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的說,張謙打算做的事情並不是針對他自己,而是針對整個謀逆案的。用張謙的話說,隻有整個謀逆案有了轉機,他們這些小人物才能不引人注目的脫身。


    當冬兒旁觀了明遠手裏所掌握的能力,和動用這些能力做出的對策,才知道張謙所說的小人物,是怎樣一個謙遜的自稱。


    冬兒從牢房回來的前兩天,明遠按照張謙的意思,開始實施張謙的計劃。


    在當前形勢下,占據了朝堂優勢位置的北係領袖,兵部尚書葛鵬,在府裏和幾個幕僚議事之後,他的一個幕僚並沒有隨眾人一同離開,而是留下來提醒尚書大人一些事情。


    這個幕僚保持了很謙卑的姿態,解釋說,他之所以沒和大家一起離開,是因為他很為葛大人和葛大人一眾故友的未來憂心。


    然後,在葛鵬冷厲的眼神下,他似乎有點戰戰兢兢的說道:“屬下是覺得,這次孫閣老的謀逆案,關於謀逆方麵的罪證,根本就沒有實質性證據。而那些有實據的指認和口供,又是官場上常規的暗中收入,根本不足以定罪。至於,孫閣老到底是不是謀逆,其實大家都是清楚的。”


    說完這些,這個身材瘦小、相貌猥/褻的幕僚又問尚書大人:“尚書大人覺得,孫閣老是因為什麽,被謀逆罪加身的?”


    葛鵬冷冷的看著這個平時很不起眼的幕僚,等著他繼續說出他認為的結論。


    幕僚謙恭的笑了笑,繼續說道:“在下認為,是孫閣老的勢力太大,才造成了南係官員今天的滅頂之災。南係官員近兩年在朝堂上占據了絕對發言權,尤其是去年年底,聖上對北地的施政綱領,被以孫閣老為首的南係官員嚴詞拒絕,其措辭沒給聖上留一點顏麵。”


    說到這裏,幕僚別有深意的對尚書大人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大人您想想,作為天下之主的聖上,他老人家下達的旨意,竟然實行不下去,而且是被嚴詞駁回的。試問,聖上怎麽能容忍這樣的事情?”


    葛鵬的麵部表情有了些變化,微微皺了皺眉,說道:“孫閣老雖然是北係官員的對頭,但是去年聖上的旨意,對北地的民生和邊疆守衛,的確沒任何好處。官員們駁回旨意那件事……,”葛鵬斟酌一下,還是說道,“他們沒辦錯。”


    幕僚聽了葛鵬的話,表現的甚是無奈,他惋惜的搖搖頭,說道:“可是聖上不會這麽想,聖上想做的事情,做不下去,就會懷疑到底誰才是天下之主。而且,大人以為,這次謀逆案結束之後,朝堂上占優勢的北係官員,又能安穩多久呢?”


    葛鵬的眼神瞬間鋒利起來,顯示出他這個讀書人出身的儒將的銳利。葛鵬問道:“你說的什麽混話,難道你想說北係官員會像南係官員那樣,遭遇同樣的後果?”


    幕僚連忙站起,躬身拱手說道:“大人贖罪。屬下認為,一旦解決了南係官員,聖上一定會找機會,把手伸向大人,解決北係的一眾官員。”


    葛鵬臉色陰晴,陰鬱的眼神盯了幕僚了良久,才示意幕僚坐下,“既然你已經想到這麽多,那就把你的想法好好說說。”


    幕僚欠身說道:“屬下的意思是,大人應該把謀逆案的審案進度放緩一些,把南係官員的定罪往鬆範裏定,給南係官員留條活路。那麽,朝廷裏就依然還有南係的官員,也就還需要製衡。這樣,北係派別就還有用處,不會那麽刺眼。有了這個時間緩衝,大人和您的故交好友,就能悄無聲息的把北係派別解散。”


    聽到這裏,葛鵬勃然變色,嗬斥道:“一派胡言,你這匹夫,說的倒是輕巧。咱們爭取了十多年,眼看北係就在朝廷中占據優勢地位,我們北係的官員就有機會大展宏圖,你卻說得出解散的字樣。若是就這麽輕易解散了,我們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麽?”


    幕僚被葛鵬嗬斥了,卻依然繼續努力道:“大人恕屬下直言。同為朝廷官員,又都是為朝廷和百姓做事,屬下認為沒有優勢、不優勢這麽一說。再者說,這天下,優勢之詞,隻能用於皇上和皇家,對於朝廷官員來說,絕對的優勢不見得有好處。”說完,幕僚很小心的瞄了葛鵬一眼,補了一句,“孫閣老的優勢就給他招來了大禍。”


    葛鵬臉上的怒容依然不減,他怒斥道:“你懂得什麽?就在這裏妄議國事。孫老匹夫是太過肆意,惹得人神共憤,才有今天的結果。老夫怎能和那個老匹夫一樣!”說完,也不管那幕僚怎樣表示,甩袖而去。


    可是,事情並不以尚書大人的意誌為轉移。


    接下來的幾天,由幾個北係官員審理的部分犯官,實施酷刑之下,有扛不住刑罰,開始出現胡亂攀咬,明顯違背常理的供詞。甚至有大量供詞把更多的在任官員和勳貴扯進謀逆案。


    更有甚者,這些供詞在上達天庭之後,竟然流傳出去。一時間,朝廷上下的氣氛異常恐慌,甚至有很多世襲的勳爵世家,上表澄清、請罪。還有些年紀大些的官員,為了避免落得背上謀逆罪名,最終入獄受刑的悲慘下場,直接上表,告老請辭。


    皇帝看到這麽多上表和奏章,也發覺謀逆案的清洗範圍和力度,似乎超出了預估。他把屈通和幾個主審官叫來,詳細詢問案情的審理進度。


    在官員們的講述過程中,皇上赫然發現,他的朝堂上,意欲謀反的官員竟然越來愈多,再查下去,皇帝陛下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皇帝惱火的看著手中的案卷資料,厲聲的質問屈通,案件是怎麽審理的?難道朝堂上除了他屈大人,其餘人都要謀反不成?


    屈通滿腦門子的汗,他懊惱的盯了葛鵬一眼,先誠惶誠恐的跪地磕頭,請皇上饒恕他的失察之罪。之後婉轉的告訴皇上,現在審案的官員,有幾個是皇帝陛下親自派下去的,他們問案的結果,並不經過他和刑部,是直接上達陛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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