是滿含褒義的。


    隻因她從不欺負弱小,力量雖小,心地卻十分的善良,分得清好壞,辯的明人心。


    小鎮上的孩子們都很喜歡她,老人也很喜歡她。


    走進那條熟悉的小巷,站在那間破舊的木門前,穆夏掏出鑰匙,剛打開門,隔壁的一扇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從裏麵探出頭來,“是夏夏嗎?”


    那是住在隔壁的李奶奶,如今高齡八十六,從穆夏跟母親搬至這裏,她就始終一個人住在隔壁。


    “李奶奶,是我,夏夏。”


    穆夏迎了過去,一把握住了穆夏的手。老人家年事已高,眼睛也越來越不行了,但聽力尚且敏銳。


    聽見是穆夏的聲音,她也忙抓緊了穆夏的手,瘦弱佝僂的身子禁不住微微顫抖著,連說話的聲音都跟著有些顫抖:“你終於回來了,你母親這些日子都沒回來過,是去找你了嗎?”


    穆夏一呆,隨即道:“沒有,我媽最近大概是身體又不好了,所以經常待在醫院沒回來吧?”


    李奶奶點點頭,“哦,是這樣啊。”


    她又想起什麽似的,對穆夏道:“對了,大概半個月前,有幾個人來鎮上找過你們。”


    穆夏一驚:“是什麽人?”


    李奶奶搖搖頭,“不清楚,聽他們說,是幾個穿著西裝的年輕人,開著幾輛車來的,把車停在山腳下,他們步行過來的。有人說聽口音是榕城過來的。”


    榕城!


    穆夏眸光一縮。


    他們最終還是找到這裏來了嗎?


    “丫頭,你沒事吧?手怎麽在發抖啊?”李奶奶忽然問道,並且搓了搓穆夏的手,“山裏涼,你是不是又沒穿多少衣服?這手這麽涼。”


    穆夏搖搖頭,“我沒事李奶奶。”


    跟李奶奶又隨便寒暄了兩句,穆夏才推門進了院子。


    院子裏的情景,還是跟上次她走的時候一樣,唯一不一樣的是,之前放在牆角的一個瓦罐,這個時候已經碎成了片。


    穆夏不知不覺走過去,在那個瓦罐麵前停了下來,而她的視線幾乎一下子便落在了牆角的土地上。


    半個月前小鎮大約是下了一場雨,所以那天留下的腳印很深,一直到今天,還很清晰的留著。


    穆夏看著那些腳印,那麽大的腳掌,隻有男人才有。她又抬頭看著隻有一丈多高的牆頭,憑那些人的本事,想要翻牆而入,根本不是事!


    所以,還是被他們找到了嗎?


    此刻已是傍晚,天色漸漸有些見黑了,一陣涼風吹過來,穆夏禁不住哆嗦了一下,隻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要豎立起來。


    幸好,幸好她將母親安置在市裏的醫院,而沒有告訴任何人。不然,恐怕早就被他們抓走了吧?


    他們沒有去暖城找她,那就說明,他們也沒有抓到母親!一切應該都是安全的!


    穆夏在院子裏站了一會,才轉身進了屋子。


    家裏很簡陋,當年她花錢買下這院子的時候,也就幾千塊而已。這邊交通又閉塞,家具什麽的,都是請鎮上的巧匠手工打的,除了一個落了灰塵的煤氣灶,一件像樣的家電都沒有。


    穆夏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打了井水洗了臉,擦了身子,鑽進薄薄的被子裏躺下。


    窗外的月光透光窗戶灑進來,穆夏盯著窗戶外,卻沒有一點點睡意。


    她想好了,明天一早就去市醫院看母親,問一下母親的病情,再把口袋裏的錢交給醫院。


    再怎麽樣,母親的病不能拖。


    該交的錢,她也不會拖著的,因為她拖不起。


    想起母親,穆夏又不禁濕了眼眶。


    山裏的夜晚有些寒涼,她裹了裹身上的薄被,抹了眼淚不讓自己亂想,可是一閉上眼睛,眼前又出現薄斯幸那張臉。


    他說:“夏夏……給我……”


    他說:“那又怎麽樣?即便你千瘡百孔,我也喜歡。”


    他說:“我不信,即便是真的,你也一定有難言的苦衷。”


    他還說:“穆夏,我會查清楚的,你敢騙我,該是知道後果的!”


    ——


    穆夏又睜開眼睛來,眼淚不自覺的濕了枕頭。


    從昨晚到現在,她無時無刻不在後悔,為什麽自己就這麽一下子給禿嚕出來了?


    她能想到的,薄斯幸一定會去查的。


    而他能查到什麽,她也是可以想象的。唯獨不敢想的是,他看見了那些她那些“齷齪不堪的過往”,會怎麽想?


    他一定會嗤之以鼻,或者會不屑的將所有資料甩開,又或者,是憤怒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穆夏揪著被子,隻覺得一顆心亂到不行。


    她沉寂了這麽多年的心湖,再一次的冰崩水陷,因為一個薄斯幸,重新掀起了波濤。


    穆夏雙手緊緊的揪著被子,就這麽想著想著,看著看著,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她想,她或許是做夢了。


    不然,她怎麽又會回到那個如地獄一樣的榕城,“魔鬼環伺”的穆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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