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來的三人和廉伯等人都認識,其中一個中年人領著兩個年輕仆從很恭敬的給廉伯行禮,又和王管事、二黑一一見過。


    廉伯對那個中年人說道:“蔣六,你們去跟姑娘問個好,就不用多禮了。咱們也緊趕了好些天路程,這裏又是在路上,還是不多話了你先領著咱們去落腳的地方,把姑娘安頓著歇下。”


    三人走到馬車旁向冬兒問好,告知冬兒,他已經在城東繁華處的升隆客棧包下一處院落,供冬兒主仆這三天住宿。


    冬兒看向王嫂子,王嫂子對著冬兒點點頭,冬兒說道:“蔣管事不必客氣,大冷的天,勞您幾位在這裏久等,辛苦了。煩請三位帶路,咱們還是依著廉伯的意思,先去安頓下。”冬兒的話說的莊重矜持,心裏卻別扭的很,這特麽叫什麽事兒,還得隔著馬車壁說話,難道以後就這麽和人溝通了?


    說起來,古代的城牆一直是冬兒很是敬仰的一處所在。在冬兒的過往裏,她見過的城牆都是片段的,作為遺跡、具有觀賞性的。當初剛來到這裏,她出城打柴時,看到府州城的城牆、城門,都大為驚歎這個超級牢固的超大院子是怎麽建起來的。


    而京城的巍峨雄奇更在府州城之上,城牆高/聳堅固,城門厚重敦實,青灰莊重的城牆向兩側蔓延出去,讓城門處人頭攢動的人群顯得渺小細弱。


    進城的時候,冬兒把厚厚的車窗簾拉開一條縫隙,看著一晃而過卻依然能讓人震撼的城門,心裏很好奇,這樣沉重的城門,每次開合需要多少人才能推到位。有這樣的城門城牆圍固著,京城裏麵權貴們的日子,過的才會足夠安心吧。


    京城不愧是帝國的都城,其繁華程度和府州城絕不是一個檔次,光是寬闊平坦的街道就看著豁亮許多,絕對的高大上。城門和城牆附近沒有民房、店鋪之類的建築,城門裏,打算出城的人流,有徒步的、推車的、挑擔子以及各式馬車,俱都井然行進,這麽多的人馬,竟然沒聽到多大的喧鬧聲。從城外進入的人流、車馬也規矩的徑直前行,沒人在城門處做絲毫停留。


    沿著敞闊的道路前行,離開城牆附近的禁區,進城的人漸漸地開始陸續散開,分頭各自走開。道路兩旁開始有了各種鋪麵,街上的各色行人漸多。


    雖然已經是隆冬時節,除了人們穿戴厚重之外,竟然不顯絲毫冬日的蕭條冷清。


    蔣六給冬兒一行人找的客棧,在城東靠近都城中部的位置。果然是繁華地段,街道兩旁已經不怎麽看的到小鋪子了,大多是兩到三層的大店麵,俱都是牌匾高懸,雖不是處處雕梁畫棟,但是已經有了些亭樓閣榭的樣式,隻是氣勢上多了北地的雄渾凝重和簡約。


    升隆客棧在街麵上是占地不大的一個三層店麵,可是往裏走,入眼卻很是開闊。


    冬兒一行人,從客棧一側的通道進去,就進入了客棧的內部。冬兒從車窗的縫隙一路看過來,從通道駛出來,入眼的是一處擴大的三層建築,想來是升隆客棧各種規格的普通客房,再往裏走,就是幾個院子。


    蔣六當先,領著一行人進入靠裏的一個兩進院落,廉伯、湯先生等人直接停在一進院子,冬兒的車被兩個婆子領進二進院子裏。


    冬兒住的二進院子是二進隔出來的兩間正房和一溜西廂房,冬兒的馬車剛停在二院門外,就有兩個十三四歲的丫頭迎出來,搬凳子的,扶人下車的,很是恭順規矩。


    冬兒跟著王嫂子和巧雲下來,剛站定,兩個丫頭就上前行禮,口稱:“奴婢麥子、雀兒,見過姑娘。”


    冬兒點點頭,眼看著就是申正時分,她也不多問,隻是說:“麥子和雀兒是吧?”兩人連忙點頭。


    冬兒指指王嫂子,說道:“你們兩個先幫王嫂子和巧雲拿東西,咱們進去再說話。”


    麥子和雀兒忙應聲,去幫王嫂子從車廂裏拿東西往院子裏送。車上的東西都取下來,兩個婆子再把車領出前院去。


    兩間正房是裏外間,都是敞亮的大房,外間大一些,算作是起居室,有桌椅凳子,正麵是一個闊大的雕花鳥紋羅漢床,上麵擺放著炕幾茶具,靠邊的地方還放著兩個炭盆,把一大間房子烘得暖暖的。


    裏間比外間略小些,算是臥室,臥室角落也放著一個炭盆。房間靠裏有一盤暖炕,砌有炕圍,炕圍裱著花開富貴的油紙。炕上鋪攤的被褥臥具看著都是新換的,還散發著若有若無的熏香氣味。


