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嬤嬤雖然覺得六奶奶的話有些不妥,但見她正在氣頭上,也隻好先答應下來,免得她更加氣惱,若是憂惱過度,動了胎氣就真的不好了。


    孩子嘛,隻要生下來,就是能給張家傳宗接代的公子,自然會備受優待寵愛,母親也跟著有身價。若是孩子沒了,也就什麽都沒有了,作為母親的六奶奶也就更加沒了依仗。


    雖然姚氏極其憤怒,可是有了之前對張謙和楊冬兒同房的刁難,更有姚家柳姨娘的叮囑,姚氏無論多惱怒,卻也不好再發作。


    她撫著自己還沒有顯懷的腹部,暗恨張謙無情無義,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顧,卻沒絲毫辦法。


    其實姚氏還真不了解實情。張謙雖然很喜歡冬兒,但是他日日流連在錦繡院,還真不全是因為和冬兒情熱,貪戀和冬兒在一起的溫情。而是冬兒看賬冊的進展,讓張謙大為吃驚。


    雖然張謙是做生意起家,對自家買賣的運作情況比較清楚。但是,近十年來,他已經把主要精力放在參/政上。當年,年紀還輕的張謙就知道,如果沒有政事上的輔助,買賣做的越大就越危險,而他想做的正是大買賣,富可敵國的買賣。


    所以,張謙早在十年前,就漸漸開始培植自己的班底,把買賣逐漸交到以廉伯和王奇為首的家仆手上,他除了定期、不定時的查看收益、進賬,基本上不怎麽參合買賣上的事情了。他對近年來生意上的事情及人事結構,除了十幾個大掌櫃和下轄的聯絡辦事的人,其它還真不怎麽上心,也就談不上了解了。


    可是,冬兒看賬冊的方式很奇特,她看的很仔細,記得也清楚,一本賬冊記錄了兩次,同時也就歸類、整理了兩次,所用時間雖然多,可是成效卻極其顯著。


    冬兒把一本本賬冊看下來,各種數據匯總出來,甚至記錄、過濾了三次。賬本顯示的數字由煩亂到有條理,各種數據顯示出來的,不單單是各項物資的收支銀子、各個原料成品的進出數量,在兩個月的賬冊中,冬兒竟然整理出流錦行的一部分運作方式,把買賣裏做事的班底都一一列出來。


    本來張謙見冬兒看賬冊的關注點很是與眾不同,所以每天饒有興致的看她怎樣通過賬冊了解流錦行,順便也算是熟悉一下自己生意的運作情況。可是,當冬兒把最後的結果統計出來,用她那軟趴趴的毛筆字正式抄寫出來時,張謙的額頭幾乎要冒出汗來。


    兩個月的賬冊不但記錄了貨物、成本的進出賬目,竟然還能看出流錦行的運作和人員安排情況,甚至從某些細微數據的變化上,可以看出流錦行所接單子買賣種類的變化。


    這樣的結果,幾乎讓張謙瞠目結舌,也不由得對冬兒更加刮目相看。


    堪堪等她看完兩個月的賬冊,張謙就在第一時間帶著她去流錦總號,再拿回十個月、兩大箱子賬本。這樣,一年四個季節的生意運作情況就都能看全了。


    冬兒這裏一心都用在了解生意上,根本就沒想過,後宅的其它女人這些日子過的怎樣淒零、倉皇。就連一向沉穩淡然的芊姨娘也有些忐忑,懷疑長此以往,她們這些姨娘們會不會被六爺徹底忘記了。


    而張謙對後宅的事情又一向不上心,姚氏也隻是對冬兒進府表示了過度的不容忍,最後也收斂了。所以,張謙對於後宅女人根本就談不上了解,更沒有一點要遷就的意思,隻一心想看看,冬兒是不是僅僅憑借賬本,就能把流錦行的生意摸個底朝天。


    作為世家大族奴仆出身的王嫂子卻不能這麽想,她早在張謙一連在錦繡院留宿五天的時候,就開始焦心。六爺若是總是流連在冬兒這裏,那些沒得到六爺關愛的後宅女人們,就會把心頭積攢的怨恨都記在冬兒頭上,冬兒會成為眾矢之的。


    張謙是主子,王嫂子不好明著攆人。隻在心裏盼著她家六爺能自己明白,哪怕去姚氏那裏過上一兩天再回來也好。


    她也隱晦的勸過冬兒,冬兒隻是看著賬本對她的話應了一聲,就再沒回音了。顯然是沒聽進耳朵,把個王嫂子急的幾乎上火。


    後宅都是些女子心眼多著呢。冬兒若是惹起眾怒,這麽多女人對付冬兒一人,僅憑她們幾個還真不一定能防得住。到時,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在張謙帶著冬兒取了賬本,看望了廉伯,又逛了西市的鬧市,再次留宿錦繡院之後,王嫂子隱約聽到張府下人們私下的議論,終於忍不住了。


    再一天的傍晚,張謙直接跨進上房的腳步被王嫂子擋住了。麵對王順家的為難的臉色,張謙竟然還懵懵懂懂的不知所謂。


    王嫂子把張謙請到耳房,一臉愧疚和難以啟齒表情交替往複,在張謙不耐煩即將罵人的時候,才終於開口:“六爺也得替姨奶奶想想,不能總留在錦繡院過夜,還是要在別的院子轉轉的。”


    張謙一聽臉就黑了,“冬兒讓你說的?”


    王嫂子忙忙的搖手,“哪有,哪有,六爺可不要想歪了。這都是婢子的意思。”


    “怎麽?爺在哪裏留宿還能煩勞你管著了?”


    王嫂子立即就跪下了,連連說道:“是婢子的錯,求六爺聽婢子說完。”


    張謙黑著臉沒做聲,王嫂子忙往下說:“六爺不怎麽流連後宅,自然不知道後宅女子們的心思。咱們宅子雖然不大,可六爺您也有其它的妾室,更何況還有六奶奶,六奶奶正懷著身孕。您這麽日日留在錦繡院,就是把姨奶奶置於眾女子的嫉恨之中。望六爺能體諒姨奶奶的處境,您再寵愛姨奶奶,她也是個妾室。”


    張謙聽到“她也是個妾室”這句話的時候,臉色更難看了。自己一家之主,房/事上都要勉強自己,這是什麽道理?而且,冬兒……


    張謙謔的一下站起,怒道:“冬兒是妾室怎麽了?她和別的妾室能一樣嗎?我把你調到冬兒身邊,你就是這麽照顧她、對她說這些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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