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伸了個懶腰,“要不說這大家子的後宅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我還是聽王嫂子的話,早些睡覺吧,明天好早早的起來侍候主母。說起來,她也甚是可憐,難怪她不願意讓別人舒服了。”


    冬兒早上起來,在去姚氏院子的路上碰到了晨姨娘。


    晨姨娘把她的丫頭甩在身後,神秘兮兮的湊到冬兒跟前,問冬兒:“楊姨娘昨天白等了一晚上吧?”


    王嫂子看著晨姨娘強壓得意的臉,很想告訴她,自家姑娘沒心沒肺的很,睡得那叫一個踏實,沒見姑娘的臉色多好嗎?


    冬兒卻隨著晨姨娘的意思,問道:“晨姐姐怎麽知道的?”


    晨姨娘看了看左右沒人,小聲說道:“昨天晚飯時,六奶奶又不舒服了呢,說是惡心,還說心跳的厲害,咱們爺就留下來陪六奶奶了。”然後,挑眉看著冬兒,“所以,你就又白等了一夜。”


    “哦。”冬兒點了點頭,對她說的話不置可否,也沒有辯白自己沒白等她們爺。


    晨姨娘見自己的話沒達到預期的效果,又湊近冬兒,“你和六爺圓房了嗎?”


    冬兒臉上的神色有些愣怔,呆呆的問道:“什麽是圓房?”緊跟著冬兒的王嫂子用力抿了明嘴唇,把幾乎止不住的笑意掩蓋下去。


    晨姨娘更是吃驚地長大了嘴巴,“你,你,那個……”把臉轉向王嫂子,問道,“你們都沒教過她嗎?”


    王嫂子低眉順眼的說道:“奴婢們隻是交代我們姨娘,事事聽六爺的就好。”


    “這樣也行啊?”晨姨娘很是不解的自語道。她很不明白,聽說楊姨娘身邊的王媽媽,那是張家染坊很有些資曆的管事,她怎麽就不教教楊姨娘怎麽籠絡男人的心呢?難道她是個做事的下人,不懂後宅女子的立身根本?


    姚氏的房間裏,還是昨天的樣子,張謙和姚氏帶著一對兒女,分別坐在榻上。


    早到的芊姨娘規矩的坐在末尾那張高凳上。


    冬兒和晨姨娘上前給張謙兩口子及兩位小主子請安問好,晨姨娘還關切的問了問姚氏,“六奶奶可覺得好些了?”


    姚氏笑著說道:“有咱們爺鎮著,沒什麽事兒呢,不大點事兒,還讓你們惦記著我。”


    冬兒聽得沒什麽反應,王嫂子心裏卻有些不安穩,姚氏的意思,難道是要六爺一直留在她這裏,為她鎮胎氣?


    王嫂子不由的心裏煩亂,本來冬兒就是奔著做事來的,如果開始做事了,漸漸上手了,又沒和六爺圓房,照著這個女子的性情,會不會就直接拒絕了六爺呢?


    她眼角往張謙的方向掃了一眼,正巧看見張謙淡漠的眼神,狀似無意的對著冬兒的方向掠過。王嫂子心裏咯噔一下,她雖然在冬兒的後方,也能想到冬兒無所謂的表情。可是,在姚氏的眼皮子底下,她又能怎麽樣,隻能指望六爺不會惱了冬兒,以為冬兒隻是做個淺淡的樣子個姚氏看吧。


    張謙對冬兒的不在意確實有些惱火,這個小妮子,難道永遠就這麽對他不在意、不上心了?


    依然是冬兒伺候姚氏吃早飯,晨、芊兩位姨娘伺候張謙。


    張謙明顯沒什麽心情,略動了動筷子,就稱吃好了。安頓姚氏慢用,也不等張承誌,直接起身,不看在場的任何人一眼,拿了外衣,神色莫名的離開了。


    姚氏在張謙起身的瞬間就變了臉色,她臉色陰沉的看著蓮喜幫著張謙穿戴好外衣,製止了蓮喜給他披鬥篷,把鬥篷接過來提著,掀開簾子走出去。


    過了好半天,姚氏才把手中的筷子拍在桌子上,厲聲說道:“這還吃什麽飯,撤下去吧。”


    張承誌也看出父母今天的情緒不對,被姚氏拍桌子的聲音嚇了一跳,然後轉頭,狠狠的瞪了冬兒一眼。也起身給姚氏行禮,退出房間。


    幸好今天房間的氣氛不好,徐嬤嬤早早讓二小姐的乳母把她抱走了,不然,就這一下,還不得把二小姐嚇哭了。


    徐嬤嬤連忙勸說:“六爺是要在外麵做事的,早些走也許是有事,六奶奶您可不能為著這麽點小事鬧脾氣,不說別的,你還懷著身子呢。”


    徐嬤嬤勸了半天,姚氏才重新拿起筷子,又略略吃了一點,期間眼神陰沉沉的看了冬兒好幾眼。


    隻略略喝了幾口白粥,姚氏再次放下筷子,讓人撤下飯桌,早早的讓冬兒和芊姨娘散了,獨獨留下晨姨娘,說讓晨姨娘陪著說會兒話。


    王嫂子陪著冬兒走上後宅園子的小道上,才鬆了口氣,前後看了看,才對冬兒說道:“虧得六奶奶沒衝著你發火,我捏了滿手心的汗。我和你說啊,後宅正室的地位那是沒得比的,以後若是六奶奶會對你發火,你可一定要忍著,知道不。”


