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方案看來後,石誌林微笑著看了劉立海一眼,目光中包括著很多讚許,至少這個方案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以為劉立海反對他取締麻木,指出了成立出租車的意圖後,肯定會在宣傳上糊弄於他,沒想到這一份方案做得比丁祖運最初談的想法還要完美,這一點上麵,石誌林還不得不承認劉立海很有宣傳頭腦和策劃上的創意。不過,他沒有對劉立海當場表揚,而是掃了會場上所有人一眼後說:“大家談談對這份方案的意見吧。”


    因為石誌林臉上的笑容,大家都看在眼裏,再說了這份方案確實做得不錯,基本上都是誇讚方案不錯的聲音,這讓劉立海很是驕傲了一把,昨天大家都那麽小瞧他,而且因為他提出了反對意見,讓他們看他於看怪物一樣,現在又全部認為他的方案做得漂亮,這風向標,變得可真快啊。不過,對於大家的態度,劉立海也沒放在心裏。以前龔道進把持局麵的時候,大家不是一樣看龔道進的臉色行事嗎?現在不過是龔道進換成了石誌林而已,也許有一天,坐在石誌林的位置上的人是他,大家又會看他的臉色行事吧。幾個官場不是這樣的呢?也難怪冷鴻雁說,宣傳的工作,也就是一把手的思想體驗,摸清楚了一把手的思想,宣傳工作就好做了。再說了宣傳部門也是一個可進可退的部門,劉立海能夠在這個部門多多鍛煉,對他的成長也是一件好事。


    “小劉部長到底是從事新聞報道出身的,對於宣傳這一攤子,還確實是行家,這樣的方案,我也認為很專業,很有水準,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就這麽定下來。取締的時間為半個月,在這半個月內,一定要將林縣的麻木全部收繳起來,集中消毀。大家分頭下去準備準備,每一位領導負責一片,各片的麻木車沒收到位的,由各領導親自下去做思想工作。我就不信,省和市裏的禁麻都成功了,在林縣就搞不成功。大家都要充分認識到,取締麻木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是為了將林縣打造成京江最美有縣城,再說了,林縣哪一年不接待幾回北京方麵的首長呢?所以對於提升林縣的城市容貌是刻不容緩的事情,再說了,城市提升了,還愁從上麵要不來撥款嗎?而且也有利於招商引資工作,大家都要認認真真地對待,全方位地做好這次取締工作。”石誌林在會上肯定了劉立海的同時,也提到了取締的時間,但是關於麻木司機如何安置的問題,石誌林卻沒有講,大約他現在隻想一心一意取締掉麻木,後續的問題他也沒有想好吧。


    如果真是這樣,劉立海想,有好戲看了。


    接下來的工作,劉立海投身到了取締麻木的宣傳之中,此時大李已經在回宣傳部上班,但是劉立海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樣,用他做記者的熱情領著丁祖運,還有齊強們全身心地投入到控訴麻木車罪行之中,大有挖地三尺也要翻出很多麻木車當年的“罪大惡極”一般,一時間,林縣整個上空全部成了對麻木司機的討罪。


    而小周和許誌剛秘密進行的活動卻也在加密地進行著,劉立海覺得自己進真的進入到了官場之中,因為白天的他是對麻木司機的討伐,夜裏的他卻要不斷地給這些底層人尋找著正義的對抗,這中間,馬錦秀隻給他打過一個電話,大意還是加大他們背後的行動,而且一定要注意保密,是啊,一旦這場運動策劃不好,那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那麽簡單的事情,極有可能他和馬錦秀都得卷蓋離開林縣的,這對於他和馬錦秀而言,都是極其不想看到的事情。


    冷鴻雁還在北京,劉立海不知道北京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沒有去問,冷鴻雁也沒有給他打電話,林諾也如失蹤一樣,也沒給他任何信息,這樣也好,他可以用最大的力氣投入到運動之中。


    從電視到網絡到各大街道辦事處大會小會,形成了大規模地討伐運動,這種密集式的宣傳報道也算是當下的一道特色,無論劉立海內心是多麽地反感,但是他還是充當了這次運動的“打手”,哪裏有“亮點”新聞,哪裏就有他丁祖運和齊強的影子,這樣的宣傳攻勢,在林縣遲續了一周。


    一周後,石誌林又召開會議,這一次是全縣一把手大會,宣布收繳麻木的運動正式開始,在大會上,公安局局長宋漢城也表態了,將警力全部調聚起來,密切配合縣委縣政府的工作需要。


