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嫂子看著張謙提著燈籠遠去,才回了冬兒的房間。


    進門看到冬兒身著素淡裏衣,安靜的坐在炕上,望著房間的角落,不知在想些什麽。王嫂子莫名的心裏一酸,這叫什麽事?


    她上前幫著冬兒理順被子,“姑娘還是先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去給主母敬茶呢。”接著又低聲抱怨道,“這個六奶奶也真是的,還是大家子出來的,這是連最起碼的體麵都不顧了?這種事情也做的出來。”


    冬兒淡淡的說道:“既然六奶奶是大家子出來的,體麵自然就不會丟,大概她的確有足夠的理由,才會這麽做。”


    冬兒順著王嫂子的意思,躺下,阻止了王嫂子給她掖被角,“讓妙雲來陪我好了,王嫂子也去歇著吧。”


    雖然冬兒和張謙不怎麽熟,但是,不管怎麽說,今天也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被突如其來的鬧了這麽一出,她的心情還是受了些影響。


    冬兒躺在被子裏,直安慰了自己幾百遍,自己心情不好是因為不爽姚氏的做法,和張謙的離開沒半點兒關係,才慢慢的睡著了。


    事情果然如冬兒所料,姚氏叫走張謙的理由很充分。


    第二天,冬兒早早的就被王嫂子叫起來,一邊侍候她洗漱,一邊開解她,這是在大宅子,說話做事要萬般謹慎。見了六奶奶,要謹守禮儀,不能露半點心思出來。


    冬兒一一應著。


    梳洗打扮完,冬兒穿一身豆沙色衣裙、襖子,衣襟和裙擺繡銀色菊/花紋,頭戴一支樣式簡單的釵環,發髻上簪了三朵銀絲花鈿。由六奶奶院裏過來的一個婆子領著,去六奶奶院子裏,給家主張謙和主母姚氏敬茶請安。


    在一般府邸裏麵,妾室身邊隻有一個丫頭伺候,張府的姨娘也是一樣的規矩。


    而冬兒是帶著四個奴仆進門的,本就紮眼,給主母請安就更不能張揚, 所以出院子時,冬兒隻能帶一個人在身邊。


    冬兒這是第一次在大宅子裏走動,王嫂子怕冬兒有閃失,就讓巧雲領著另外兩個丫頭看守院子,她自己跟著冬兒去見正室。


    張謙在府州城的住處是臨時租的院子,怎樣的格局冬兒不清楚,但這裏是京城,各種身份的達官貴人都聚集在這裏。冬兒想著,那張謙不過一介布衣,就算有能力、有銀子,府邸應該不會很豪華紮眼。


    張府確實不大,但是小巧中處處顯精致。現在已是隆冬時節,院子裏點綴幾株樹木都樹葉凋零,隻剩下倔強的枝條在寒冷的冬日中挺立,小徑旁不多的灌木也隻有枝枝叉叉,但後宅中不遠不近分布的幾個小院子,其各不相同的建築風格,巧妙的彌補了冬季萬物凋零的不足,使得整個院子絲毫不顯荒涼冷清。放眼望去,滿眼的清淨整潔、錯落有致,別有一番風韻。


    得知婆子是姚氏院子裏伺候的,冬兒出於禮貌,用很赤誠的語氣問了她,六奶奶的身體不打緊吧?


    那婆子原本就一副喜笑顏開的樣子,正等著冬兒問呢。聽冬兒果然問起,立時來了精神,喋喋不休的說起讓她合不攏嘴的高興事,“……六爺也是心疼的很了,顧不上管那時已經夜靜,忙著叫了孫管家去請郎中。郎中請來了,一把脈……,您猜怎麽著?”婆子看向冬兒。


    冬兒微笑著,聽這個婆子主動把主母院子裏的細節事情告訴自己,聯想到昨天聽說的六奶奶嘔吐的情況,再看那婆子的高興神情,冬兒猜測,姚氏大概是懷孕了,至於懷孕是昨晚上剛發現的,還是有意留到昨晚上才發現的,冬兒就不太能肯定了。


    “怎麽著呢?”冬兒順著婆子的話,笑容滿麵的跟著問了一遍。


    婆子眉飛色舞的說道:“我們奶奶是有了身孕呢。您說這是不是大喜事?郎中還說了,六奶奶的懷像極好,這一胎極有可能是個小公子。話說,我們奶奶已經是兒女雙全了,若是再添個小公子,那就更美滿了。”


    “是啊,可不就美滿了嘛。”冬兒也喜滋滋的說。


    倒把那個婆子聽的呆了呆,她不明白,楊姨娘進府的第一天夜裏,就被人家把六爺喊走,又聽到這麽具有打擊性的消息,這個楊姨娘,她怎麽還笑得出來,而且還笑得甚是開心。


    本來就沒幾步距離,幾人說話間就到了姚氏住的主院。


    姚氏住的院子叫萱馨園,院子敞亮,廊道雕飾精美。三間正房,正房的一側帶個耳房,東西兩溜廂房,房門和窗格的套方錦紋樣簡練、精巧。


    姚氏的房門外站著徐嬤嬤,徐嬤嬤見冬兒到了,笑著說道:“楊姨娘來了呢,快進來。我們奶奶剛剛還念叨,為了點子小事,大晚上的驚擾了六爺和楊姨娘,心裏正過意不去呢。”