    冬兒點頭,“知道了,我剛才就預備著她衝著我發火呢,其實和我沒什麽關係吧。”


    王嫂子瞪了冬兒一眼,幸好有關係,要是真沒關係,那才叫糟糕呢。


    中飯依然是三位妾室眾星捧月一樣,伺候情緒不好的姚氏用飯。


    晚飯的氣氛更不好了。


    晚飯前,六爺的小廝,其實已經是長隨了,明喻在二門外傳話,六爺晚間有事,不回來吃晚飯了。


    冬兒和芊姨娘低頭屏氣的不做聲,姚氏本來已經調整了心情和臉色,準備著張謙回來,好好籠絡籠絡一番。一聽到這個消息,喜悅的臉色立時沉下來,眼睛盯著還沒端上飯菜的空空桌麵,良久才說了句,“你們都回去自己院子,早些吃了晚飯歇息吧。”


    冬兒腳步輕盈的走進院子,對守門的妙雲揮手,“關門,鎖院子。”


    王嫂子狠狠的哼了一聲,這個冬兒,太不像話了,哪有後宅的女眷沒有自家男人的話,就早早鎖院子的。


    冬兒看見王嫂子譴責的眼神,不以為然的撇撇嘴,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嘛,還用得著藏著掖著?


    想是這麽想,嘴裏還是不情願的告訴妙雲,“那就先別鎖了,虛掩著吧。”


    晚上到了亥時初,張謙的影子也沒見一個,更沒派人來送信,眼見得就是不會來了,王嫂子才領著妙雲關門閉戶,檢查了一圈,安頓著冬兒睡下了。


    早飯,張謙還是原樣坐在姚氏的房間裏,大公子和二小姐都沒在。張謙麵帶淡淡的微笑吃飯,和姚氏的話也不多,草草的吃過飯,讓姚氏慢用,起身離開。


    姚氏也懶得細嚼慢咽很長時間,沒心沒思的正常吃過早飯,把幾個姨娘遣走。又把暖閣裏的二小姐抱來,逗弄了一陣子,心裏的惱怒依然不減,索性讓乳母抱著二小姐離開,她自己悶悶不樂的歪在榻上。


    徐嬤嬤在一旁看了良久,這時上前勸道:“奶奶你這麽拴著六爺,著實的不妥,六爺他不是個懦弱性子,要是真的鬥起他的火氣來,就不好收拾了。”


    本來就惱火,憋了一晚上悶氣沒敢發作的姚氏,一咕嚕翻起來,厲聲說道:“是啊,他張謙多能耐啊,連我懷著身孕也不顧了,就敢給我臉色看。不好收拾又怎麽樣?他都不心疼他的血脈,我怕什麽?”


    徐嬤嬤忙擺手,讓蓮喜兩個退在門外看著些,才說道:“六奶奶您可不能說這種話,這要是讓人聽了,傳出去可怎麽辦?”


    姚氏也是氣急了,話一出口,也覺得不妥。她放低聲音繼續說:“難道我說錯了?為了個醜丫頭,竟然連自己的血脈都不顧了,他就不怕把我氣的動了胎氣?”


    徐嬤嬤一臉的為難,勸道:“奶奶您多心了,六爺他也沒怎麽給您臉色看嘛。”


    姚氏怒視著徐嬤嬤,質問:“那還不算給我臉色看嗎?整整一個晚上都是不冷不熱的,要知道,我還懷著身孕呢,說不定真的是個哥兒,是他張家的小公子,要給他張家傳宗接代的嫡子。”


    “唉,”徐嬤嬤真的有些著急了,“您不是一直都知道,男人是要籠絡的嘛,怎麽這次就是回不過味兒來?不過一個姨娘,不值得您這麽著急上火。”


    姚氏梗著脖子不回應,徐嬤嬤繼續說:“咱們都知道楊姨娘的出身,她也就是能迷惑六爺一時,過些時日,六爺自然就知道她粗俗、沒底蘊了,那時她的去向、結果,還不是都由著您嗎?您這個時候和她一個奴婢叫什麽勁兒,白白的折了自己的身份。”


    姚氏把惱怒的眼睛看向徐嬤嬤,徐嬤嬤見姚氏動心了,繼續說:“你就由了六爺去和楊姨娘圓房,難道他還會日日都留在錦繡院不成,總有他新鮮勁兒過去的時候。到時候,咱們宅子裏就和往常一樣了不是?說到底,後宅還不都是正室說了算嗎?”


    姚氏猶豫了好半天,才訥訥的說道:“我昨天試探了六爺的口氣,我說,要不去看看楊姨娘,六爺不鹹不淡的說了句,著什麽急,已經抬進宅子裏的女人,難道還能跑了不成。”然後,很氣惱的用眼角瞟了徐嬤嬤一眼,“我都這麽說了,他竟然一點兒感激的意思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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