    冬兒進屋,大概在裏外間看了一圈,才在外間的羅漢床坐定。


    麥子和雀兒端來熱水和布巾,冬兒稍稍擦洗一番,讓王嫂子和巧雲也去淨麵洗手,然後叫了兩個丫頭來問話。


    兩個丫頭身材相近,都是略嫌瘦小。長相適中,一個圓臉大眼睛,一個臉型略瘦,細眉細眼。聽兩人說話,口齒清楚,有問有答,既不顯得很伶俐巧言,也不遲鈍,竟然也是適中的人性。


    這兩個丫頭,說話辦事是以麥子為主的。麥子告訴冬兒,她和雀兒是一個姓蔣的管事替主家買進的,說是專門買來伺候楊姑娘的。兩人沒見過別的主子,隻在牙婆那裏由禮儀嬤嬤調/教過,昨天才送到這裏。


    兩人都是北地偏遠村落窮人家的孩子,家裏孩子多,吃不開飯,才被人牙子買了,一路送到京城牙婆手裏。兩人的名字都是原本在家時就有的,還沒改過,說是等主家姑娘來了,看姑娘的意思改。


    這還是冬兒第一次接觸到被買賣的奴婢,看來自家住的涼山街雖然是貧民區,終究還沒窮到賣兒賣女的地步。一家人骨肉分離,不知道是怎樣的痛徹心扉。


    冬兒沉默的當口,院裏婆子通傳,廉伯領著蔣三請見。


    廉伯算是自己長輩,也是張謙指給自己的監護人。按說,遠行之後,冬兒應該去見廉伯,但是,到了這裏,有蔣六這幾個人在,冬兒的行為舉止就有了限製,總不能讓他人看透了底。


    冬兒連忙說請,讓王嫂子迎出去,自己也站起身來,算是相迎。


    果然,廉伯同著和蔣六進來,都是口稱“見過楊姑娘”,還躬身行了禮。


    冬兒站在羅漢床前,先對兩人說了“不要多禮”,示意巧雲去搬凳子來。


    這個時候,冬兒也不做太多避諱,對廉伯說道:“廉伯一直對冬兒多有照看,算是冬兒的長輩,以後斷不能再這樣。”又對蔣六說道,“今日麻煩蔣管事等候,冬兒這裏謝過。蔣管事請坐下說話。”


    兩人坐下,廉伯說道:“楊小爺回去向六爺複命了,說晚飯前一定回來,陪姑娘出去吃晚飯。”冬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楊小爺說的是二黑。


    冬兒應了,廉伯才又說:“蔣管事是跟著六爺掌管外院的。這次,六爺派他來專門照應姑娘這三天的住宿瑣事,姑娘這幾天有事,盡可以讓王順家的或者丫頭去找他。我領著他,來和姑娘說說這幾天的安排,你心裏有個數,咱們也好有所準備。”


    冬兒點頭,“蔣管事請說。”


    蔣六先說了這兩個丫頭,“六爺想著姑娘以後做事,還是用自己的人手好一些,所以,就沒從自家調人過來,這兩個丫頭是專門從外麵買來,給楊姑娘使喚的。連名兒都沒取,暫時用著原來的稱呼,就是請姑娘看著,改個合您心意的名字。她兩個不算張家人,賣身契給了廉伯,一切都由姑娘和廉伯說了算。”


    然後,告訴冬兒,張家已經準備好了給楊姑娘的房屋院子,都辦的妥妥的,進去就能舒心的住下。


    又交代了抬進張家的禮儀、日子、時辰,“進門的衣飾、禮儀王順家的都知曉,咱們就不另外找人給姑娘講說了。隻是,進門當天,咱們會一早把姑娘身邊的兩個丫頭,以及姑娘隨身帶來的物品,送進張府您的院子裏,好讓她們提前給姑娘準備一應物品。晚間來人抬姑娘進門。”


    這就是進人家家裏做人小老婆的所有事項了。冬兒點點頭,應了一聲“聽蔣管事安排”。


    女孩子離家這麽遠,又馬上要給人做妾,再開闊的心胸也會有糾結不安,廉伯也不想冬兒的擔憂讓旁人看到,直接領著蔣管事告退了。


    冬兒送到房間門口,吩咐王嫂子,“王嫂子替我送送兩位。”


    王嫂子領著雀兒送了人回來,見冬兒坐在羅漢床上,手中握著茶杯,沉默不語。巧雲被冬兒遣去裏間整理隨身用的物品,麥子則有些不安的看著冬兒,一臉的不知所措。


    王嫂子在冬兒近前的凳子上坐下,問道:“怎麽了?是不是有些不安心?”


    冬兒笑一笑,“隻是想著以後再也沒有過去那樣隨意的日子,有些懷念。”


    王嫂子勸解她道:“在娘家做女兒的日子總是要結束的,姑娘因著有本事,所以比其他人來,運氣還是好的。雖然是側室,卻比普通大宅子裏的側室姨娘自/由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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