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顯然早有準備,隻幾步就跑到外院牆下,那裏的牆麵居然有幾處坑窪,眼看那人就要攀牆而上。


    最先得到信兒的二門婆子們離著那歹人還有好幾十步的距離,顯然來不及阻止了。


    倒是內院一個小門出來的仆婦們來的快,雖然還到不了跟前,但一個仆婦衝前幾步,把手裏燒火棍猛地一擲,貼著歹徒的頭皮砸到牆上,硬是把那歹徒逼退了幾步。


    這麽一緩,小門出來的幾個仆婦婆子就衝到跟前,幾根棍棒齊下,饒是那歹徒踹倒兩個婆子,他自己也著實的被打了幾棍,被打趴在地上。再想起來已經沒了機會,被隨後上來的婆子們一擁而上,按在地上,一團麻布、一捆繩子扔了過來,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了。


    人們圍過來的時候,那歹徒的嘴已經被堵上,渾身上下一圈圈的捆了個結實。


    而那個小丫頭,則在歹徒放開她的第一時間裏,探拾她被歹徒撕扯的七零八落的衣物,往身上遮掩。饒是她找遍周圍,也找不到幾塊可以蔽體的衣物,隻得裹著幾塊布,蜷著身體,在眾人的視線裏瑟瑟發抖。


    喬秀妍和劉檀溪乘坐的馬車,混在幾輛一同駛來馬車中,被仆婦和侍女攔住,停在事發的場地外。


    喬秀妍和劉檀溪一起,從微微掀開的紗簾望出去。那個歹徒被層層圍著的婆子們壓在地上捆綁,自是看不清楚,卻能看見一個蜷在牆根處,把臉埋在手臂膝蓋中的女體。喬秀妍一看,不覺羞紅了臉,縮回視線。


    正巧,劉檀溪也收回視線,放下紗簾,皺著眉說道:“這是發生了什麽?那是個女子吧?不知道是誰?太可憐了。”


    喬秀妍臉上的紅色褪去了些,心有餘悸的說道:“咱們女學怎麽讓這等歹人進了二門?太疏忽了。”


    劉檀溪的臉色就僵了僵,說道:“往常也不會啊,淑寧女學的門禁一向嚴格的很,這次不知怎麽回事,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外麵,一個婆子已經把一件衣服蓋在小丫頭身上。小丫頭雖然還低著頭,卻連忙抓著衣服,胡亂的往身上套。


    給她衣服的婆子一邊幫她穿衣,一邊和另一個仆婦夾裹著她,沿著圍牆往人群外麵退去。往外走的時候,兩個婆子還有意無意的,讓小丫頭在人群中亮了亮臉麵身形。


    小丫頭掙紮一下,似乎要分辨什麽,看到婆子對她晃著手中的一團麻布,立即閉了嘴。


    一個主事的婆子,對著圍上來的人施禮,口中說著:“今天事發突然,咱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想來大家跑來跑去的也累了,蔡嬤嬤請大家先回學稍事休息,請各位賞個臉。”


    女學內院的各個小門出來的仆婦、婆子們,紛紛上前,口中告罪,卻嚴絲合縫的把所有人往二門處歸攏過去。


    而被眾人甩在後麵的冬兒,根本就沒機會到達現場。她緩過氣之後,剛剛追著人群走了幾步,就被身後一隻手扯住。


    驚弓之鳥的冬兒,心裏猛跳,就要反手打回去,卻聽到蔡嬤嬤的聲音說道:“你已經牽扯在裏麵,還過去湊什麽熱鬧?”


    冬兒猛回頭,蔡嬤嬤接著說:“看著聰明,淨做糊塗事,還不快走。”說著,扯著冬兒往就近的小門裏去了。


    蔡嬤嬤領冬兒走的方向是江嬤嬤的院子,冬兒一邊走一邊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這個針對自己的圈套,說不定會安排有什麽後手。若是自己貿然進入人們圍觀的視線,被小丫頭或者那個歹徒反咬一口,自己可怎麽分辨,若是不分辨人們又會怎麽想?


    冬兒瞄了瞄蔡嬤嬤的神情,見她沒有和自己說話的意思,一路上也就沒開口。這個事情,還真不好在路上說。


    大概女學裏的仆婦、侍女大都去了外院,一路上冬兒也沒見幾個人。


    江嬤嬤的屋子隻有江嬤嬤一個人在,房間外麵的庭梅整肅著顏麵,給進門的蔡嬤嬤和冬兒行了個禮。


    江嬤嬤一改平日看不出情緒的平淡表情,冰著一張冷臉,端坐在放著書冊的炕桌後,靜靜看著蔡嬤嬤和冬兒進來。


    蔡嬤嬤也是一臉的嚴肅,給江嬤嬤行禮。


    冬兒一見這場景,連忙上前行禮,得了江嬤嬤免禮的手勢,默然站在一邊。心裏想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是不是犯了什麽錯。要說有,也是有的,起碼對於女學來說,自己的錯,好像還犯得挺大,把小丫頭推給歹人,直接影響了女學的聲譽。


    可是,也沒必要跟自己放臉色吧,自己也是受害者,不是嗎?


