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對屈通的回答不滿意,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屈通,說道“屈愛卿似乎忘了,愛卿剛才把很多南係官員保下來。”


    寒冬臘月,屈通的額頭卻冒出汗來,這可是聖上您同意的,並滿意的策略,怎麽聽起來像是微臣我,做了南係謀逆官員的保護傘似的?


    他連忙躬身回稟:“微臣還沒說完。明年就是開科之年,陛下可以廣為取仕,再輔以重用不朋不黨的官員。如今的南北係官員,暫時原職使用,但往後隻降不升。這樣下來,不出幾年,朝堂就可以吏治清明了。”


    他就說嘛,屈通這個老滑頭,不會不給留下能夠脫身的漂亮說辭。皇帝這才滿意的擺擺手,“時辰不早,愛卿準備上朝吧。”


    不過短短兩天,讓官員們惶惶不可終日,生怕那天把自己搭進去的謀逆案,忽然就結案了。


    並且,皇帝陛下仁慈,本著首惡必辦、脅從不問的原則,允許被迷惑的犯官戴罪立功。這真是大快人心,值得普天同慶的大好事。


    原本陰暗森嚴的刑部大牢,異乎尋常的熱鬧起來,甚至可以用門庭若市來形容。大牢那冰冷的、具有極大壓迫感的大門前,每日來往的人流不斷,不斷有犯官結案,被家人接走。


    然後,為了謀求個好的出路,犯官們又傾盡家財、籌集賑災物資銀兩,交到戶部。


    這種種的好處,讓皇帝陛下和戶部官員滿意的了不得。尤其是皇帝,沒想到對付幾個跋扈元老,竟然還有這樣意想不到的收獲。


    張謙這個直接推動謀逆案結束的小人物,理所當然的被放在了最後。


    姚氏沒等到她父親解封鋪子的消息,卻等來了廉伯。廉伯請示姚氏,要替六爺交賑災銀子。


    姚氏前兩天就聽孫管家回稟,皇帝陛下仁慈,已經下旨盡快了結謀逆案,謀逆案的大多數犯人都能出來,隻是需要花些銀子。


    所以,姚氏聽到廉伯來說話,也不意外。人能出來就好,她直接拿出二十萬兩銀子交給廉伯。還告訴廉伯,一般的官員可拿不出這麽多銀子,六爺交上去二十萬兩,已經足夠多了。


    張謙的情況特殊,並不在朝為官,又身為商人,自然要交付更多的銀子,人才能快一些出來。


    廉伯也沒多說,交了二十萬兩銀子,又給負責戶部籌集款項的官員簽了捐贈文書,願意把京城流錦行總號和另外兩個分號上交朝廷,才在臘月二十,把張謙抬回家裏。


    臘月二十這天,姚氏早早的就在房裏等消息。直到巳正時分,孫管家才派人快馬送消息回來:廉主事已經把六爺接出來了。


    姚氏連忙穿戴外衣,領著兩個姨娘和張承誌,去大門外迎接。她走到靠近大門的地方,從敞開的側門看出去,冬兒身邊護著幾個人,已經站在大門外了。


    姚氏皺了皺眉頭,對身邊的徐嬤嬤說道:“你去告訴楊姨娘,她是內宅女子,拋頭露麵麵的站在外麵,有損六爺聲譽。”


    徐嬤嬤有些為難,不知道這時的楊姨娘,是不是會聽她的勸告。但六奶奶的差遣又不能違逆,徐嬤嬤硬著頭皮出門告誡冬兒。


    冬兒聽徐嬤嬤說完,又回身看了姚氏一眼,想到張謙還不知道是怎樣一副慘樣子回來,斷不能再讓他因為家裏妻妾不和而煩心。也就順從了徐嬤嬤的意思,退回大門,給姚氏見禮問安。


    這個時候,姚氏也不欲多事,隻冷哼一聲,算是接受了冬兒的問安。


    冬兒起身,退在姚氏一眾人等的旁邊,接受了來自兩個姨娘和大公子等人的頻頻冷眼。


    事實證明,冬兒這樣委屈自己沒有任何意義,張謙根本就沒能力對她們表示任何情緒。


    廉伯陪同馬車駛進大門,隻簡單對姚氏說:“六爺傷勢嚴重,需要郎中在一旁隨時看護,就不進內院了,隻在外院六爺的寢室治療。”


    然後,冬兒就看到不省人事的張謙,被擔架抬下馬車。蔣六等人領著兩個郎中和幾個背著藥箱的人,擁著擔架直接往外院裏麵去了。


    冬兒一看見張謙那張毫無生機的臉,腦中立時一片空白。她僵在當地,隻無意識的把手伸向張謙離開的方向,久久都不知道放下來。


    姚氏和兩個姨娘則哭著撲過去,被廉伯領著人攔下。


    廉伯指指張承誌,對身邊的小廝說道:“把大公子領過去陪著六爺。”又叮囑啜泣的張承誌道,“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要沉住氣去看護父親,不能讓父親看到你這樣不經事,知道嗎?”


    張承誌一邊努力咽下喉嚨裏的哽咽,一邊點頭,被小廝帶去張謙的寢室。


    廉伯又對姚氏等人說道:“六奶奶帶著人回去吧。現在六爺身邊都是郎中等外男,六奶奶不便過去。等六爺的情況穩定下來,老奴就給六奶奶送信,請六奶奶過來看六爺。”


    姚氏幾個哭的泣不成聲。她沒想到張謙會變成這樣,張謙渾身上下被裹的嚴嚴實實,不知道身體狀況怎麽,但是能看到他露在外麵的臉頰。那張臉瘦的皮包骨頭,眼窩深陷,頭發胡子一塌糊塗,被不知是血跡還是汙漬的東西粘結在一起,幾乎不成人形。


    廉伯對姚氏說完,就示意徐嬤嬤,把六奶奶扶回去。


    把六奶奶安頓的轉身,廉伯又去看眼神空泛、幾乎失去聲息的冬兒,不由得擔心起來。他剛邁步打算過去查看,冬兒已經動了,看起來她打算邁步,卻猛地雙眼一翻,往一旁倒下去。宋婆婆等人驚叫,連忙扶住冬兒。因為事發突然,幾個人不查之下,幾乎亂了方寸。


    廉伯兩步趕過來,“怎樣了,怎樣了?”


    宋婆婆試過冬兒的鼻息,答道:“應該隻是昏過去了,還是請郎中看看才好。”


    六爺在監牢那樣惡劣的環境裏,還一直擔心冬兒,她若是有個好歹,六爺怎能安心養病。


    廉伯有些著急,四下掃了一圈,說道:“還是暫時把她安置到書房,方便叫郎中過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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