    冬兒低聲客氣著,跟著徐嬤嬤,掀開門上吊著的棉簾子,進了萱馨園的上房。


    姚氏的起居室是三間上房正中的房間,房間正中擺放著一張羅漢床樣式的榻,張謙和裝扮雍容大方的姚氏,分別坐在榻上放置的炕幾兩側。


    張謙的身邊還坐著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小男孩麵色白皙、眉眼清透,神情端裝嚴肅,穿一身寶藍色緞麵暗紋薄棉衣褲,端正的坐在張謙旁邊,和張謙說著話。


    姚氏則抱著一個兩歲左右、長得極是精致漂亮的小女孩,正笑吟吟的逗著她玩笑。姚氏身邊站著一個二十幾歲的仆婦,應該是小女孩的乳母。


    這兩個孩子,應該是張謙的嫡長子張承誌和二女兒張若水,小名喚做囡囡。


    起居室一側有個顏色暗沉色澤光潤的多寶格,看起來很有些曆史的沉澱感。多寶格上麵擺放著幾件精美瓷器和金玉器皿,並沒有放滿,但錯落有致的擺放格局很顯疏落大氣。


    羅漢床腳踏下方,依次放著三個六角高凳,還空著,想來是預備著給冬兒這些妾室們坐的。


    姚氏還沒等冬兒進前來,就側臉笑著說道:“楊姨娘,快進來,我這裏正愧疚著呢。我這的事情也是趕巧了,早不發作,晚不發作,可巧就趕在了昨天夜裏。真真的攪了六爺和楊姨娘的好事。”說著,還用手裏的帕子掩了嘴,低低的笑出了聲。


    冬兒連忙上前給張謙和姚氏行禮,嘴裏說道:“六奶奶說的哪裏話,您這裏才是大事,算起來,那可是咱們全府的喜事,婢子這是跟著六奶奶沾了喜氣呢。”


    正麵坐著、正和長子交流的張謙聽得挑了挑眉,這個小妮子,還會這樣口是心非的說話,不簡單嘛。


    姚氏把囡囡教導乳母手中,笑道:“看看這張巧嘴,說出的話真真的讓人高興,快坐,坐下說話。”


    冬兒低頭謝過,又對著那個叫張承誌的小男孩和乳母方向施禮、問好,才側身看了身邊的王嫂子一眼,退到下手的第一張高凳旁,淺淺坐下。


    從頭到尾,冬兒都是低眉順眼的和姚氏說話,沒去看張謙一眼。倒不是冬兒心裏不滿,和張謙鬧脾氣,實在是怕姚氏以為她覬覦人家老公,對她生出更重的惡感。


    看人家一家子,兒女雙全、其樂融融的樣子,怎麽就會有可恥的好幾個第三者插足呢?冬兒心裏很不是滋味的詛咒,這萬惡的舊社會。


    不大會兒功夫,張謙的兩個妾相攜而至,一樣的給張謙和姚氏行禮過後,退到高凳處坐下。


    人家姚氏的表現,那是很高端大氣的,一點兒沒為難冬兒。徐嬤嬤端過茶,冬兒起身雙手捧茶送到姚氏麵前,姚氏順順當當的接過來喝了,還很客氣的親自給冬兒介紹另外兩個妾室。


    事前王嫂子給冬兒說過,張謙的兩個妾室,一個是姚氏的陪嫁丫頭,名喚晨喜,抬了姨娘後稱作晨姨娘。一個是早先伺候張謙的通房芊芊,抬了晨姨娘後,姚氏做主也抬了她做芊姨娘。


    張謙這兩個妾室,俱都貌美。晨姨娘身材豐滿,長得嫵媚嬌柔。芊姨娘則纖柔清麗,淺靜淡雅。


    兩個美人把冬兒看的驚訝不已,陪嫁倒也罷了,那一定是姚家挑揀出來的貌美女子。可按說通房,都是隨侍的丫頭兼職的,這麽美貌的通房,竟然是從小服侍張謙的丫頭,張謙這廝果然厲害。


    冬兒的身份是側室,姚氏介紹兩個妾室給冬兒認識的時候,晨姨娘笑吟吟的起身給冬兒行了禮,口稱:自己是個沒本事的,以後還要妹妹多關照。


    慌得冬兒連忙還禮。


    芊姨娘則略帶矜持的微微屈了屈膝,用明顯應付的口氣說道:“早就聽說楊姨娘是個有大才的,我們當然不能比。”


    冬兒略略低了頭,說道:“不過是個做粗活兒的,芊姨娘過講了。”


    各人都見過,徐嬤嬤就張羅著,讓丫頭們端早飯上來,伺候姚氏的活兒就被芊姨娘讓到冬兒這裏。


    姚氏也說晨姨娘,“你也侍候六爺去,我這裏有一個人就夠了,你們當緊的把六爺伺候好。”


    不用芊姨娘禮讓,冬兒新來乍到的,也不會惹姚氏的眼,往張謙跟前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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