    江嬤嬤仍然沉著臉沒開口,蔡嬤嬤溫言對冬兒說道:“楊姑娘,你給我們說說這件事情的始末。”


    好吧,作為淑寧女學總掌的江嬤嬤,有理由生氣。若是自己能夠在第一時間把事情告訴女學方麵,而不是跟著小丫頭出去,就可以把這件事情的影響,降低到可以掌控的範圍。


    所以,江嬤嬤生氣,也算情有可原。


    冬兒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從喬秀妍沒和她家嬤嬤、丫頭在一起,到遇到那個不認識的小丫頭,再到出了二門,一一說給江嬤嬤和蔡嬤嬤聽。


    聽冬兒說完,江嬤嬤沉吟片刻,問道:“你覺得是棋苑的張倩倩主謀,或者參與了這件事情?”


    冬兒忙說道:“我隻是覺得她最近幾天的神色不同往日。”


    江嬤嬤上下打量她好幾圈,直看的冬兒心裏犯怵,才慢吞吞的說道:“你明明想到這是個陷阱,還要跟著一個明顯不懷好意的陌生人,出二門往僻靜處去。你想沒想過,若是真出了什麽事情,被人圍觀到你失儀之處,撇開你自己怎樣不說,你有什麽顏麵去見張爺?你就沒想過,張六爺當時那樣大張旗鼓的媒聘你做側室,你若是被眾人圍觀到不堪的樣子,會讓張爺陷入怎樣的困境?而我們,又怎樣向張爺交代?”


    江嬤嬤的話說的很不客氣,冬兒也聽得額頭上冒了汗,她還真沒想到這一層。


    江嬤嬤冷冷的又打量她一番,說道:“庭梅和藍梅在外麵等你,庭梅已經把你的衣物拿來了。你先去洗個澡,把衣服換了,收拾好了再來回話。”


    冬兒忙應了,一邊往外走,一邊驚訝江嬤嬤和蔡嬤嬤的辦事效率。這辦事效率,也太速度了吧?自己這個當事人,都沒搞清楚事情會向著什麽方向發展,她們居然就想到要梳洗換衣服了?


    冬兒自去找門外候著的庭梅,江嬤嬤問蔡嬤嬤:“關押那兩個人的地方和人手都安頓好了?有沒有交代,把兩個人分開關押?”


    蔡嬤嬤點頭,把四個學苑管事嬤嬤的安排都說了一遍。


    江嬤嬤聽完,又對蔡嬤嬤說道:“陳嬤嬤馬上就到,等陳嬤嬤到了,咱們先去安撫那些圍觀的人,給她們一個說得過去交代,免得傳出什麽不好的話。”


    之後又自言自語的埋怨冬兒:“這個楊冬兒,平日看著做事周詳妥帖,沒想到在這個事情上這麽莽撞。”說著,還有些氣惱的拍了拍炕桌,“你說她要是沒看出來,還情有可原,明明知道是個陷阱,就敢去涉險。你說說,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蔡嬤嬤小聲勸解道:“冬兒她也是為了喬姑娘的名聲著想,是個懂得看顧姐妹的心軟孩子。外院的事情,她處理的也足夠機智。”


    江嬤嬤瞪了她一眼,“她是個心軟孩子?她那是自以為機智,是個不知道害怕的莽漢。”


    這時,聞訊而來的陳嬤嬤正好進門,一隻腳還在外麵,就開口說道:“我就說嘛,這個楊冬兒終究是個不省心的,你看看,這就來了不是。惹了這件醜事,還不知道人們會怎麽說咱們淑寧女學。”


    江嬤嬤垂著眼簾,淡淡說道:“也沒那麽嚴重,不過是兩個外人的事情,可巧發生在咱們女學的外院而已。”


    陳嬤嬤氣哼哼的過來坐下,“若是沒有楊冬兒,人家怎麽會來咱們外院做這種勾當,還是她不省心,惹了事情。都像她這……”


    江嬤嬤抬了抬手,製止陳嬤嬤再說下去:“好了,咱們的當務之急,是把當時看見事情的人們安撫好。然後,找到是誰,竟然這麽心思歹毒,用咱們淑寧女學的場地,設置了這個陷阱。”


    陳嬤嬤果然接著江嬤嬤的話,說道:“是呢,這個人也太可恨了,居然犧牲咱們女學的聲譽,去陷害楊冬兒。”話鋒一轉,又把話兜了回來,“要不說,這楊冬兒就是個禍害。”


    蔡嬤嬤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江嬤嬤卻沒有過多的表情,隻是冷淡的說道:“咱們一起去議事廳,去安撫那些在場的人。”說到這裏,江嬤嬤眼神變得嚴厲起來,她緊盯著陳嬤嬤,說道,“到了議事廳,一個字不許提楊冬兒。”


    陳嬤嬤在江嬤嬤銳利的注視下,瑟縮了一下,卻還是小聲說道:“本來就是楊冬兒惹出的事情。咱們把她推出去,和咱們就沒關係了不是?讓他們出去打聽打聽,這個楊冬兒的名聲一向有爭議,本就不該來咱們女學。咱們也正好有了理由,讓她離開咱們女學。”


    江嬤嬤看著她的眼神更加冷冽,“不管楊冬兒過去怎樣,如今她是咱們女學的學生,把楊冬兒推出去,就是告訴世人,淑寧女學的一個女學生,在女學外院和男子怎樣了,或者在女學外院被男子怎樣了。陳嬤嬤,你想選擇那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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