    這個大會對於石誌林來說,很滿意。因為整個宣傳造勢在石誌林眼裏,是非常成功的。於是,收繳麻木的運動,在這次大會的第二天開始了,而且石誌林還出台了一條政策,凡得舉報沒有上交麻木車的,舉報麻木車私自還在營運的出租車司機,一律有獎。這一條宣布時,劉立海的餘光看到了馬錦秀臉上有一絲笑容,不過很快就隱去了。


    散會後,劉立海前腳進辦公室,後腳就接到了馬錦秀的電話,馬錦秀在電話中說:“小劉,通知許誌剛他們,開始行動。另外,你要在注意安全的情況下,把即將暴發的事件傳遞給市報和省報的記者們。我們就等著看戲吧,看看這一次石誌林怎麽玩。”


    馬錦秀如此說完後,也沒等劉立海表態什麽的,就掛掉了電話。


    劉立海給許誌剛打了一個電話,電話一通,劉立海說:“許大哥,你通知麻木司機的頭兒,政府開始收繳麻木了,讓他們行動。不過要克製情緒,隻允許在政府門口鬧事,不允許在大街上鬧事。”


    “好的。我會把這個風聲傳出去的。”許誌剛這一段時間一直在密切聯係麻木司機這一塊,他已經和麻木司機的頭兒混得很熟,大家都聽他的,借這事給石誌林造成困境,問題應該不大的。


    劉立海給許誌剛打了電話後,又給小周打了電話,他對小周也說了和許誌剛的一樣的話,他隻想給石誌林製造麻煩,隻想滅掉石誌林在林縣的氣勢,但是劉立海不想造成更惡劣的局麵。畢竟任何一次對抗行為,最終吃虧的總是老百姓,他采訪過這麽多的上訪事故,這一點他還是很清楚的。


    劉立海不想做個一清二白的官員,可他也不想踩著老百姓的身體往上爬,這次暗地裏和馬錦秀聯手的活動,他在內心是痛苦的,這種在背後下刀子的做法,是他以前看不起石誌林的一種做法,可是到頭來,他還是要用這種方式去攻擊石誌林,這種矛盾,對於劉立海來說,他總有一種不擇手段的可悲感,可是他如果不這樣做,天圖出租公司一旦進駐林縣的運營市場,不僅麻木司機們得不到半點好處,所有的出租車司機們也會沒日沒夜地替天圖公司打工,否則他們根本沒路可見的。


    “我這是為了他們好,我也一定會為他們找回屬於他們的利益的。”劉立海在打完這些電話後,如此安慰自己。是啊,他得說服自己的良心,得接受即將暴發的上訪行為。


    劉立海這一天還在網上重新注冊了微博賬號,他給自己熟悉的市報和省報的記者暗示了林縣的上訪事件。


    就在劉立海做完前期的所有準備時,他接到了許誌剛電話,電話一通,許誌剛就在手機中說:“部長,出事了。”


    “你別急,慢慢說,是不是我們的行動暴露?”劉立海的心盡管跳了起來,可他不得不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們的行動還沒開始,難道已經暴露了嗎?如果真是這樣,後果還真不堪設想。畢竟在林縣,他和馬錦秀根基都不深,而石誌林在林縣忍辱負重了這麽些年,林縣的水有多深,他是很清楚的。再說了石誌林和北京方麵的關係已經很密切,真要被他發現他們在扇動群眾上訪鬧事,這罪名可是很嚴重的,而且這罪名可比上交他收受禮金要嚴重得多,沒哪個領導願意被自己的下屬扇動群眾鬧事的。在這一點上,如果劉立海和馬錦秀的策劃暴露的話,他們就會成為官場中的敵人,貪點,玩點,官場中的人都能理解和接受,可身上官場,這麽折台的話,是一種很危險的行為。


    “那倒不是的。”許誌剛說了一句。


    劉立海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隻要不是他們行為暴露了,別的事就要好辦一些。


    “你慢慢說,是什麽事?”劉立海又問了一句。


    “麻木司機頭兒劉狗狗的父親想把家裏的兩輛麻木給收藏起來,結果被一出租車司機舉報了,現在劉狗狗帶人去砍出租車司機了,我攔不住。”許誌剛在電話中如此說著。


    “什麽?”劉立海的頭都大了,不由得驚叫了起來。


    “劉兄弟,現在我們怎麽辦?”許誌剛也急了,他沒想到這事情還沒開始,就節外生枝了,兩個支流的人先幹起來了。


    許誌剛這麽一問,劉立海這才冷靜下來,對許誌剛說了一句:“你先不要行動,我找馬縣長商量一下,你聽通知吧。”說完,劉立海便掛了電話,一個電話打給了馬錦秀,可馬錦秀卻沒有接,劉立海一連撥了兩次,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劉立海急了,匆匆忙忙出了自己的辦公室,就往馬錦秀辦公室裏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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