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和廉伯、二哥打過招呼,才稍稍回轉視線,大略看了看目光所及的街道晚景。


    華燈初上,在略顯夜色的星空和燈籠燭光的掩映下,這條主街道兩旁的顯赫鋪麵,看起來古香古色,婉約華貴,加上人影綽綽,語聲竊竊,更有了些朦朧的美感。


    廉伯和二黑當先而行,冬兒帶著王嫂子和秀雲跟在後麵。剛靠近酒樓門口,就有小二迎過來:“客官您幾位是用餐吧?您帶著女眷,用餐的話,請走這邊上樓。”


    小二引著他們側向過去,一道木質樓梯直接通往樓上,小二衝著樓上吆喝一聲:“迎三位客官上樓用餐。”樓上就有一個同樣打扮的小二迎過來。


    二黑簡單的和小二說了聲“廉爺定的雅間”,就徑直上去,直奔一個雅間而去,看起來是來過的。


    他們進了雅間坐定,小二給三人上了茶,問道:“幾位客官是先喝茶歇一歇,還是這就點菜。”


    廉伯對二黑說道:“這就點菜吧,咱們趕了這些日子的路程,吃了飯早些休息。”


    廉伯和二黑推讓一番,二黑做主點了三葷三素共六個菜,另有一個羊肉湯,又點了銀絲卷、甜鹹幾個小點和一壺老酒。


    等菜閑聊的時候,二黑見冬兒情緒不是很好,問道:“冬兒是不是累了,看起來沒什麽精神。”


    冬兒笑了笑,說道:“不累,隻是來了新地方,不太習慣。”


    二黑想到冬兒不日就要進張家內宅,雖然六爺對冬兒很重視,但冬兒終究是個側室,日子過的就不會那麽隨意。以後,就是自己這個哥哥想見她,也得通傳,得到六奶奶的應允才能見個麵。這麽想著,不由得也是心有戚戚。


    為了讓冬兒輕鬆一點兒,二黑說:“明日我還有一天的沐休日,咱們今天吃過飯,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二哥陪你去京城各處有趣的地方看看,好好陪你遊玩一天。”


    廉伯樂嗬嗬的接口道:“明天老頭子歇一天,後天,咱帶好銀子,老頭子找人帶姑娘好好的逛逛女孩子喜歡的店鋪,買些可心的物件回去。老頭子和你打包票,京城的好些東西,你以前絕對沒見過。”


    冬兒撇撇嘴,那倒不一定,自己見過的好東西多了去了,就算不是親眼見得實物,也在各種信息渠道上看過。


    為著二黑和廉伯的好意,冬兒也隻能笑著應了。心裏雖然依然不覺得有多高興,但是,一直沉悶的心情還是好了很多。


    由於雅間了有女子,酒樓也就不安排人侍候,王嫂子、秀雲在一旁布菜、斟酒,伺候手巾。


    不愧是大酒樓,廉伯點菜的時候叮囑快些上菜,不大會兒功夫,飯菜就陸續端上來,飯菜的味道很可口,一頓飯熱騰騰的吃下來,竟是很長時間一來少有的舒服。


    回去的路上,王嫂子見冬兒心情好了很多,建議道:“姑娘不看看咱們京城晚間的街景嗎?在府州城可沒有這樣的輝煌燈火。”


    冬兒也不違了王嫂子的好意,掀開窗簾的一角,轉頭時,看到秀雲眼睛裏滿是羨慕之意,不覺笑問道:“秀雲可是沒在晚上出來過?”


    秀雲有些羞澀,低聲說道:“奴婢們一直都是呆在婆婆的院子裏,沒來過大街。就是正經有事,需要在奴婢們住的小巷子裏進出,也要得到婆婆的應允,有人帶著才能出來。”


    冬兒心裏暗歎,小小年紀就賣身為奴,可不就是沒了人身自/由嘛。她沒再多問,把眼光移向車窗外。


    連著緊趕了幾天的路程,大家都乏了,回去洗漱收拾停當,留下巧雲在冬兒房間裏陪著,王嫂子和另兩個丫頭都各自回去廂房休息了。


    直到躺在炕上,冬兒才想起自己心裏久久不去的不妥當感覺從哪裏來。


    年初,張六奶奶,也就是姚氏,來楊家幫著張謙勸說冬兒進門的時候,態度很是親熱。當時冬兒就懷疑姚氏的親熱隻是做做樣子,無論開通的正室,也不會願意自家老公往家裏領女人吧。


    從自己今天後晌到了京城,不管從哪個人口中,都沒有來自姚氏的一星半點的訊息,這是要無視自己的節奏吧?


