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看向徐嬤嬤的時候,徐嬤嬤正給姚氏拿過來一件披肩,嘴裏一邊念叨著:“十月的天氣了,晚間還是很涼的,六奶奶把這個披上。”


    往常很隨意的話,這時聽到姚氏耳中,就有了刺耳的感覺,似乎徐嬤嬤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裏,臨行前交代事情一樣。


    姚氏語帶譏諷的說道:“張謙那廝剛才說要帶走嬤嬤,嬤嬤可是一句反駁的話都沒說呢。嬤嬤以後就要攀上高枝了,楊冬兒那賤/人眼看著就要被扶正,嬤嬤不想著趕緊找新主子效命,還留在我這裏做什麽?”


    徐嬤嬤心裏早有準備,一聽姚氏的話鋒不對,立時跪在地上:“六奶奶這麽說,可要屈死奴婢了。不是奴婢不反駁,實在是六爺和六奶奶說話,哪有奴婢插言的地方。六爺口口聲聲說的是,要奴婢伺候二公子,奴婢怕六奶奶會擔心二公子離家的日子,會認為奴婢貪圖安逸,所以才沒向六奶奶推脫六爺說的差事。”


    姚氏斜蔑著跪在麵前的徐嬤嬤,並不認可徐嬤嬤說的話,“他們這次離開京城,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聽張謙那廝話裏的意思,很可能不再回來了,可我絲毫沒看出來嬤嬤有一丁點兒的不舍。”


    徐嬤嬤連忙說道:“二公子眼見得就長大了,奴婢以為隻要伺候二公子,二公子以後總是要回來找六奶奶您的。奴婢也不願意離開京城,若是您覺得二公子不用奴婢伺候,那當然最好。湖州有二公子的祖母在,想來也不會受委屈,奴婢去不去其實沒什麽不同。”


    姚氏上下打量著徐嬤嬤,認定徐嬤嬤背主的想法有些動搖。


    雖說懷誌那臭小子,幾次揚言他姓張,一定要跟父親在一起,著實的讓人著惱。可他終究還是她的兒子,就這麽跟著張謙和那個賤/婦遠赴湖州,身邊沒個得力的人看著,她怕懷誌會被楊冬兒那賤/婦虐待。


    湖州的確有懷誌的祖母,可是誰知道李夫人會不會時刻關注懷誌,楊冬兒那個賤/人又善於做卑賤的商戶營生,說不定楊冬兒正合李夫人的心意呢。到那時,懷誌還不是由著楊冬兒虐待。


    讓徐嬤嬤跟著懷誌伺候,是最好的選擇。


    ………


    第二天天不亮,張家宅子二門外,張謙、冬兒一行人整裝待發。


    姚氏雖然同意徐嬤嬤和懷誌一起出發,但是心裏別扭懷誌竟然不願意和她一起留下來,硬著心腸,沒過來相送。


    懷誌隻在萱馨園裏給姚氏磕頭,作為辭行之禮。


    張承誌本來打算把張謙一行人送出成外,卻被張謙攔住,“不要去了。我是入獄兩次的人,你要走的是科舉之路,既然已經分家,往後就盡量少提及父親,一心為朝廷做事吧。”


    張承誌不明白,就算分家,他也是張謙的兒子,為什麽聽父親的口氣,似乎讓他和父親劃清界限一樣。


    張謙很鄭重嚴肅的不讓張承誌相送,張承誌心裏對入獄兩次的父親也多打了個彎兒,兩人算是有了默契。在大門內,張承誌止步,張謙縱馬出府,後麵跟著一隊車馬隨從,往南門而去。


    張謙走之前,已經和幾個好友打過招呼,不必相送。這一大早出門,一行人抵達南城門時,城門才剛剛打開。


    由於現在是災荒年間,來往的客商很少,京城隻嚴格排查進城的人,對出城的車馬行人盤查不嚴。張家車隊雖然人數和物資很多,但是手裏的文書都完整,很輕鬆就通過了城門。


    張謙打的幌子是回湖州老家,所以一行人直接上管道往南而去。


    剛出京城還好,沿路有官府的人限製,眾多流民、災民都不能靠近京城。三天之後,出了京城管轄的區域,沿路的災民漸漸多起來。


    現在已經進入冬天,雖然他們也算是準備充分,但是路上也依然艱辛。天氣冷、加上整年災荒,讓路上一片荒涼,很多地方的地皮都被翻起,連草根都被挖走了。


    一路行來,少見行人,但凡有人跡的地方,都是成群成片的災民。


    懷誌和行誌雖然是坐在馬車裏,但是外麵有聲音的時候,他們還是會往外看去,看著外麵成群的破衣爛衫的人們,兩個小家夥都是吃驚非常。以他們的見識,最多也就是看見個把京城的乞丐。這麽多乞丐,甚至比乞丐還昏黃破爛、頻臨絕境的人,讓兩人大為吃驚。


    在寬大的馬車裏,行誌收回望向外麵的目光,心有戚戚的問冬兒:“娘,外麵那些人都是哪裏的?天氣這麽冷,他們都不要回家嗎?”


    這還是冬兒第一次見到災民,看著滿目瘡痍,她的心情也很低落。朝廷早就吵吵著賑災,卻沒見大的動作。除了京城周邊的形勢還算穩得住,再往外的災情和災民,顯然就沒人管,導致這麽多人流離失所,在路途上苦挨。


    她看著行誌愁苦的小臉,向他解釋:“他們的家鄉遭災,地裏沒長出糧食,沒法子過活,所以出來找生計。雖然有家,卻不能回。”


    為了便於照看,懷誌被張謙安頓道冬兒的馬車裏,他的年齡到底大一點,知道今年的旱災。


    懷誌問道:“是因為今年的旱災嗎?我不明白,守在家裏都沒飯吃,離開家豈不是更沒飯吃?”


    冬兒看向他,解釋道:“凡是旱災,就不是幾家幾戶的事情,嚴重的,遍及幾個州府都有可能。臨近的土地都沒收成,就算想討要、借賬都沒了討要的對象,不得不出來。出來州府等地,沒準兒還能找個事情做,人聚的多了,官府和富戶也會想辦法,多多少少會施舍些口糧。總好過守在沒一粒糧食的家鄉餓死。”


    懷誌又往外看了看,眼中的憐憫更甚,忽然看見幾個骨瘦嶙峋、衣衫襤褸的孩子,互相牽扯著,跟著家裏的板車踉踉蹌蹌的前行。


    懷誌看看自己包裹嚴實的衣物,回頭對冬兒說:“姨娘,那幾個孩子好可憐,咱們車上還有吃的呢,我的晚飯不吃了,咱們分他們一些吃的好不好?那幾個孩子那麽小,穿的也單薄。”


    行誌也跟著懷誌說道:“我的晚飯也不吃了,把我的晚飯也分給外麵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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