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謙黑著臉不語,心裏卻想著,他怎麽做,才能在姚氏的攪合中,把張家的孩子帶走。實在不行,就隻能休掉姚氏,把張承誌托付給趙子章。至於最後張承誌是不是願意投靠姚侍郎,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張謙瞥了一眼張承誌,見他的長子一點兒別的表示都沒有,不由得更加失望。承誌這麽不明事理,書讀的再好,又能有多大的出息。


    張謙緩緩說道:“娘子說出這樣的話,真讓我震驚。娘子一向自詡良好的家教、教養都到哪裏去了,你不知道有夫唱婦隨這句話嗎?你有資格帶著我張家的孩子,離開張氏家族嗎?”


    他又轉向張承誌,“你今年十七了吧?你長這麽大,難道就沒想過你是張家兒郎,你就沒一點兒家族傳承的意識?可以為了仕途,為了京城的繁華生活,無視你的姓氏,心安理得的依附外祖父家?”


    張承誌的臉有些泛紅,麵呈羞惱之色。


    姚氏卻表現的很無所謂,“六爺無視孩子們的前途,一心隻考慮楊姨娘的喜樂,做的難道就是可以對人言說的事情?既然六爺不尊崇禮法,就不要怪我們不願追隨六爺您。”


    張謙淡淡一笑,決斷道:“承誌已經大了,又麵臨科考,他若執意想留下,那就由著他好了。至於另外幾個孩子,他們年紀還小,一定得和我一起走。若是娘子不明事理,你就隻能拿著休書回侍郎府吧。你今天說的,不是一個有婦德的女子說的話,足夠給張家休棄你的理由。”


    本要繼續發作的姚氏,聽了張謙的話,一時愣在當場。


    是啊,她一直想的都是她手裏的銀子和娘家的官威,卻忘了人情禮法。她今日的說法和做法於理不合,更是女子的大忌,完全有理由被夫家休棄。


    原本沒有發言權的懷誌,眼睛在父親和母親之間打了幾個來回,才弱弱的說道:“娘,咱們都是張氏家族的人,不好依仗外祖父家過活。”


    姚氏窩在心裏的怒氣對著懷誌發作道:“你個小孩子,多什麽嘴,你懂得什麽?”


    懷誌被姚氏嗬斥,雖然不好和母親頂嘴,小臉蛋上卻是滿滿的不服氣。


    張謙淡淡說道:“懷誌雖然是個小孩子,卻好過了很多成年人。連小孩子都知道,不管什麽樣的日子,都要在自家過。湖州和很多偏遠山區,一樣有學子考取功名,難道姚家的外孫就不能離開京城嗎?”


    張承誌麵上一紅,口中卻辯解道:“父親,承誌是說,如今外麵亂的很,實在不是舉家遷徙的好時機。”


    張謙目光立時犀利起來,他盯著張承誌的雙眼,沉聲問道:“這是你的真心話嗎?你隻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不讚成離京?”


    張承誌被張謙從未有過的、刀鋒一樣的目光盯住,已經到了嘴邊的違心辯解竟然說不出口。


    張謙繼續說道:“我有著多年在外行走的經驗,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知道路上的險阻。我思量很久才確定,如今這個局麵才是最佳的遷移時機。我希望你們可以無條件的信任我,相信我像過去一樣,能讓你們所有人衣食無憂,享受富貴繁華、被人尊崇的日子。”


    張謙瞥見姚氏譏屑的神情,問道:“迄今為止,就算我們已經被抄家,你們的衣食可曾受到絲毫影響?我張謙既然娶妻生子,就能保證妻兒衣食無憂。”


    姚氏麵上的譏諷更甚,說道:“張家的日子已經過不下去,甚至到了隻能賣宅子籌集盤纏,舉家遷回祖籍,才能維持生計的局麵。難為六爺還能說出這麽有底氣的話。”


    張謙很無奈的笑了,再追問一句:“娘子,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我要離開京城,領著你們過另外一種衣食無憂的輝煌日子,你走是不走?”


    姚氏冷笑一聲,“我不知道除了京城,哪裏還能過輝煌的日子。六爺自去尋找你的輝煌,我要和孩子們留在京城,教導孩子們通過科考,踏上仕途之路。妾身也把話擱在這裏,若是六爺哪天過不下去了,隻要你能把楊冬兒交給我處置,我隨時接納六爺回來。哪怕六爺沒有賺取生計的本事,我也不會嫌棄你。”


    張謙一聽,不由得朗聲大笑,過了好一會兒,才收斂笑聲,說道:“姚侍郎教導出來的好女兒,果然知禮,知道維護丈夫,還能不嫌棄我,給我一口吃的。六爺我真的應該感謝你。”


    張謙看著姚氏笑道:“廉伯和冬兒都勸我,若是你和承誌執意不願離京,就不要賣宅子,把宅子留給你們,也算是張家留在京城的一脈。他們的建議,我接受了,既然你和承誌都要留在京城,這個宅子就留給你們。隻是我要勸你一聲,從廉伯那裏截下來的那點銀子,看起來不少,可是若是被有心人惦記上,不見得能維持你們往後的日子。我言盡於此,你們兩個好自為之。”


    姚氏聽張謙提到,她手裏的銀子是從廉伯那裏截下來的,麵色緊張起來,生怕張謙向她討要,又一心想留下這處宅子,把話題轉移到宅子上:“六爺的意思,這個宅子不賣了?留給我和承誌?”


    張謙沒回話,隻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姚氏訕訕的又說道:“六爺既然能容讓承誌留下,那麽幹脆讓懷誌和若水也留下來好了。就算我們母子在京城過活,也是六爺的血脈,是張家的傳承。您看可好?”


    張謙還沒有說話,若水一直緊張的情緒突然崩潰,她哇的一聲哭出來,衝上來抱著姚氏哭道:“娘,我不走,我要跟著娘親,我不離開娘。”


    姚氏麵露譴責之色,皺眉對張謙說道:“六爺到底答不答應,您這是要我們母女的命嗎?”


    張謙謔的站起來,“你和承誌留下,其它人和我一起離開,就這麽決定了。我已經讓人收拾行裝,三天後起程。”說完,甩袖子出門而去。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懊惱不已。還算是個男人嗎?他怎能走到如此境地,居然被家裏的婦孺逼迫到如此尷尬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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