    無視倒沒什麽可怕的,若是張謙隻讓自己管理生意,其它方麵,和姚氏一起無視自己,那倒會少了很多麻煩。冬兒擔心的是,如果姚氏不打算無視她,又是這樣的態度,那樣,就有些麻煩了。


    冬兒擔心的果然不錯。第二天,二黑帶著冬兒在京城的古刹名勝整整轉了一圈,連午飯都是湯先生的住處吃的。


    第三天吃過早飯,廉伯找來的熟悉京城的媳婦子在外麵求見,冬兒又在各個綢緞莊、首飾店銀樓轉了大半天。京城女眷們的用度果然不同一般,衣料、飾品、金銀首飾等物極盡奢華,雖然比不上世界級飾品設計大賽圖片上展示的那樣美輪美奐,但是也足夠精美悅目,很是讓冬兒心驚、讚歎了一番。


    後晌,冬兒沒再出去,留在客棧自己的房間裏,收拾明日要提前送進張家的物品。


    冬兒和巧雲一起,把所有東西又規整了一遍,隻留了必須用的物品在手邊,其它的一律打包,準備第二天運走。


    都做完了,冬兒拿出昨天二黑陪著她買來的幾本書翻看。


    王嫂子則趁著這個時間去前院找廉伯,問廉伯六爺和六奶奶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冬兒明日就要抬進張家,為什麽宅子裏都沒個嬤嬤過來問一聲,哪怕是告誡規矩也算是個態度,就這樣不冷不熱把冬兒放在這裏,叫怎麽回事?


    廉伯昨天倒是在自己京城的住處見到了六爺,可是,卻不知道怎麽對冬兒解釋。要知道,當初自己勸說冬兒的時候,說的那是滿滿的美好時光。


    廉伯捋了捋思路,又自顧自的笑了一下,才對王嫂子說道:“你不用擔心,我昨天見過六爺,六爺這幾天有事情忙,不好挪時間來看冬兒。還有就是,六奶奶姚氏那裏不太妥當,原本六爺要抬冬兒進門,姚氏不怎麽在意,還痛快的照著六爺的意思,去楊家幫著把事情坐實了。”說著話,廉伯就停頓了一下,想那姚氏也是個聰明人,大概察覺到,冬兒聰慧、機靈、討人喜歡,模樣不差,不能按普通的閨閣女子看待。


    王嫂子有些奇怪廉伯的口氣,接口道:“是啊,家裏的那兩個妾室,個個貌美,六奶奶一直也不怎麽當回事的。難道,六奶奶要阻止冬兒進門?”


    廉伯說:“那到沒有,不過看起來是想為難冬兒一下,六爺估計,可能姚氏怕冬兒有著能夠自由進出的特殊身份,會不服管束,想給冬兒一個下馬威。”


    廉伯是看著張謙長大的,有些話張謙沒好意思說出口,廉伯卻看得清楚,大概是張謙表現出過多對冬兒的著緊心思,讓姚氏起了戒心。


    王嫂子麵露不安,說道:“姑娘是貧寒人家出來的,周圍也都是為生計奔波的人,饒說聰慧,隻怕也想不到大宅子裏女眷們的相互傾軋。若是主母對冬兒有了不好的心思,姑娘可怎麽防得住?”


    廉伯倒不怎麽擔心,“冬兒是個聰明孩子,那滑溜的心思可不是白給的,你多提醒她小心些就是了,她知道輕重的。另外還有六爺看顧著,總不會眼看著她出事的。”


    王嫂子卻不減擔心,“廉主事,以您看,六爺的心思沒變吧?姑娘這都來了三天了,六爺連個麵兒都沒露。要是過去,這麽長時間沒見,哪怕是遠遠的,六爺也會來看看冬兒。”


    “嗬嗬,”廉伯笑起來,“不會,六爺隻是手頭上有事,又顧著些姚氏這個正室的麵子,為了少給冬兒惹些麻煩,所以才沒多過問,可不是不上心。”


    王嫂子聽廉伯說的這麽輕鬆,稍稍放了心,才起身告退。


    臨走時,廉伯安頓她,“這些事情先不要對冬兒說起,免得她心下不安,你和巧雲多用些心,多提醒些禮儀規矩就是了。”


    “為什麽不說?提前告訴姑娘,她心裏也有個準備不是?”王嫂子很詫異廉伯的囑咐。


    廉伯笑道:“咱們說這些隻能寬慰她,幫不到她什麽,明日晚間進府,讓六爺和她說去,六爺鐵定比你會說。”


    第二天巳時正,王管事安排了車馬來,運送冬兒帶了的物品,好些東西壓根就沒打開包,其餘的,王嫂子帶著三個丫頭已經收拾妥當,不大工夫就都運走了。


    張家宅子裏依然沒人來過問一聲。


    冬兒隻是在車馬來的時候,見了見王管事,然後就不甚在意了。一直歪在裏間炕上看書,也不多說話。


    王嫂子有些擔心冬兒一個人悶著,把事情想偏了,就找著話和冬兒嘮嗑。


    說著,就說道了張府的六爺和六奶奶,王嫂子開解她道:“姑娘不要想的太多,六爺一直都很看中你,這幾天一定有事在身,忙的挪不出時間,所以才沒來看望姑娘。”


    冬兒從書冊上抬起眼,說了句:“我不是來給你家六爺做事的嗎?看不看的,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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