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一直等姚氏離開,才又進來看顧張謙。一走近,就見張謙眉頭緊皺,消瘦的臉上更顯蒼白。


    冬兒吃了一驚,忙上前摸張謙的額頭,一邊問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請郎中來看看?”


    張謙應付姚氏真的很疲憊,他睜開眼,略感無力的搖搖頭,說道:“不用,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是不是剛才換藥、擦洗,把你折騰的累了?累了就睡會兒好了,一會兒卓先生來了,我叫你。”說著,冬兒把張謙身後的靠枕拿開,扶著他躺下。


    張謙卻沒打算睡,隻看著冬兒不語。把冬兒看的心裏毛毛的,“怎麽了?不是累了嗎?你倒是閉上眼睛睡會兒啊。”


    張謙說道:“姚氏和我說,你喜歡一個高大英俊的年輕男子,我怎麽睡得著?”


    冬兒眨眨眼,半天回不過味兒來,“是誰啊?我認識的男子你都知道,哪裏有高大英俊的年輕男子?”


    張謙無語,簡直就是沒搞清楚重點,重點是她有沒有見過年輕男子好嗎?


    冬兒麵對著張謙譴責的眼神,忽然福靈心至,想起來了,“哦,是不是說的秦希頡?就是早先我家的鄰居。去年年底的時候,我倒是見過秦希頡一次,不過他算不上高大吧?隻算得上身材修長而已。”


    冬兒對秦希頡的形容,讓張謙很不高興,他酸溜溜的問道:“是不是還玉樹臨風?”


    冬兒覺出不對味兒了,她撇了撇嘴,說道:“我和你說啊,你的那個六奶奶,就是個挑事精。不過偶然在街上碰到,也能被她拿來說事。”


    張謙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她,在街上碰到個青梅竹馬的鄰居、年輕男子,一件明顯出格的事情,居然讓她說的這麽理所當然。


    冬兒自己也覺得她有些想當然了,在這個時代,私見外男不是個簡單的事情,她忙對張謙解釋:“那時臨近過年,我路過總號,看見熱鬧的街上,就是流錦行冷清淒涼,就停下車,在遠處看了看。碰巧遇到秦希頡,那可不是約好了見麵的,真的。”


    她見張謙挑眉看著她,卻不說話,又說道:“是真的,秦希頡也是擔心你,才多問了幾句。我沒用他幫忙,還叮囑他不要告訴我家裏人,許諾事情了解的時候,我會給他帶信。當時安平幾個都跟著的,真的是偶遇。你的傷勢治好些時,我讓廉伯給我二哥送信的時候,還讓我二哥給他也捎了信兒、帶了東西呢。廉伯知道,我和廉伯說過了。”


    冬兒著急的向他解釋,讓張謙心裏很舒服。他的嘴角漸漸溢出一絲笑意,對著冬兒勾勾手指,小聲說道:“你過來,我和你說句話。”


    冬兒不明所以,湊近他,“說什麽?”


    張謙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親我一下,親一下我就相信你說的。”說完,笑眯眯的看著冬兒。


    冬兒的臉一下子紅了,連忙直起身。


    張謙這下也不壓低聲音說話了,“我和你說啊,冬兒,你若是不親,我是不會相信你說的話的。”


    “這麽大聲做什麽?”冬兒大窘,往門口的方向掃了一眼,小聲說道。


    張謙放低聲音,“你在大牢裏承認過,你那麽把爺推在一邊、冷落爺,是你不對。怎麽?爺身子還沒好呢,你就要反悔了?”


    冬兒被張謙說的一愣,想起當日她在刑部大牢見到張謙時的懊悔和愧疚。再看看眼前的張謙,雖然已經收拾幹淨,衣著也整齊,不像在牢房裏那麽狼狽。可是他的整個狀態卻遠不如那時,皮包骨頭,渾身是傷,一條腿還綁著夾板。可想而知,那天之後,又受了怎樣嚴酷的刑訊。


    冬兒想著,不由得眼睛又有些泛紅,她的心又像前幾天,看見郎中給張謙挖腐肉那樣,似乎被攪在一起,痛的幾乎喘不上氣。


    張謙沒想到他隨便說的一句話,又讓冬兒的臉色慘白,呼吸有些急促,眼睛也紅了。


    他連忙去拉她的手,笑著說:“你看看你,我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你怎麽就又當真了。看來指望你是不行了,還是等爺好了,爺親你好了。”


    冬兒的臉色還是不好,張謙板著臉問道:“你不會嫌棄爺不如秦家那小子年輕、長得好吧?”


    這句話說的冬兒回過神來,看見張謙賊兮兮的表情,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嗔道:“你到底睡不睡?”


    張謙往近拉了拉她,說道:“要不你陪爺睡會兒吧,有你陪著,爺一定睡得踏實。”


    大白天的,冬兒當然不會陪著他胡鬧,可是從這天開始,冬兒就沒再會錦繡院,她的起居就在張謙位於外院的臥房,和張謙吃住坐臥都在一起了。


    姚氏沒想到,她已經對張謙說了那樣的話,非但沒有讓張謙討厭、猜忌楊冬兒,反而楊冬兒整日都陪著張謙,日夜不離了。


    而她這個沒絲毫錯處的正妻,就是每天去看看他,都總是被他催著回去,回去忙。難道她就是給他張謙打理後宅的老媽子嗎?


    姚氏越想越覺得不痛快,她對翠喜說道:“你去把芊姨娘和晨姨娘叫來,我有話對她們說。”


    兩個姨娘不明所以,早上剛服侍六奶奶吃過早飯,這還沒到吃午飯的時候呢,又找她們做什麽?


    就算不明白,兩個人也不敢遲疑,連忙往萱馨園而去。


    正月十五剛過,按說過年的新意還在。可是,張府先是被謀逆案搞得惶惶不可終日,後來張謙雖然回來了,可是生命垂危,說玄點,隻剩下一口還在。家裏哪裏有過節的心氣,一家大小,連身新衣服都沒置辦。


    萱馨園也是沒有一點喜慶氣息。丫鬟也是一臉素淨的在門口候著,兩位姨娘一來,也不用通傳,直接打簾子,讓她們進去。


    兩人給姚氏行禮之後,就低眉順眼的等候姚氏吩咐。六爺回來了,可是六奶奶的脾氣卻更不好了,動輒就是發怒,摔東西、嗬斥,兩人每天都陪著小心的伺候。


    姚氏的心情沒法好,她煩躁的看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姨娘。府裏花銀子,把她們養的光鮮靚麗、嬌嫩柔美,可是她們呢?根本就沒做到妾室應該做的事情,根本就沒把張謙的心留住,還不如一個貧民窟出來的窮丫頭。連那窮丫頭都會耍心眼,迷惑張謙,她們卻蠢得一點兒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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